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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玉汝听完后,整个人都懵了。
顾玉芳要死了?
说实话,可能是因为前世的记忆,顾玉汝一直觉得顾玉芳是好人长命,祸害遗千年里的那个祸害,谁都可能死了,唯独她可能。
因为哪怕是在她那些记忆里,顾玉芳也是最能活的那一个,她各种闹腾各种作妖,命却一直长,送走了齐永宁,送走了弟,甚至是她,也是在顾玉芳前头死的。
可现在这个祸害要死了?
没能给顾玉汝继续震惊的时间,孙氏虽一直在哭,但已拿好了主意。
“必须要去一趟齐家,管怎么样,她总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若是她寻死也就罢,若真是有人害她,总是要替她寻个公道,没有那个害了人命还被人包庇白死了的理。”
顾玉汝也知道必须要去一趟。
“爹呢?”
“爹出去了,我也知道上哪儿去了,估计一时半会会回来。”
“那我陪娘去吧。”
孙氏眼睛一酸,拉着她的手,哭道:“是个好孩子,她总与添堵,还能记恨她。也是她作孽,以前在家里作孽,闹得阖家得安宁,现在去了别人家反而把作得成了。”
其实听完翠萍的叙述,孙氏和顾玉汝人又怎会猜到事情大致脉络?
左过就是妾室之间的争斗,一个人受宠,另一个受宠,估计顾玉芳也是个得志便猖狂的『性』格,所以董春娥对她下了暗手。
只是没想到这手下得有点狠,竟然夺了人『性』命。
话容多说,母女俩很快就出了门,怕薄家那边知道她上哪儿去了找她,顾玉汝还专门回薄家说了一声。
邱氏想着她们母女人去齐家,这是要找人理论去的,她儿媳『妇』现在还怀着身孕,邱氏怕中间出了什么『乱』子,当即说要同去,同时让田丫去民兵团找人。
哪怕薄春山在,找虎娃刀六随便哪个都行。
一行人往齐家去,顾忌着路程太远,也是孙氏很急,半路上她们在车行里找了辆车送她们去县南。
到了齐家,见顾家人的到来,齐家人很吃惊,但也没有多做阻拦,让她们去见了顾玉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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堆金积玉,芙蓉帐暖,入目之间是一片奢华。
那一水的黑漆嵌螺钿的家具、多宝阁上摆的那些物件……齐家一直是那种表面着显,实则内里藏富的人家,顾玉汝一直都知道。
这是顾玉芳心心念念想要的活,时这间屋子里却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桃红『色』软被之下,顾玉芳披散着头发,一张脸白得像纸,隐隐透着一种命久矣的死灰。
到来人,她半阖的眼皮动了一下,旋即张开,眼中绽放出一种灼人的光芒。
“们来了?”
孙氏先是没忍住呛哭了一声,又骂道:“这个死孩子!闹天闹地作死作活,现在把作成这样,心里满意了?”
