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包厢内沉默了几秒钟，也没人想到，顾时缊会这么刻意地针对她。
姜吟看着面前那两杯shot，没在怕的。
端起来就一饮而尽。
奶咖冰淇淋味的。
上层甜腻，下层余味泛苦。
新的一轮继续开始，又一次轮到顾时缊，他还没喊数字，倒是先把酒给姜吟推过来了。
开口就是故意的为难。
“十六个四。”
姜吟：……
姜吟：“开了吧。”
他上局那样骗人！肯定一个都没有！
装什么呢。
姜吟看过去，等他开盅。
结果这一局，顾时缊手里不仅是有，还是有五个，凑到其他几个人，刚好有十六个。
她都怀疑他是不是作弊，但也只能愿赌服输，把那两小杯也喝了下去。
顾时缊的刻意针对过于明显，根本不需要有人来解释。
姜吟也不需要他解释。
大概就是，七年前她说他恶心，所以七年后，他就要坐实这个态度。
接连着两轮，姜吟四杯shot下肚，她准备喝一口柠檬水，却忽觉有些晕乎，缓缓起身。
“你们先玩，我去趟卫生间。”
人刚出去，顾时缊就抓起自己的外套，神色看似如常道：“我也等会儿。”
见顾时缊这般，大家自然要打趣。
“这么急啊，酒是你灌的，现在这就坐不住了。”
“不是，顾哥，你这样就有点坏心眼了啊——”
顾时缊任由他们说，也没解释，只是起身迈步跟了出去。
旁边两个人好奇夹杂着关心，结果回头一看沈淮。
他倒是很淡定地叉了一块水果放进嘴里。
“沈哥，这怎么个事儿呢？”
沈淮抬眸看了一眼门口，说：“他俩的事情少掺和，我掺和了十几年也就懂点皮毛。”
很久以前。
姜吟的确是很喜欢顾时缊的。
那会儿大院里三个男生，姜吟最喜欢的就是顾时缊，每天就爱追着顾时缊跑，就算他是那个话最少，最不爱搭理人的。
但姜吟就是乐此不疲，对顾时缊热情得很。
中学那时候，沈淮也说她，干嘛就对顾时缊那小子特别好，是另外两个哥哥不够帅吗？
姜吟一脸认真地点头。
“那没办法呀，我就是最喜欢顾时缊哥哥了。”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姜吟看顾时缊的目光忽然就开始躲闪，也会刻意避开他。
小时候摔跤了一定要顾时缊来抱着哄，后来却是见到顾时缊就一身刺。
沈淮又挑了个喜欢吃的水果，继续说。
“顾时缊现在就是受着，谁叫他以前得到了小公主最多的恩赐呢。”他哈哈两声，开玩笑。
朋友还是不解。
“不是，刚才顾哥还故意针对她呢，现在她心里肯定不爽得很。”
沈淮点头：“你们这样觉得正常，她自己这样觉得也正常，不过么——”
他顿了顿，坐直身子，也觉得这两人有些好笑。
“就姜吟那脾气劲儿，今天不喝满是不打算走的，那几杯特调后劲多大啊，她喝了没数，我们几个一起都劝不住的。”
“这情况，真不如直接几杯shot把她干沉默。”
总比喝四大杯鸡尾酒下去，后知后觉才上头来得好。
沈淮对顾时缊最服气的一点，不是他事业上有多厉害，而是他对付起姜吟那犟脾气来——
一治一个准。
…
洗手间。
姜吟关掉水龙头，抬眼看了眼镜子。
很好，妆没有花，她今天还是足够漂亮，现在的样子也不狼狈，一切都很完美。
只是视线稍微有一点点模糊而已。
她撑了撑台面，稳住身形，随后往外走准备回去，刚走过拐角，视线余光一眼扫到倚在旁边的男人。
即便只是一个余光，他也可以轻松占据她所有的视线。
姜吟的目光转过去，脚步稍微停顿。
这会所还算私密，在这儿聚会的人非富即贵，每天也就那么点人，现在也没人在外面逗留。
偌大的走廊，就他们两个人站在这里。
外面的灯光明亮，比昏暗的包厢看得清晰，姜吟看着他的唇线，薄薄的，总让人觉得他人也如此。
寡淡薄情。
刚才顾时缊进来的时候，他正好背着光，姜吟其实也没有看清他的脸，现在却格外清晰。
她的心绪跟着他抬起来的手动了动，微微皱眉。
大概是灯光明亮的缘故，连人的心和大脑都被照得明亮了，姜吟这才意识到，因为太久没有见过面…
她其实已经几乎忘了顾时缊长什么样。
七年前最后一面是模糊的，在此之前，他们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认真面对面。
此时此刻，是她难得看清了他的脸。
顾时缊侧身，看向她，问了句：“现在什么打算？”
他的语气听着很官方，也很疏离。
姜吟忽然觉得嗓间泛起一股酸苦味。
应该是柠檬水混合酒精的味道。
刚才还嚣张的气焰压了下去，姜吟忽然有点累，也懒得跟顾时缊继续剑拔弩张的对抗。
她只是礼貌微笑：“你们继续吧，我打个招呼就回家了，明天还有工作。”
姜吟说完，迈步准备越过他，却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臂被人抓住，她的胳膊很细，顾时缊轻轻一拽就抓住了。
还没来得及发火和挣脱，一道温度盖在肩膀上，带着凛冽清冷的气息。
“外面冷，先搭着。”顾时缊松开手，语气很淡，“等会儿我送你。”
姜吟也是冷淡拒绝：“不用了。”
“还是这么讨厌我啊。”顾时缊开口道，“这么久了，也该——”
也该过去了吗？
姜吟没有听他把话说完，忽然把他盖过来的外套拉下来，塞回他的手里。
“虽然有时候觉得也没那么讨厌，但我们绝对算不上是关系好吧？”她说。
姜吟快步往前走，顾时缊似乎没怎么追。
