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春季的一场落雨。
一夜之间，就可以让开得正好的花零落，也足够让一个人信心满满的计划彻底泡汤。
杨曼丽接过实习生递来的咖啡时，还在沾沾自喜地问姜吟的近况。
她一脸假意地担心道：“哎，姜吟那边我也尽力了，给了她不少好资源，她现在这样不珍惜自己的羽翼，我也救不回来呀。”
实习生憋了一肚子问题，但什么也不敢说。
只是疑惑，姜吟最近不是过得挺好的吗？
杨曼丽睨了一眼实习生，心间冷笑。
姜吟的好日子，应该也快到头了，现在竟然还敢如此怡然自得。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在这娱乐圈中，艺人根本没有什么发言权。
能掌握姜吟生死的，现在只有她。
杨曼丽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外面落入雨水之中的花瓣，轻笑呢喃。
“春天的花很脆弱的。”
漂亮，明媚。
但花期短且脆弱，一场风雨就能摧毁她。
今天。
真是天气明媚的一天，路边的常青树的枝叶都散发着光芒。
来电提示骤响。
杨曼丽知道自己等待的时机到了。
她接起电话，还没等对方说话，就先扬起尾音开口道：“消息可以准备放出去了，还是稍微给她一点教训，省得以为我雷声大雨点小呢。”
她已经给了姜吟足够的时间考虑。
姜吟似乎根本没有把她说的话放在心上，还在逍遥自在，既然如此，就不能怪她了。
艺人不听话，是必须要教训教训的。
只是她还没得意上几秒钟，对面严肃的声音传来。
“杨姐，这照片发不了。”
杨曼丽愣神，还没反应，对面欲言又止，只是再次善意提醒。
“对面那位，我们惹不起的。”
这通电话无需多言。
态度和立场已经表明了结局。
办公室里突然传来玻璃罐碎裂的声响，门外的实习生根本不敢进去，只是隐约听到杨曼丽在发火。
“到底是谁？什么身份！？真以为老娘是吃素的，在这个圈子里混，当我没有背景啊？”
“给我查清楚，我倒要看看她是攀上什么背景了！”
如果说杨曼丽之前只是想给她个教训。
那这通电话过后——
就是真正的战火蔓延。
…
新悦集团，周一例会后。
顾时缊身后的特助还在继续汇报工作。
“跟临阁集团的董事约见的时间是本周末，定在我司旗下的饭店。”
顾时缊嗯了一声，随后说：“临阁集团的几位董事，也算是对我有恩情的长辈，记得安排好。”
“嗯。”特助翻着文件，“目前已经安排好总厨，届时做一桌苏菜。”
“周末前安排一天，我亲自去试菜。”顾时缊推开办公室的门，顺手松了松领带。
碍事。
他不喜欢这玩意儿，穿戴也只是工作需要。
闲散之时，都是松垮随意的。
特助虽不解为何要亲自试菜，但还是在行程上记了一笔，随后就听到顾时缊继续说。
“临阁集团的创始人，是苏市人。”他抬眼看了看助理，“你应该只了解到了这里，所以想着安排一桌苏菜即可。”
人出来漂泊久了，怀念的都是家乡的味道。
这是顾时缊回国后给他上的第一课。
京北这边的菜系口味与苏市差之千里，京北市做得好苏菜的厨子也难寻。
特助也是花了许多功夫，才在自家饭店中找到一位从苏市出来的厨子。
“只是那位创始人白手起家，第一笔钱是在苏市开面馆赚来的。”顾时缊说，“能够靠开面馆赚到资金后发展至今的人，对食物绝对是极为挑剔的。”
所以他必须亲自去试菜，要做到让别人满意的前提，是至少让自己满意。
特助些微愣神，又在自己的文件上多记录了几笔，随后他说：“我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麻烦顾总了。”
顾时缊随意笑了笑：“肯学就行。”
他的确还是个新人，被安排来做总裁助理的时候也没反应过来，但这是顾总的父亲安排的。
少东家回国，都以为是大阵仗，会用最豪华的阵容迎接，没想到——
安排的其实是最简单，最基础，最新人的团队。
连身边的特助，都要顾时缊亲自教。
都要叫人怀疑这两人到底是父子还是仇人了。
特助继续汇报日程安排，后面没有什么问题，说到最后时，他翻到后页夹着的信纸。
他拿出来给顾时缊递过去：“对了，顾总，拍照片那人已经写信过来道歉了。”
“好。”顾时缊没有抬头，在翻阅手上的文件。
特助多嘴问道：“那个经纪人…真的不需要给她一些警告吗？”
顾时缊特地跟他说过，就算要告诉那人身份，也只是让他一个人知道就好，不要告知其他人。
