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吃了同样的东西,一个人腹痛可能是肠胃敏感,两个人以上是巧合,三个人一起发痛,那就不是单纯的食品过期。
一票人都拉个没完,就算他们不在意,医院也会主动调查是吃了什么而引发腹泻呕吐,继而查出饼上有毒。
还好人数众多,大家分一分也没几片,吃得不多症状轻微,仅肠间不适而已。
「你相信?」她停下手边动作,笑意盈盈。
「她没理由害我们呀,我们是救了她未婚夫的大功臣,她感激都来不及,哪会心存恶念。」她哭得楚楚可怜,我见犹怜,铁石心肠的人见了也会不舍。
杜希樱笑得很假地用卷起的文件拍拍他脸颊。「果然是菜鸟呀!心思真单纯,人心险恶对你来说还是太复杂。」
「呃!什么意思?」他是不是被骂笨了?
「你不是女人,不懂女人的心情,哪个女人能接受未来的老公有多名情妇,除非她不爱他,是别有所图的假面夫妻。」一旦爱了就会有嫉妒,眼底容不下一粒沙子。
「她看起来不像不爱她的未婚夫……」两人还牵着手,你侬我侬地互喂水果。
「如果爱了那更糟,有些女人的报复心很强,宁可玉石俱焚也要对方付出惨痛代价,补偿自己所受的伤害。」
「咦!杜律师,你说的人跟你好像……噢!好痛……」严禁职场暴力。
她笑笑地收回揍人的粉拳,眼角往上吊。「孙大桥,最近吃得很营养,皮肥肉厚的,让我不帮你磨去一层皮都过意不去。」
「学姊,你不要老是动粗,好男人都被你吓跑了。」这么粗暴,有谁受得了。
「有个夏桐月就没跑不是吗?」她甜甜地笑了,眼含杀气。
「可是你一直对他那么凶,难保他哪天想开了,就跟别的女人跑了……」吓!
怎么突然感觉好冷,由脚底板凉到头顶?
想开了,跟别的女人跑……
杜希樱脸上倏地蒙上一片阴霾,心情显得不是非常愉快,她一言不发地将所有资料堆在学弟手上,转身就走。
「学……杜律师,你要去哪里?」他说错什么了吗?她脸色不对。
「回事务所。」阿月真的会因为她不肯爱他而另择所爱吗?像她父亲一样舍弃家庭,只为追寻他所谓的真爱。
「喔!回事务所……等等,不用等小乔吗?」她还在蹲马桶,为肠子里的秽物举行告别式。
「她不知道路吗?要不要找只导盲犬带她回家?」她甩头就走,发丝如瀑。
杜希樱从不等人,她眼前只有一条阳光大道,金光灿灿的烈阳洒落点点金沙,渲染了她水漾眸子,辉映出钻石光芒。
习惯胜诉的她没接受任何人的道贺,多余的感谢也不会让她墙上多一面奖牌,她享受着这种胜利后的孤单。
「请问你是杜希樱杜律师吗?」
一道甜柔嗓音忽地传来,站在法院门口的杜希樱停下脚步,侧过身望向声音来源,一位穿着国中制服的小女生气喘呼呼地跑过来。
「我是,妳找我有事?」很可爱的女孩,笑起来很甜。
「果然是妳!我没找错人,有人托我送了个蛋糕给你,祝你生日快乐。」她端起十二吋大蛋糕,笑咪咪地往前一送。
「咦!我的生日……」还没到。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妳生日快……」
没等她说完,小女生已迫不及待的高唱生日快乐歌,歌声清亮又带了点娇嫩,不少人因此会心一笑的围靠过来。
可是杜希樱觉得很不对劲,脑中发出警讯,怎会有人平白无故地在法院前送她蛋糕,实在非常可疑。
但是小女生的笑容太甜美了,她迟疑了下没喊停,心想不过是四句的生日快乐歌,听她唱完也就没事了,何必让小女生的笑脸垮下?
谁知小女生最后一个「乐」尚未唱出口,手上的蛋糕便像天女散花一般爆开。
首当其冲是她和一脸错愕的国中女生,爆炸的威力十分强大,两人的脸上、身上和手臂尽是艳红鲜血。
靠近他俩的旁观者或多或少受了点伤,惊惶失措地向四周逃开。
「杜律师、杜律师,你有没有事……吓!妳在流血……」慢一步出来的乔绿溪快步跑至,眼泪快掉出来地扶起全身是血的上司。
「先……先看看那个孩子,她……没事吧?」她眼前一片血雾,看不真切。
乔绿溪忍住不哭,转头看了一眼。「法警过去了,她好像晕了。」
「伤呢?会不会很严重,她还有……呼吸吗?」她几乎不敢问。
乔绿溪摇着头,不想回答。「杜律师,你伤得很重,先顾着自己好吗?」
「大乔呢?我记得他跟在我身后。」她胸口忽地一阵抽痛,差点喘不过气。
听到她的叫唤,跛着脚的孙立桥石扣一拐的走近。「撞到脚而己,不碍事。」
她一听,安心的笑了。「不要通知阿月,我怕他担心。」
「可是……」不告诉他行吗?他会拆了他们的骨头。
「还有,救她,全力抢救,那孩子的医药医药费,我出……」一股腥甜味往上涌,她猛地呕出一口血。
「杜律师--」
没听到耳边传来的声音,杜希樱眼皮渐渐沉重,越来越重,她心想,好累,不想再睁开眼,她要好好地睡场长觉。
伴随喔咿喔咿的响笛声,救护车来了,载走重伤昏迷的国中女生,而后被搬上车的是失去知觉的杜希樱,她全身瘫软地任人搬动,只有伤处的血不断流出。
外科手术室,好几袋血又送进去,初步诊断肝脏破裂,肋骨断了三根,脾脏也有震伤现象……
外伤部分更严重,因为炸开的火药直接接触人体,现在还看不出烧伤程度,等过个三、五天才知道药物治疗有无生效,万一细菌感染,免疫系统稍差的,引起并发症甚至可能致命。
不过孙立桥、乔绿溪没遵守她的意思。万一是遗言……呸!呸!呸!不吉利,总之,他们在第一时间把事情告诉夏桐月,不敢有所隐瞒。
毕竟两人的感情不是一朝一夕,外人也看得出他们之间的羁绊有多深,即使不言明也知其深浓,爱得不能失去彼此。
「等一下!还在开刀,不能进去,你想干什么?」一只手臂及时地拉住暴冲的男人。
「她在里面……」她一个人,没人陪伴。
夏桐月的手是颤抖的,眼中有着惊慌和恐惧,以及不愿相信的愤怒,厚实的背抵在墙面,两眼眨也不眨地盯着「手术中」的灯号。
他可以忍受她的无理取闹,包容她恶作剧后的小小得意,甚至,她不爱他也无妨,他不强求了,只要她嚣张轻狂地站在他面前,笑着说:你又被骗了。
他心甘情愿当她一辈子的奴隶。
可是,时间为什么过得这么慢?让他备受煎熬的心有如刀割,一波痛过一波,似要将他逼疯。
「她是九命怪猫,生命力强悍得很,没有什么能将她击倒,别为她落泪,她心眼很坏,等她醒后会笑你的。」刑幻天笑着安慰他,自己却偷偷鼻酸。
他哭了吗?
