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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建水师的船刚过台山岛,被艘小型战船拦。
“把总,东南剿倭都司水寨的船。”
不用人禀报,窦把总已经全从千里镜看见了,看见那艘战船上的士兵正隔着船舷和己方船只上的人交涉。
“他说,我的船越界了。”来人的头低了低,禀报道。
总体来说东南剿倭都司管的东南,节制东南巡海道,自然比单福建地水师级别高。
“没跟他说,我追击海盗来?”窦把总皱眉道。
“他说他巡防没有看见海盗船过来,说若追击海盗,他可以陪同起助战。”
可他根本不追击海盗来,现在从哪儿变出海盗船来?
他这趟前来确实跟海盗有关,却——
想到来之前,曹参给自己说的话——
“人家既然求上门,拒了总不好,你带人出海趟,应付二差事便罢,能到海盗自然最好,不到也没办法。”
“官明白。”
他的船都些老船旧船,上面的火器也都所剩无几,摆设,怎么跟海盗?不过出来应付趟差事。
且刚走到这被人拦了,窦把总不免心生退意。
反正到时候回去后也有话搪塞。窦把总想了想道:“回去。跟他说,可能我的人看错方向了。”
船很快离开了这里。
见窦把总在拿千里镜看处于后方的船,他身边中年人道:“没想到那位邵总兵能人,据说浙江沿海带被废弃的水寨都在被重建,他的船新船。”
不光新船,船上配有火器。
火器可价值不菲,那口佛朗机炮至少也得几千两白眼。
见满脸羡慕之『色』,窦把总当然对方在羡慕什么,不过他什么也没有说。
“照这么布局来看,那位邵总兵可能很快能平了浙江的寇患,把总你说,他到时候会不会来福建?”
提到这话,窦把总的脸顿时黑了,这中年领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当即闭上了嘴。
等回去后,窦把总把事情跟曹参说了。
曹参倒也没说什么,只面『露』遗憾之『色』,让人给许家递了信。
提到如果浙江寇患被平,剿倭都司肯来的福建的事,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可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只能且看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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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好的消息传了来,当福建的消息递到许溗中后,他当场砸了书案上的砚台。
那薄春山非但没倒霉,反升官成了经略海防的巡海副使!巡海副使的权利有多大,许溗再清楚不过!
协同备倭,总督统领沿海边务。
凡与备倭有关的军粮、军械、军籍以及后勤供应、堡垒水寨修防等,巡海副使都有巡查监督职责,若遇有战事,巡海副使可监军。
如果说总兵官武,巡海副使文官,大晋向来武领军,文官督军,若比官衔巡海副使不如总兵官,可若说权利,巡海副使比总兵官更大,因为他有监督弹劾领军领之权。
现如今局势已经很明显了。
如果说纂风镇薄春山的棋,海盗溟帮和纂风镇有关,便也那薄春山的棋。东南剿倭军费不足,纂风镇供之,现如今他用来对付海盗才请来的福建水师,又被剿倭都司的人拦,所以邵元龙很明显也薄春山的人。
薄春山在海上围着六横岛、围着荣祥号画了圈——
先借海盗之便利帮助纂风镇走私通商,又挑动海盗对荣祥号,趁着荣祥号内忧外患之际,和那群佛郎机人接头,抢了荣祥号的合作。
如果仅仅只抢了荣祥号的货,抢了这季和佛郎机人的合作,形势不至于严峻如此。荣祥号家大业大,亏虽然会遭来很多麻烦,但也不亏不起。
现在最大的问题,纂风镇拿到‘奉旨对夷通商’的牌,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在荣祥号饱受击的同时,有纂风镇在那儿,荣祥号的场会如何?
许溗『露』出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
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蜂拥至去往纂风镇,甚至荣祥号的人,表面上在找他讨损失,背地里可能也派人去了。
荣祥号会树倒猢狲散,那些借着荣祥号赚到无数金银的‘大人’自然没事,许家众矢之的了。
更何况许家做了那件事……
陛、薄春山不猜到许家在其中的作用,才会明面剿倭,背地里却针对荣祥号设了陷阱?
如果这……
许溗不禁了寒颤。
不会的,他怎可能知道,虽然这事不他经,可老爷那种事谨慎的人,也不可能会落人把柄。
可即使不落人把柄,对于皇权来说,有些事根本不需证据,只他认为你,你了。
这许家有史以来碰到的最大的难关,不慎万劫不复。
不,万劫不复的结局他已经看见了,现在许家否能留存些许香火。
许溗自己关在书房里整整夜。
直到次日,天方破晓,他叫来人。
此时他眼里满红血丝,眼眶也在这些日劳心劳力凹得厉害:“去把六爷叫来。”
人迟疑了,道:“六爷他……”
许溗阵冷笑:“他在寻思着怎么救那有夫之『妇』?他魔怔了,人家用得着让他救?”