这个其他人，指的就是姜吟那位经纪人。
俗话说打蛇打七寸，这拍照的人也是拿钱办事，警告他虽然是没有照片会发出去的后顾之忧了。
但实际上还是没有解决最根源的发难人。
顾时缊翻文件的手停下，倏然笑了，挑眉：“嗯，果然是一个需要继续学习的特助。”
特助：………
哥，我只比你小一岁：）
怎么感觉人与人之间的差距那么大呢？
顾时缊本不想继续往下说，但又怕这小子想不明白，叹了口气，随后开口解释道。
“所谓打蛇打七寸，也得抓到再打。”
“现在就打，那叫打草惊蛇。”
顾时缊这么一说，他忽然就懂了，此时那位经纪人露出的马脚还不够，他们没有正当的、合适的理由能对她动手。
在敌人面前，隐藏实力，骗过对方，再一击毙命。
这才是高端局。
也难怪，顾时缊一向喜欢低调行事。
特助理解后，忽然肩膀一松，笑道：“我明白了。”
他的确又被上了一课。
真正厉害的人，反而不会把自己的实力外露，太过于招摇，终会成为众矢之的。
…
虽说还未入夏，但正午的温度已经有些烫人。
新悦集团大厦一楼。
艾青挎着电脑包，在前台周旋。
“是这样的，我是当时财经的编辑，我们是真的很想与贵司合作，我知道顾总我现在是见不到的，但可否麻烦你告知一下总裁助理呢？”
“我们这边绝对是带着诚意来的，贵司现在正在势头上，想必也是很需要一场这样的采访。”
“后续的合作形式都是可以谈的，我这边目前也只需要一个机会。”
艾青觉得自己这辈子没撒过娇，现在就差抱着人家前台的手臂放嗲了。
生活不易，青青叹气。
前台的女生也左右为难，拒绝的话说了好几次，都有点不忍心了，可总裁办那边的事情，真不是她一个前台可以管的。
正想开口再一次拒绝之时，身后的电梯门倏然开了。
男人的声音随意且懒散，在跟身旁的人说话。
-“中午吃点什么？隔壁中餐馆的炒菜似乎不错。”
-“您是老板，您说吃什么就吃什么。”
-“午休时间就不提这些了，毕竟，我有时候也不想当老板。”
-“顾总，谁家老板是你这样上下班切换身份的啊…”
-“都说了，别叫顾总。”
顾时缊的话音刚落下，还没说下一句，忽然被人拦住去路。
“顾总！”艾青赶紧站在他面前，“我是当时——”
当时财经的编辑。
话还没说完，她忽然被顾时缊抬手打断，艾青短暂慌神，已经脑补了几种可能性。
1.他是在直接拒绝搭话，对于无关人等，一句说完话的机会都不给。
2.这个人是真的想下班，不想当新悦集团的顾总了。
艾青正在想办法如何力挽狂澜一下，忽然看到顾时缊认真地看向了自己。
“你是当时。”他稍微停顿了半拍，“在她旁边，说这通电话二十万的？”
艾青愣住。
这次是真的被顾时缊整懵了好几秒。
她没反应过来，但顾时缊也没有迈步离开，而是很耐心地站在这里等待。
不用说名字，艾青也知道这个“她”是谁。
她现在是惊讶——
当时自己只是随意接了一句话而已，而且一个人的声音，在电子设备里和现实中的区别很大。
现在她竟然就这么被顾时缊认出来了？
他似乎，还很笃定。
这观察力和记忆力……
真是好可怕的男人。
而艾青之所以会自己来找顾时缊，就是不想再在这件事上麻烦姜吟，毕竟她也算是见识到了这两个人那剑拔弩张的气氛。
麻烦姜吟，那不是让朋友欠死对头人情么。
艾青这会儿便哑火了。
倒是顾时缊，又耐心问了一次：“有什么事吗？”
前台看着艾青那踌躇犹豫的表情，有些奇怪。
刚才还很急，结果现在顾总下来了，这小姐姐怎么不说话了？工作不要了吗？
她见状，赶紧帮艾青说明：“是当时财经的编辑，她想约一个您的专访。”
特助在旁边打哈欠，摆了摆手。
那估计难说了，毕竟顾时缊的态度一向是，刚回国行事要低调，想要采访的杂志社多得去了。
但顾时缊全部都推了。
不是看不起这些杂志，就只是不想接受任何采访而已。
哎，今天又有一名社畜要伤心了，希望她回去不会被上司训得太惨，不要太受打击。
这件事情的答案过于清晰，特助已经在脑海中点菜，中午点些什么好，结果脑子里刚闪过一个番茄炒蛋…
下一秒，身旁的男人缓缓开了口。
“这份工作对你来说好像很重要。”
“朋友的忙么？我是会帮的，一会儿来办公室聊。”
特助：？？？
不是，不是？这怎么不对劲？
还好人类不会真的被惊掉下巴，不然他现在已经在医院接骨了。
而顾时缊本人，此时此刻无视了所有人的惊讶。
他继续问。
“我们现在打算去吃午饭，你呢，要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