顾玉芳了一声,哑着嗓子道:“我确实要死了,娘没说错。”
一听到这话,孙氏顿时受住了,哭了起来。
顾玉芳把目光投注在顾玉汝身上——
见她穿一身浅绛『色』交领衫子,雪青『色』的裙子,明明是喧嚷的红,偏偏穿在她身上格外有一种清雅的气质。
她一头乌黑的长发,只在脑后挽了个纂儿,简简单单『插』了根金簪,这黑这金衬着她白皙纤细的颈子,怎么怎么让人移开眼。
齐大哥以为她还是以前那种素淡的打扮,往她房里送的那些料子,都是些清雅的颜『色』,殊知顾玉汝现在已开始穿红了,穿那些秾艳的颜『色』,可她还是顾玉汝。
顾玉汝是谁都模仿来的。
她在模仿,东屋的董春娥也在模仿,可个大活人抵过一个已嫁了人的『妇』人。
顾玉芳顾玉汝带着红润的脸,俨然气『色』很好。
有些人就是让人羡慕,似乎她管在哪儿都能过得很好,嫁给了那样一个地痞,没想到地痞先是当民兵团的团长,现在还当上官了,受许多百姓的敬仰。
“顾玉汝,知知道我有时候很羡慕。”
顾家来了人,齐家的人也可能『露』面,磨磨蹭蹭地终于出现了。因为这边来的都是『妇』道人家,所以来的是宋氏,孙氏一听说宋氏来了,当即眼泪一擦,去了外间,要跟宋氏论个理。
见屋里终于安静下来,顾玉芳着顾玉汝着说:“是有时候,是很多时候。”
“这个人真是让人讨厌呢,”她轻声咛喃,“从到大,所有人都喜欢,家里人是这样,亲戚们也是这样,甚至外面的人都是这样。知知道巷中的女孩们都讨厌,明明都是一样的人,但每天都能听见有人夸,让大家都多学学,以后也能当个好女子。”
“别人为什么要学呢?所以长得好,脾气好,却没有几个人愿意跟当朋友,因为大家都很讨厌。我也很讨厌,我就像成了的附属品,外面人见到我,说起了我,然提到了。是所有人的典范,别人也就罢,我若是学,没像那么好,我就成了顾家的污点,成了身上的污点。”
她了几声:“,我就算成了污点,也成了身上的污点。别人说起我,都会说那女子这样,像她那个姐姐,她那姐姐有她这样的妹妹,真是啊……”
她学着那些人的腔调,得抑可止。
顾玉汝皱起眉,她想了想道:“我从知道会这么想。别人说什么我控制了,人在世,没有几个人会被人在背后议论,若是钻这种牛角尖,也没有什么意义,我也没有办法。”
“是呀,是我钻牛角尖,”顾玉芳渐渐停住了,声音也渐渐虚弱下来,“可我都要死了,让我钻钻牛角尖行?”
顾玉汝沉默。
她知道该和她说些什么,反正从她有记忆开始,她和这个妹妹就没什么话说。
“叫我们来,就是为了这?”
顾玉芳了她一眼:“我叫们来,也没什么事,家里既然知道我的事,可能找齐家要个说法,爹也好,娘也好,们再是待见我,我总是姓顾,这么明白死了,们一辈子都过去。还有啊顾玉汝,再是讨厌我,我总是妹妹,所以找董春娥报仇这事,我就交给了,别让她好过,然我死了都瞑目。”
顾玉汝觉得顾玉芳很怪。
也知是是接受了快要死了,她的逻辑她的维很混『乱』,说话也是如。可得说她说得也对,顾家若没能力也就罢,若是有能力,女儿死在别人手里,这事可能给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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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孙氏已跟宋氏吵起来了。
似乎女儿命久矣刺激到了她,向来和善软绵的她又拿出那日丈夫濒临绝境的泼辣。
一句一句,咄咄『逼』人,让宋氏花容失『色』,哑然无声。
本来这事就是们错了,宋氏也清楚。
开始出事时,大夫说顾玉芳血崩命久矣,家里人也很吃惊,怎么就成了这样?后来顾玉芳闹着说董春娥害她,宋氏嘴里说信,心里模模糊糊也有感觉。
后来一查,果然是董春娥动的手脚。
这手脚说高明,它也高明,因为起查,说高明它也高明,没见着顾玉芳被祸害成这样?
说白了就是齐家从没发过这样的阴私,所有人都没有防备,才会让董春娥让丫鬟在顾玉芳饭菜里动了手脚。
宋氏去『逼』问董春娥,她当时也很慌,也说了实话,说没想让顾玉芳死,只是想让她出孩子。谁知道她清楚脊剂量,让丫鬟放多了,这『药』的『药』『性』又太猛,现在竟闹成这样。
董春娥也被吓得轻,宋氏见她那可怜样,而且顾玉芳确实可恨,她这些日子也知道,可她管了。
宋氏就心想,人已这样了,还能怎么样,外甥女也是故意的,她就想含含糊糊这么过了算了,谁知道顾玉芳竟然会让丫头偷跑回顾家找人。
而且顾家人已说认这个女儿了,怎么这时候又来寻事?