他站在身后问她：“那你说，算什么。”
他们的关系到底算什么，由她决定。
姜吟倏地回头，走廊里明明没有风，她转过来的却是发丝微扬，似是被风垂过，发尾扫过顾时缊的视线末端。
她的声音轻轻飘过来。
“什么都不算。”
…
早间六七点，天还未亮。
姜吟隐约见到一些从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光点，迷迷糊糊地起床倒了杯水喝。
她常年喜欢喝冰水，直饮水接出来的温度冰冷，一口下去，差点胃痉挛，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昨晚喝了酒，胃不太舒服，这一口下去，更加雪上加霜了。
真是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顾时缊真是个让人火大的存在。
只要看到他，就会觉得不蒸馒头争口气。
姜吟思来想去，觉得自己今天需要继续泄愤，于是给艾青发了个信息。
-【几点下班？我来接你。】
吃顿牛排。
可以把它用刀叉切成一小块块来表示愤怒。
晚上八点，艾青加班一结束就马上跑下楼去找她。
艾青也是没想明白自己一个杂志社小编辑，怎么做到让大明星亲自接自己下班，还要等她两小时的。
好在今天姜吟心情还不错，也没抱怨这么久的等待时间。
车渐渐驶出地下车库，姜吟才说：“对了，我昨天见到顾时缊了。”
艾青再急，也不会这会儿就问她采访的事，当下最重要的是哄一哄她，先给姜吟哄好。
“怎么样？”艾青挑眉。
“还是那么讨人厌。”姜吟嘁了一声，“七年前可能是有些不愉快，现在倒好，跟我对着干。”
喝酒坐她上家不挡酒，还故意为难，看来是准备往“死对头”方向发展了。
艾青：“……”
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吗？
她轻咳了一声，又问：“所以你们俩是战火纷飞，怎么看都不顺眼呗，你今天找我吃饭，就是要说他的事吧。”
姜吟点头：“嗯，有点不爽。”
“嗯？”艾青继续，“他还有什么事情惹你生气了？”
姜吟说起喝酒那事的时候，语气还行，算不上有多愤怒，艾青猜到她的不爽肯定有别的事。
还能怎么，这两人难道能见面就打起来了？
不合适吧？
姜吟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又敲，呼吸都变急了一些，胸口跟着起伏，看样子是真的被气得不轻。
艾青洗耳恭听，觉得自己即将听到大八卦。
结果前面一个红灯，姜吟急刹车停下，咬牙切齿道——
“不是，就…”
“他怎么那么帅啊？”
艾青：“啊？”
姜吟转头看着艾青，认真重复：“就是很帅，那张脸很帅，我这些年在娱乐圈混，也算是见过世面了吧？”
艾青都有点没消化掉这信息，只能点头应着。
姜吟继续愤愤然：“可是！顾时缊！他真的长了一张！很帅的脸！”
艾青突然笑出声，往椅背上一靠。
“他那张脸让你破防了？”
“自己的失败固然难受，但死对头的成功更让人心寒。”姜吟微微摇头，“我刚才回忆了一下，硬是把自己气到了。”
因为顾时缊长得帅而被气到了。
艾青看着姜吟那认真的表情，心想：这真的不是爱吗？
“我以为你说的死对头，是觉得他什么都不行。”艾青说。
“那才不会。”姜吟嘀咕道，“如果他什么都不是，我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他，更不会讨厌他。”
就是因为顾时缊太过于耀眼，才招人恨。
才让她觉得，好不爽。
艾青听着，笑而不语。
姜吟还在继续说自己的计划。
“我之前总觉得少点斗志，现在顾时缊回国了倒好，我觉得自己得干点漂亮的，省得被他比下去了。”
“我可不能让他踩在我头上。”
“别以为自己去美国留学几年回来就镶金了。”
最后打断姜吟碎碎念的不是艾青，而是她突然来的一通微信电话，手机在包里响个不停。
姜吟示意艾青：“帮我看看谁打的。”
艾青从她的包里拿出手机，看了眼，通知道：“大魔王，括号死对头版。”
姜吟：……
艾青：“要接么？”
姜吟：“接啊，我连着车上蓝牙呢。”
不知道顾时缊这电话打来是做什么的，昨天他本来说要送她，但姜吟不愿意，最后叫沈淮送的。
说自己跟沈淮更亲近，也更相信他。
电话接通，是那边的人先开的口，顾时缊的语气很自然，就问她：“没事了？”
打电话来确认她的死活呢。
姜吟的手直接放在挂断电话的键上，只说了两句。
“你放心，不会比你早死。”
“没什么事就不用联络了，知不知道我一次出场费多少啊？”
她说完就挂了。
艾青：“。”
看姜吟这态度，确实是认定的死对头，顾时缊到底哪儿惹到她了？
姜吟是有些骄纵脾气，但其实也不爱跟人结仇。
挺累的。
电话刚挂，姜吟把手机扔给艾青，打算继续说刚才的话题，结果又听到艾青“欸”了一声。
“怎么了？”姜吟问道。
“顾时缊给你转了几笔钱。”艾青数了数后面的零，“二十万。”
姜吟：……
“留言说没有你银行卡账户，微信有限额。”艾青说着，略微停顿，等那边的信息过来。
随后。
“他问你，这够不够通话出场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