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落日后，温度骤降。
一阵晚风吹来，姜吟倏然回了神，又戳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平复掉刚才那莫名有些酸涩的心情。
春天么。
真是个容易让人矫情的季节。
顾时缊去了好一会儿都没回来，姜吟等得稍微有些不耐烦，给他发了一则信息。
-【我可以先走了吗？】
以前的自己怎么会喜欢上这种人啊？
没礼貌地把客人丢到一边。
姜吟没等到回复，就真的打算走，本来已经拿起自己的外套起身，却听到有人上楼梯的动静。
她那绝对不放过美食的嗅觉灵敏捕捉到一阵清香。
姜吟转而抬头看过去。
就见顾时缊走过拐角，端着一个木盘，上面的瓷碗里还冒着热气。
他轻置木盘后，轻声道。
“欠你的有点多。”
“今天就先给你煮碗面，小赔一些。”
姜吟抓着外套的手一松，语气不明：“这算什么？”
“算真心诚意。”顾时缊回答，“总得要自己动手，也算得上是用了心思。”
姜吟垂眸看着那碗很素的面和腾升的热雾。
好吧。
那她就勉为其难地接受吧。
苏式餐点对于京北人来说，还是差了些主食来增加饱腹感，加上姜吟今天本来就没吃午饭，更馋上这一口了。
顾时缊煮来一碗面，也是刚好。
“也不知道你有没有吃过苏面。”他说着，又从木盘中拿出几个小碟，“苏面素汤，精华在浇头，给你挑了几样，依照喜好加吧。”
虽然久闻苏面大名，但姜吟的确没有尝过，每次去苏市都是繁忙的工作行程，不做久留。
吃饭也都在酒店匆忙解决。
听说苏面要在老巷子里中找些小店才好吃，她这人一向不喜欢将就，若是吃不上最好的，就不尝试了。
不然对这种食物一旦留下不好的印象，从此以后她的食谱里就少了一样。
顾时缊见她迟迟不动筷子，以为她纠结口味，索性给她推荐道：“这个虾仁虾籽的浇头就不错。”
“六虾面？”姜吟稍微有一些听闻。
苏面里最为出名的，就是蟹黄面和六虾面，做法都比较繁琐，当然——
也是最好吃的。
顾时缊将小碟递到她面前，倒是耐心。
他缓缓解释。
“算不上是六虾面，六虾的做法过于复杂，得一大早就来做才行。”
“今天上午我有工作需要处理，只有下午的时间。”
“也就只能做个六虾的简单版——”
“三虾面。”
虽说是简单版，但依旧很需要耐心，小河虾那点大小，却要精准地剥壳剔籽。
所以。
是他早早来，亲手做好的。
姜吟默默地拿过，倒入碗中，不再说话。
怕自己继续聊下去就心软了。
顾时缊时常有这样迷惑人的时刻，给她一些温柔、耐心，对她好的假象，可清醒后，她又会见到他的无情冷漠。
真是一只擅长迷惑人心的男狐狸精…
…
“苏面的口味，你喜欢吗？”回家的路上，顾时缊问她。
姜吟：“还行，算不上多惊艳。”
“好。”他应声，“既然欠你那么大个人情，下次有什么想吃的，就告诉我。”
哼，抠门男人，就只拿点吃的来贿赂？
她还没回答，顾时缊又说：“或者，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可以告诉我。”
“我这边应该没有你能帮忙的事情。”她脸上挂着虚伪的笑。
“娱乐圈鱼龙混杂。”顾时缊说，“当心点。”
姜吟：……
这事，还用你说！！这点基本防备心，她还是有的，真不至于傻到那种地步吧——
顾时缊没有多说，话永远只说一半，姜吟也不对他有过多的提问。
几天后。
时装周开幕在即，春季困倦，姜吟在去机场的路上睡了一觉，正在梦里点菜，想点一碗苏面。
结果被小助理轻晃着叫醒。
“姜吟姐，快到机场啦，要补妆吗？”小助理问。
姜吟迷糊醒来，把帽子往下一盖：“懒得，一会儿上飞机还得补觉，白费劲。”
现在做艺人太卷了，机场look一个比一个讲究，但她懒得折腾，素着就出来了，甚至衣服都是宽松的运动款。
她不太喜欢在机场被人追着跑或者围起来的感觉，每次都穿得很低调，能溜就溜。
姜吟把帽子压了又压，试图蒙混过关，一路上低着头玩手机。
不知道看些什么，想着索性发一条朋友圈。
她打开相册，看到前几日顾时缊帮她拍的那几张照片。
拍得还不错。
干脆发了。
不发放在相册里，不是浪费自己的美貌吗？
姜吟随手po出这组照片，配文：【也算是见过春天了。】