提起这,许溗又额爆青筋,怒到极致。可很快,那股怒气烟消云散了,他像进入暮年的老人,浑身充满了死气。
他无力地挥了挥:“去吧,把他叫来,说我对他有话说。”
“。”
许六很快来了,他面上带着颓丧的表情,整人有些垂头丧气的。
“大哥你找我?”
许溗看他这模,有千言万语想说,最终咽了。
“你去福建吧。”
“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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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纂风镇很忙,顾玉汝也很忙。
蜂拥至的各路商人,显然超出了纂风镇能吞纳的容量,城里客栈早已住不人了,已经有嗅到商机的百姓把自家民宅租出来给那些商人居住。纂风镇的仓库也放不货物了,急需扩建。
交易所日夜不停地连轴转,当然交易所并不只表面大家看到的那大厅,整套供以交易所运转的班。
从交易、存储、核查到账房,光顾玉汝帮她盘账的人便有十多,都这两年来她从四处搜罗来的。
可,人不够。
顾玉汝已经忙得只差连轴转,每天想见她的人实在太多,似乎很多人都知道如今纂风镇她理。那些小商小户自然轮不到来见她,可若那些大商贾大商呢,若和荣祥号有关呢。
如今正围剿荣祥号的关键时候,她只能耐着『性』,家家见家家谈。
时之间,纂风镇俨然成了整明州府、整浙江最热闹的地方。
每日来往进出的商船客船数以千记,码头扩建了,幸亏当初他便把商客码头进了分流,只用在基础在改建,最近成在忙着这些事。
纂风镇在忙,薄春山自然也没闲。
他新官上任,不管怎么,剿倭都司衙门去,各处都走趟,哪怕做,甚至些官员之间的应酬都避免不了的。
……
时间这么天天过去了。
纂风镇外的河道上,副舳舻相接的景象,热闹至极。
这次来,明明之间相差不过两月,似乎景象又全然不了。
艘客船上,临着二楼窗边有道人影,正注视着这切,注视着眼前这座小镇。
他看了许久许久。
蓝衣老者走了过来,低声道:“六爷,我该走了。”
这道安静的身影俨然许六,此时他身上的气质与两月之间截然不同,少了浮躁少了倨傲,多了些沉稳与沧桑,似乎夕之间人长大了。
他面上『露』出复杂的神『色』,又看了那座小镇眼,低声道:“走吧。”
……
时间依旧继续过着。
直到入了冬,似乎总算可以闲来了。
薄春山也回来了,顾玉汝已经有近两月的时间没看见他了,他忙,她也忙,难得两人终于可以歇歇。
提到许家,提到许家这大半年来的崩塌。
听完后顾玉汝也不免『露』出唏嘘之『色』。
“荣祥号也算做了不少孽,许家能有这么结果,已经好的。”
势力的倒塌,必然会有祭品,尤其当失去依仗,以前被你瞧不起的那些人、你的仇人都会出来痛落水狗。
许家无疑那众矢之的。
外忧也罢,许家有内患,许家境况越差,家族内部矛盾越大,闹着分家,闹着分家产,最终荣祥号这么没了,许家以四分五裂,家主病死在床榻作为告终。
“只有家主死了家散了,这事才算完,许家的仇家并不少,每人踩上脚,也足够许家受的了。”
当然这其中少不了薄春山的作用,可如薄春山所言,这些沿海世家海商大势力,有死,死绝户都为过,他为了暴利,做了多少孽,寇患能贻害沿海带多年,何尝不有他的原因在。
“更何况圣上那……”
两人对视眼,顾玉汝想了想道:“你说当年叛王逃到北方称帝,南晋寇患四起,否跟荣祥号跟许家有关系?”
“如今说这些也没什么用,知道相的人死了,荣祥号倒了许家也没了,不过我看那许溗似乎早有死意,似乎后来许家内讧,有他的默许在。”
说到这里,薄春山也有些感叹:“所以我猜,算事情不他做的,他可能也知道些什么,才会如此决,任荣祥号垮塌任许家四分五裂,不然许家绝不会仅这么场。”
顾玉汝也听出薄春山不太肯的口气,疑『惑』看向他。
“在许家垮塌之前,许溗安排许六去了福建,后来许六在福建失踪了,似乎隐姓埋了。如果许家跟叛王有什么关系,难道不该安排许家留存的人去北晋?”
这只疑点,至于许溗为何会这么做,谁也不知道。
时间,两人都陷入沉思中。
过了会儿,顾玉汝道:“那六横岛你算怎么办?”
这也问题,也薄春山即面临解决的问题,解决了荣祥号,解决了许家,那些海盗其实也种隐患,有岛上那些佛郎机人。
只有把这些隐患解决掉,寇患才能正的解决掉。
“我想了又想,以力破之,不如以利诱之,若利不能诱之,那除之。不过在这之前,那些海盗有用。”
“你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