她的微笑迷人,我小心为她戴上。
瞬间她与王冠的光芒万丈融为一体,美得就像不真实的人儿。
“触碰至亲尸身是我族禁忌,她自杀时选择头戴王冠而死,便是变相夺走我父亲的王位。她痛恨我父亲移情别恋,决意拿回原本属于她的东西。将王冠戴在头上,服用致命毒药而亡,无人敢取走她的王冠。随后父亲被臣民赶下王座,新情人闻风而逃。没过两年父亲病逝,我和我的兄弟姐妹各自在岛上为王。现在我将一统我的岛国。”
她说着靠近我,近得可以听到她的呼吸声。
她忽然咬破手指,将流血指头硬塞进我的唇里,“吸吮我的指头,或许这是我们一生中所能做的最亲近的事。”
我神差鬼使般地吸吮起来。
鲜血带着腥味、甜味,甚至还有古怪的酸味和苦味。
她的嘴唇猛地贴着我的唇瓣,隔着我的手指,“我喜欢你,小姐姐。你沾染了我的血,我允许你拥我的一部分能力。只要你进入我的城堡,你就拥有一定的先知能力,还能碰触原本是禁忌的东西。”
我的大脑电光火石般闪过一幅幅画面。
——我在黑城堡走廊上用鲜血画出最后几幅漫画,并凭借画中预言逃过一次次劫难。
——我用流着血的胳膊打落祭坛上放置模型的半圆玻璃罩,抢到手后逃到黑塔……
原来这一切都不是偶然。
她牵着我的手游出房间,可就在游出沉船的刹那,我看到五六个气势汹汹的美貌男女正在沉船外五步远的地方恶狠狠地瞪着她。
“我的兄弟姐妹来了。”她松开我的手,微微一笑,低念几句什么,头戴的黄金王冠上的钻石发出璀璨耀眼的明光。
仅仅五秒,她的身后突然出现若隐若现的大批军团。
我惊呆了。
她的兄弟姐妹来迟,她已是王冠的主人。
她脸上露出倨傲的神情,看向我时却流转温柔,“这次带你进来,我已耗尽心力,从此身虚体弱,甚至无法走路。我的力量大不如从前,若非王冠,旁人要我的命轻而易举。我再无法与你相见,现在将用尽最后一丝力送你回去。”
原来她并非天生孱弱。书上记载的总与实际有所出入。
她深深地看着我,“我多么想把你留下来,可是我的命运难测,不想你因我陷入劫难。”
她与我站得非常近,面贴面。
她的火热气息飘入我的鼻尖,“你会忘记我,但我不会。”
我喉咙有种被卡住的错觉,鼻尖酸酸,想流泪却流不出。
“我多想告诉我有多喜欢你,可是我不敢,”她的手指滑过我的唇瓣,“我怕你会怕。”
几乎瞬间,我感觉我正在消失,她的声音仍传来,“我们,以后,不会再见……”
—
我走在一个古怪的梦的走廊。
无数画面从走廊两侧飘扬而过。
我看到被海难卷入的银发男人半跪在成年后的她面前,狂热倾诉对她的爱意,她感动万分,转着轮椅离开时,嘴角却带着一丝嘲弄。
还看到新婚之夜她被银发男人紧抱时强颜欢笑的神情。
还看到戴着面纱的她坐在轮椅上,由侍女推到海滩,看着一望无际的深灰大海。
“你觉得我孤单吗?”她问侍女。
侍女为难地低下头。
她笑了,让天地都黯然失色,“我不是真的孤单,我是因她不在才孤单。”
还听到她又自言自语一句,“我想有个儿子。”
最后一幅画面这时飘过——
宽阔华美的房间里,靠坐床头的她抱吻一个刚出生的小婴儿,低声道:“我已为你选好了新娘……”话还未完,一群凶神恶煞的铁甲卫兵凶猛地闯了进来……
我的眼泪落了下来,越落越多,仿佛永远流不尽。
这是我第一次在梦中有哭泣的感觉。
越哭越厉害。
越哭越厉害。
直到我的肩膀被人剧烈摇动,还有烦躁的声音传来,“哭什么?你快醒醒。”
我哭得稀里哗啦,死活不肯睁眼。
明知是梦,却不愿醒来。
若干年后,我赤着双脚走在黑城堡幽暗破败的走廊上,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曾有过这样的过往。
做梦也没想到有这样一个女孩曾经出现在我的生命。
改变了我的后来。
一切的一切,原来全不是偶然。
突然,我的屁股被人重重拍了几下,钻心剧痛传来,我痛得睁眼哭叫,“你用这么大劲做什么?”
