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众人一直都不明白,为何秦氏这般家风正直的世家,会出来秦岫这么一个张狂无礼之辈。

三朝贵族,延续百年,比在场任何一个少主所出的家族底蕴都要深厚,却教出秦岫这么一个有名的纨绔子弟。

怕她在自家历代少主中也算是个罕见的异类了,秦家主不可谓不心酸。

要说姿容,无人可及也不为过,要说这品行,也是不可谓不端。

就连国子院的老先生,德高望重了一辈子,教习过无数皇家子弟,也没遇见过如此猖狂无礼之人,顿时气得瞪直了眼脸色铁青,指着她的手颤颤巍巍,半晌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无所畏惧的秦少主等了半晌,咂吧了一下嘴,像是不耐烦了,霍然起身。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拍拍屁股扬长而去。独留身后一干人目瞪口呆,连同那已经堵了一口老血上不去下不来的老先生,背影潇洒姿!

她抬头望了望天,心里琢磨着现在该去做些什么。一边想一边百无聊赖的沿着一条小径朝前走,将路边一颗无辜的小石子踢来踢去,不知不觉走到了深处。

再抬头,望着眼前陌生的场景,秦岫一怔,紧跟着心中一凉。

完了,屁大点的地方,她竟然迷路了。

然而秦少主并非遭到意外就手足无措的人,四处看了看,觉得此处景色尚可,又无他人,很是寂静。

索性也是无聊,打定了主意要玩的秦岫跃上一处假山,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上面,托着腮望天。此时正值凉风习习落叶翩飞的深秋,一群队列整齐的大雁拍着翅膀飞过深秋略显苍茫的天,黑衣的少女一声不响,鲜有的安静。

偶尔有风擦着脸而过,吹起她的长发。秦岫有感而发,抽出腰间的黑□□箫放到唇边,箫声清越绵长,即便是打破了沉寂也不显突兀。在这秋风萧瑟扫落叶枯黄的场景下反而越发有寂寥伤感之意,颇为应景。

人容色张扬,景萧瑟低落,却意外的让人移不开眼。

秦少主总能轻轻松松创造出让人不忍打扰的氛围。

……也总能被人轻轻松松的打破。

她吹得专注,并未主意到身后来人。

那人立在她身后,悄无声息地望着她挺拔纤长的背影,被风吹起的长发,缓缓浮动的广袖,黑衣衣袂翻飞,衣摆如莲。

曲落,秦岫没由来的心情大好。将玉箫往腰间一插,微微侧头,余光却瞥见身后一个白色的身影,顿时戒心大起,脑子一抽,心道此处无比荒凉空无一人,莫非是鬼?!

那身影见她顿住,须臾竟从假山上一跃而下,不见了踪影。

眉头轻轻一蹙,他似乎想上前一探究竟。不想才迈出第一步,就走不得了。

颈间似乎挨上了什么东西,触感温润。

正是方才秦岫所执的那管玉箫。

此刻它正被主人拿在手里,抵着另一个人的脖子,明明是箫,却硬生生被摆出了剑一般的气势。

秦岫的声音森森然响起:“你是谁?!”

她一边说一边仔细打量这人,只觉背影看着好生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那人被她钳制,不慌不忙,闻言施施然转了个头,刚好一阵凉风吹起他半边的长发,露出半张秀美清绝的侧颜,唇轻抿,只说了两个字:“放开。”

音色寡淡,无端端让人想起细水浮花,流云轻舒。

秦岫不由自主的放下钳制他的那只手,怔住了。

待看清他的全貌,秦岫神色无比夸张,倒抽了一口凉气,倒不全是因为惊艳,而是钦佩于自己方才所为的胆量!

望着眼前的少年一双黑沉沉的眼,秦岫恍若未见,整了广袖作了个辑,道:“不知王爷驾到,无意冲撞,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与我计较。”

她是笑着说完这句话的,照样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情,不慌不忙嬉皮笑脸,心中却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谁能告诉她,她出来也就罢了,怎么长乐王也跟着出来了呢?!

秦岫等了半晌等不到谢倓的问话,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少年白衣出尘,容色清丽,身姿纤细,不带什么感情的看着她,目如深潭。不知名的情绪随着眼中的波光云卷云舒。秦岫心中一跳,仿佛听见什么东西炸裂开来的声音。

她刻意忽视了,心道小小年纪就是个尤物,长大了那还得了?!

“看够了么?”长乐王由着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游走,一伸手就往她腰间而去。拿了秦岫的玉箫在手中细细打量,白玉般的手,漆黑的玉箫,颜色对比明显,画面真真不是一般的养眼。

眼前这位的身份比自己高了不少,秦岫再放浪形骸也知道分寸,没有出声回答他的反问。只是看着他手里的玉箫,毫无破绽的笑出现了一丝微不可见的裂缝。

秦岫看没看够不为人知,谢倓倒是看够了。将玉箫递还给她,默然片刻,给了一个中肯的评价:“你吹的很好。”

秦岫夸张的做出受宠若惊的表情。

那表情实在太假,谢倓嘴角轻抽,假装没看见。

相对无言半晌,秦岫忍不住了,脸上堆着笑意问他:“殿下是一个人来的么?”

谢倓面无表情的点头。

他奉了女皇的令来镇场子,本就闲的无聊,秦岫的出现让他不由得对她侧目,想到京中对她毁誉参半的评价,再想起方才她所吹的曲子,以及那灵活的身形,心想原也不是个完完全全的草包。

只见秦岫有些蠢蠢欲动,完全按捺不住了似的,谢倓见状,下意识退后一步。

秦岫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这副模样被误会成了登徒子,双眼亮晶晶的,一开口,就让谢倓忍不住扶额。

“那您知道怎么出去么?”

长乐王一愣过后,转过了头,虽然脸上无笑,可秦岫分明看见他原本毫无波澜的眼底泛起了一层极浅的涟漪,宛如秋水。

“知道。”他偏头,“你要我带你出去么?”

秦岫连忙大呼:“劳烦王爷!”并用看救命稻草一般的眼神看着谢倓。

真是会演。

长乐王有心为难于她,开始眨眼,眨了一下又一下,直到秦岫笑得脸都快僵硬了,才慢条斯理道:“你让本王给你当苦力,事后怎么算?”

秦岫抹了一把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道:“但凭王爷做主!”

她并没有露出“堂堂一个王爷竟如此斤斤计较”的鄙夷神色,只是笑,反应也够快,然而谢倓下一句话,就让秦岫破了功。

“教我吹箫。”他说这话的时候一本正经,语气清淡,丝毫不像是在拿她开玩笑。

秦岫:“啊?!”

直到稀里糊涂答应下来,又稀里糊涂被他带了出去,秦岫觉得这太阳有点刺眼,让她精神一片恍惚。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传说中受尽宠爱的长乐王会需要让她来教。

思绪急转,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站到了自家府中,远远听见前厅传来细微的动静,再看看这天色,心想约摸是到了用饭时间,府里的下人正在摆盘上菜。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秦岫索性绕过前厅,径直去了厨房。厨房的下人见了她除了行礼外并未有其他反应,对于少主不去前厅用饭反而来开小灶这样的事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倓:这位姑娘,我爱上你了。

秦岫:好巧,我也是。

……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