刚发出去，手机都还没拿稳，忽然被小助理往旁边一拽，随后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
——是人潮袭来的吵闹。
“快溜！”小助理拉着姜吟就开跑，还回头看了一眼，“好像是陈俊泽…”
姜吟听到这个名字就头疼，把手机揣进外套里，赶紧加快步伐，两个人逃命似的，好不容易才拉开距离。
“这就是新晋顶流吗？”小助理气喘吁吁，“送机的粉丝这么多…”
姜吟眼皮一跳，有些不好的预感，说：“我们抓紧，过安检。”
工作人员在办理手续。
小助理觉得奇怪。
“陈俊泽怎么也这个时间出现在机场？他也要去这次的时装周？”她分明记得，之前的名单里是没有他的。
这次时装周的邀请名单是半年前定下来的，那会儿陈俊泽还没火。
“不清楚。”姜吟不关心他，“可能是别的行程。”
他不应该是去时装周的，应该碰不上。
在杨曼丽跟她聊了炒作CP一事以后，姜吟一直在主动规避跟陈俊泽这个人的接触。
她既然拒绝炒作，那肯定是要远离的。
值机手续办理还算顺利，她们很快就先过了安检进到等候区的休息室。
小助理想起之前的安排，问：“姜吟姐，上次杨姐跟你提那个…真的没有后文啦？”
“暂时没动静。”姜吟只能这么说。
她当然不觉得杨曼丽是个能“饶人”的性格，杨曼丽在公司也算得上是金牌经纪人，她自然是有些狠人手段的。
这事，不可能就这么完了。
不过知道归知道，杨曼丽现在既然没有大动作，她也就找不到地方可以攻破。
见招拆招，也要先等对方出招。
小助理还是有些担心，又多问了几句，但见姜吟没有打算多聊的样子，就放弃了。
“姐，我去给你拿点糖。”小助理起身。
姜吟挥了挥手，让她去，自己则是刷着手机信息，一直滑动，却也没看进去。
她的第六感告诉她。
这件事真没那么简单。
小助理拿完糖回来，跟她说：“姐，我刚才去看了一下，陈俊泽应该真的只是偶然经过。”
反正她是没见到他人跟过来的。
“谢谢。”姜吟接过糖果，吃了一颗，压下心中不安。
京北市飞往巴黎的航班长达十个小时，姜吟提前调整好时差，特地选了当地时间下午两点落地的航班。
白天落地，稍微精神些。
头等舱的服务和乘坐舒适度都是极好的，她们美美睡了一觉，就到了巴黎。
小助理还是第一次来法国，今天正好没什么事，姜吟决定带她出去玩一会儿，还能买点东西。
将行李放置后，姜吟换了一套衣服，稍微补了个淡妆才出门。
她摁下电梯按钮，身旁小助理声音里的兴奋掩藏不住：“姐，我们一会儿什么安排？”
“你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看上什么就买，我买单。”姜吟抱着手臂，微微偏头道。
小助理大为感动：“我一定会好好为你打工的！”
姜吟笑笑，听到电梯“叮”地一声响了。
她说：“走吧。”
迈步之时，她的余光扫到另一个电梯不断上升的数字，没有在经过的楼层做任何停留。
姜吟的心跳落了半拍，很快恢复，继续迈步进了电梯。
在电梯门缓缓合上的时候，她隐约再次听到“叮”地一声。
明显是旁边的电梯停靠了她们所在的楼层。
时间交错。
她们的电梯门在缓慢关闭，而另一边的门正在缓慢打开，有人迈步出来。
观景电梯中，光影叠绕，姜吟的身子一半处在阳光中、另外一半则在阴影之中。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姜吟的感官突然苏醒。
下午时分的巴黎阳光灼眼，落在她的半边眉眼上，将她浅琥珀色的瞳孔照得更浅。
姜吟眯了眯眼。
确认后，这才按了一楼。
电梯随即向下行驶，阳光的位置不断变化。
直到光点落在她的脚边。
小助理还在想要带些什么纪念品回去，在环绕四周的景色，根本没注意到姜吟的微妙变化。
电梯到达一楼，小助理先快步出去，姜吟随后才跟着出来，她伸手拍了一下小助理的肩膀。
姜吟冷不丁地说了句：“他来了。”
小助理：“啊？”
什么来了？
“陈俊泽。”
姜吟说得笃定，小助理愣在原地半晌，没反应过来。
但姜吟也没那么在意，手挪了挪，轻抚小助理的后背：“看来是有点好戏在等着我们，不过我们还是先玩尽兴，走吧。”
小助理还是懵的：“你刚看到他了？”
“还没。”姜吟摇头。
她是没亲眼看见，但相信自己的直觉。
不会错。
陈俊泽也来了，而且绝对是有备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