“你有病,哭个没完没了。”柏诺特的不耐烦声音传来。
我怒而起身,一掌就打了过去,他却迅速避开,我随手抓起一个花瓶就砸了过去,砰的一声碎在墙上,惊动了门外值夜的侍女。
“领主大人,发生什么事了?我们进来了。”
门被敲得砰砰响。
我哭噎着咳嗽一声,门就被推开了,两个侍女飞奔而入——却是直直奔向柏诺特……
那一刻我睁大双眼。
柏诺特居然成为了柏诺特,一身纯白系带睡袍,还是我睡前换上的。
我又看了看自己,浅黄女子睡裙,裸露裙底的双足正是我自己的——大拇指上有一颗小痣。
柏诺特同时察觉到异常。
我们震惊地盯着彼此。
适才我们根本没留意到——我们换回来了。
***
“目前有三项解决方案,一是打开所有备用粮仓,将红薯和土豆分发给平民;二是将所有外来流民赶出领地;三是领主大人用自己的私库金银向外购买粮食,给平民发救济。”一位高级将领站在御书房中间侃侃而谈,“这三项方案是我与下属商谈多次后得出的结论。可从三项中选一项,也可三项同时使用。”
针对雪灾引发的饥荒,不等领主的方案出来,已有将领迫不及待地公布自己的方案。
柏诺特一身薄薄的黑色长衣,冷着一张脸,坐在书桌后的主座。我强颜欢笑地坐在他的大腿上,双手勾着他的脖子,撒娇偎在他的胸口——没办法,人换回来了,可人设不能倒,他之前怎样,我现在就得怎样。
这样让我很别扭,我从来没有这么“妖艳贱货”过,可我没办法。
当我试图从柏诺特的大腿上下来,柏诺特就会狠捏一下我的腰,痛得我再不敢动弹。
“我不同意。”伯恩站出来道,“领主,一旦粮仓的储粮变少,一些中高级头领就可能叛逃,他们会觉得这里没有保障。”
这句话的意思我倒明白。这世上有利才有忠仆。就算忠仆自己不吃饭,他们的家人也要吃饭吧。逼不得已情况下,忠仆只能离开。将军、卫兵头领等每月都会发薪金和粮食。若放开所有粮仓,就意味着他们的所得会减少。一旦减少,就可能被他人利诱。
“赶走所有流民我赞同,这样可以缓解消耗粮食,”伯恩说道,“但我坚决反对开放所有粮仓。”
其他将领主管低低讨论起来,我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所有人讨论的全是前两种方案,无人讨论用领主私库金银向外购买粮食。
小气鬼,我冷笑着看了一眼他。
显然是他向来抠门惯了,将领主管们压根没想过用他的钱。
“散会。”他突然开口说。
我愣了一下,其他人也愣了一下。
“最迟今晚午夜前我会将解决方案发至各人手中。”他补充了一句。
完全一言堂嘛,都不听别人的意见。
御书房的大铜从两边推开,将领和主管们鱼贯而出。
“你真的想到解决办法了吗?”我从柏诺特的大腿跳下来,理了理长裙,“可别糊弄人。你为什么不开你的私库购买粮食呢?”
柏诺特翻开手中的公文,根本没理我。
“只有改变天气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你应该首先查下这方面资料或者联系下精灵族的残余族人,也许他们有解决办法。”
雪灾不解决,再多的粮食再多的钱都有耗空的一天。
他继续翻公文。
“我曾梦见过你母亲,两次,第一次她对我说起雪灾,第二次也就是昨晚……。”我看着他微垂的浓密羽睫颤动了一下。
我用双手覆住他的公文,把两次梦境的内容都告诉了他。当然,我隐瞒了“要我儿子娶你”“为你选好了新娘”这类话。
他听完突然喷笑,笑得不可抑止。
“你笑什么?”我忍住火气。
他的笑声停止,却似笑非笑地道:“看来我差点有两个母亲了。”
“什么意思?”我涨红了脸。
“不是吗?”他的唇角勾起的笑容摄人心魂。
有些东西不必说破,其中的暧昧却能把你搞得尴尬死。
“是,”我扭过脸,干脆破罐子破摔,“你要不要现在叫我一声妈”
他的摄魂笑容更浓郁,“不。”
“你之前的判断是错的,”我试图转换话题,“说我是因极度恐惧激发了潜能才领悟到救你出黑塔的秘密。”
“我不可能事事猜对,”他浅蓝眼睛隐约透出淡金浅笑,“但极度恐惧确实可以激发潜能,否则你打不过守墓的长发侍女。”
御书房的门被敲响,珍夫人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水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