夏桐月伸手轻触冰凉面颊,指腹上的湿润是他无声的泪水。
杜希樱,你好样的,竟然让我为你流泪,你最好安然无恙地回到我身边,否则我绝饶不了你。
「这次的爆炸事件警方已经介入调查,公然在法院门口挑战公权力,根本是不知死活……」
刑幻天叨叨絮絮说了老半天,夏桐月一句话也听不进去,脑子里是一片空白,他眼神空洞仿佛是丢失魂魄的空壳,找不到归处。
等待是磨人的,一分一秒的流逝都像在凌迟人的意志,漫长得使人窒闷,连爱唠叨的男人也难得的沉默。
也许只有一小时,却似过了一年,心是纠结的,停滞在无可预知的这一刻。
蓦地,灯疯了。
医护人员鱼贯走出,最后出来的是主刀医生。
「暂时脱离危险,先观察三天,病情若无恶化便可转至普通病房。」
简短的几句话却让人有活过来的感觉,两个男人同时松了口气,狼狈地泪流满面。
「呼!好痛……」是被卡车辗过吗?连呼吸都会痛。
「别动,你开完刀,伤口还在收口。」一只男人的手制止她的动作,以棉花棒沾水湿润她干裂唇瓣。
「夏小月?」她出现幻觉了吗?
「少说话,多休息,别逼我把你的手脚都绑起来。」他现在很冲,而且相当不理智。
「你在生气,为什么?」她应该没惹出什么令他发火的麻烦吧?
黑眸微瞇,盯得她不安。「你认为不让我知道你受伤,我会很高兴吗?」
「啊!」她心慌地一呼。
昏迷前的记忆一下子回笼,她想起撒满彩色巧克力米的雪白蛋糕,香草的味道还在鼻尖流窜,直到它轰的一声在眼前爆开。
蓝天绿地在瞬间颠倒了,她身体好痛,视线越来越模糊,她觉得自己像一颗被高高抛起的彩球,没听到欢呼声就重重落地。
光影,暗影,来回交错。
很累很累的疲惫,几乎抽光她的气力,她想,若能好好地睡一觉该有多好。
「想起来了,看来脑子没撞坏,还能用你那天下无敌的三寸不烂之舌继续荼毒众生。」他替她调整病床,让她舒服的靠坐,表情很臭,举止却是呈强烈对比的温柔。
「阿月,对不起。」她小声地道歉。
「伤的是你的身体,跟我对不起做什么,我不痛不痒,没有感觉。」他看也不看她一眼,专心调整点滴的流速。
眼睡一垂,她装出求饶的小女孩表情。「我错了嘛!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一直以来,都是她在麻烦他,她想让他轻松一下,她不是他的责任。
「发生这种事我会不知情吗?电视一打开尽是在插播这则新闻,地面满是你的血……」他重重地吸口气,平复心底的激动。「看看妳现在的样子,你知道我有多心疼、多不舍,多想代替你躺在医院里。」
但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在病房外守着,一天固定会面三次,要求医生在她点滴里加入镇静剂,让她安稳地睡过最难熬的前三天。
因为她怕疼,他舍不得她疼,睡着就不疼了,这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事。
杜希樱红了眼眶,轻轻移动手臂想握住他的手。「别不理我嘛!我又不是故意的。」
夏桐月本来想拨开她的手,给她一次教训,可是一瞧见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就狠不下心。「你敢说你没有直捕蛇窝,把毒蛇逼出巢穴?」
「我……我是警民合作……」她心虚地不敢大声反驳,声音低得如同蚊蚋。
「预谋杀人是为财,拿不到钱本就会怨你从中作梗,加上凶嫌有毒瘾,你把光碟资料破译成册交给警方,无疑是断他货源,他不找你拚命才有鬼。」吸毒的人毫无理性可言。
她抽了抽鼻子,轻握他厚实温暖的大掌。「我很任性嘛!你又不是今天才认识我。」
「所以我活该忍受你的任性,时时刻刻担心你的安危?」他作势要抽于,她连忙霸道的拉紧。
「阿月是我的煞车板,你要一直待在我身边,要是我冲过头,你要拉住我。」她变相地承认自己不能没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