宋氏一听说顾家来人,在房里坐立难安。
可她又能出面,『奶』娘说得对,这种情况她作为一家主母,必须出面理个章程,可万万没想到孙氏会如难缠。
“那想怎么样?”宋氏虚弱道。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地义!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竟然敢下这种狠手,害了人的命,那就让她偿命!”
“可她也是故意的……”
孙氏毫让,咄咄『逼』人。
“她都害人了,还说她是故意的,那我今儿拿刀杀了她,我也说我是故意的,县太爷是是就能免了我的死罪?”
宋氏擅长处理这种局面,她一被『逼』急了她就慌,尤其又是占理的情况下。
“我没办法,这事我管了,她是董家的女儿……”
孙氏打断她:“这是拿董家来威胁我们?上一次我丈夫被冤下狱,就是因为这个外甥女,这一次我女儿的命直接葬送她手里了。齐家太太,是是以为能拿着董家威胁了我们一次,还能有第次?忘了提醒,我丈夫现在是有功名在身的举人,我女婿是民兵团的团长,专门管县里刑狱的典史。”
一旁的邱氏道:“来之前我已让人去找春山了,这事能跟们善罢甘休!”
是啊,谁怕谁!
现在顾家可同以往,那次顾明蒙冤被压了下来,是当时还顾忌着齐顾家交情,顾忌着齐彦,当然也是因为当时顾家只是个寒门户,董家是当地大户,顾家惹起,总能因为一点委屈,就弄得家人日子过了。
可现在顾家有个举人,更用说如今薄春山在定波县的威势,是个人都门清,早已是董家想怎么欺压就怎么欺压的了。
“我已让人去董家请人了,要们再?”宋氏嗫嚅道,她面『色』苍白,人也虚弱极了。
孙氏见她这样,心中满是屑。
就这样的糊涂虫,竟是齐家的主母,幸亏当初没把大女儿嫁过来。
可女儿非要跳这个火坑,这个孽障啊,如今果然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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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动静,里面然也听得到。
顾玉芳听着,着,脸上竟出一丝红润之『色』。
“,们再厌恶我,还是得替我讨回公道,谁叫我姓顾呢。”
顾玉汝沉默。
顾玉芳还在:“在我还要用到男人帮我讨回公道的份上,顾玉汝我告诉一件事。”
“什么事?”
顾玉芳没有她,靠在那儿,半耷拉着眼皮,似乎在面前软被上的花纹。
“当初齐大哥答应纳我为妾,我知道其实是有目的的,虽然我知是什么目的,但我知道那目的跟有关。
“本来很厌恶我,但我编排了一些和薄春山的事,说们早就有苟且,突然就改变主意了,愿意留我在齐家,还让我跟爹说,是我愿意留在齐家当妾的。
“甚至后来回门,我三番次回家,也是安排的,我知道想干什么,我也懒得去想……”
她的声音越来越,也越来越低微,声音里却一直带着。
似乎这些事让她很高兴,就在说什么话。
顾玉汝目光复杂,其实她并意外这些,从始至终她都知道齐永宁做这些是有目的的。
也许这就是为了报复她的另嫁?
可顾玉芳呢?
她明明知道齐永宁目的没那么单纯,还径往火坑里跳,到底在想什么?
也许她永远没办法搞懂顾玉芳在想什么。
“还有,齐家最近好像偷偷在往外运东西,运走了家私,这家里没几个人知道,我也是一次偶然听们说,说好像定波安了,齐家要离开这里……如今我快死了,这些就当是男人帮我讨回公道的报酬吧……”
“顾玉汝……”
这时,顾玉汝也察觉出顾玉芳的对,往床前走近了步。
顾玉芳还在,脸上那抹异常的红却知何时早已尽数退去,脸『色』比方才来时更显灰白。
“如果有来……”
“如果有下辈子……”
“我想再当的妹妹了……”
话音还在空气中回『荡』,她的眼睛已闭上了。
顾玉汝站在那儿,愣愣地站在那儿。
“顾玉芳?”
没人应。
过了一息,还是息,她伸出手去触了触对方鼻息。
手指一抖,眼泪从她眼眶中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