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程序化地询问:“家属?”
“我是。”许礼商立刻点头。
“病人的情况暂时控制住了,但还没有脱离危险期,需要住院观察。”医生说着,把口罩摘了下来。
“家属去补签个字,先办理手续吧。”
许礼商一一记在心里,郑重地朝医生前倾了一下上身:“好的,辛苦您了。”
医生摆摆手,转身又进了手术室。
许礼商看了眼重新合上的手术室门,摩挲了一下发凉的掌心。
不管怎么说,不算坏消息。
他调整了一下心情,才转过去看向姜应晚和刘姨,将医生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见姜应晚发怔,他走近,低声说:“不是坏消息,姐姐,你得打起精神来。”
“嗯。”姜应晚用极低的气声说:“谢谢你,许礼商。”
她说着就要鞠躬,被许礼商一把拦住。
“姐姐,不用跟我说这个,”青年这时才敢露出点笑意来,半开玩笑地说,“你知道我喜欢听什么——”
他把声线压低,满眼里只有一个她。
“——以后再说给我听,好吗?”
姜应晚没说话,许礼商只当她默认了。
他牵起她的手来,两人的手温都不太高,尤其是姜应晚,几乎要冻成冰块了。
“姐姐,去办手续吧,这里有我。”
姜父姜母还在路上,一时半会到不了,姜应晚是唯一的家属,现在只能这么办。
她点了头,临转身以前,又回头说了句谢谢。
这次许礼商没再拒绝。
因为他知道,她现在只能想到这句了,多的也说不出来。
姜应晚离开没多久,许礼商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看了眼陌生又眼熟的号码,忽然反应过来对方是谁。
“姜伯父,我是许礼商。”接通后,他先认真地介绍了自己。
手机那边安静了两秒,很快传来回应:“小许总好,请问我女儿在吗,她外婆现在情况怎么样?麻烦小许总告诉我女儿,我们现在堵在了高速路口,正在想办法尽快赶过去,让她不要担心。”
许礼商看了眼姜应晚离开的方向,点头道:“姜伯父放心,我会转达。姐姐去办理住院手续了,外婆的手术刚刚结束,情况稳定,但需要住院。”
“好的,辛苦小许总了。”姜父松了口气,不过没等这口气松完,他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劲——
小许总,叫晚晚是姐姐?
他正欲提一下称呼的事,就听见手机那边忽然变得嘈杂。
许礼商坚定的声音传来:“姜伯父,外婆出来了,我们等下再聊,抱歉。”
电话匆匆挂断,姜父看着熄掉的屏幕,叹了口气,偏头去安慰副驾驶上的姜母。
姜母哭得时间太久了,两只眼睛肿成了核桃。他心疼地说:“小锦,别伤心,妈没事的。再说,让晚晚看见了也不好。”
姜母含着泪点了头,用纸巾捂住了脸。
姜应晚办完手续回来时,外婆已经进了ICU,许礼商和刘姨站在病房外面等她。
“姐姐,”见她过来,许礼商朝她招了下手,“外婆还在睡。”
她走过去,隔着一层玻璃,能清楚地看到病房里的情况。
外婆确实还在睡,面色苍白,头上包了纱布,呼吸面罩上有一层浅浅的白雾,时而消失,时而出现。
外婆旁边围了一圈仪器,电子屏上有数字在跳动,她盯过去,眼前一阵阵发晕。
明明没有声音,但她却好像听见了仪器发出的“滴滴”声,格外刺耳。
她皱着眉闭上眼。
意识消失的那一瞬间,天旋地转起来。
耳边只剩下了一声,“姐姐”。
姜应晚是在一个小时以后忽然惊醒的。
陌生的房间,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她往旁边偏了偏头,看见了满面憔悴的姜母。
“妈。”她喊了一声。
姜母立即凑上前,对她嘘寒问暖:“晚晚,感觉怎么样?你吓死我了。”
她撑在床上,坐起身:“我怎么了?”
“晕倒了,小商把你抱回来的。”
姜应晚闻声一顿:“小商?”
“许礼商。”姜母换了个她熟悉的称呼,“我们到的时候,许礼商正抱着你去找医生呢。”
她反应了几秒,才缓缓“哦”了一声。
又是许礼商。
今天麻烦他的事太多了。
姜应晚如是想着,扭头找手机。
微信里的许礼商没有备注,是他自己的昵称,一个礼物盒子的图标。
她点开对话框,直接转过去一千块钱。
停顿几秒,她把自己卡上另外两千也转了过去。
后面跟了一句:「谢谢,真的谢谢。」
她转账、发消息都没避着姜母。
姜母觉得奇怪,就随口问了一句:“这是谁?”
姜应晚说:“许礼商。”
“小商啊,那是得谢谢人家。”
姜应晚指尖一顿,食指无意识地抠起了拇指上的创可贴。
怎么连她妈妈都这么喊许礼商。
她身边的人好像全都对他感观很好。
姜母倒了杯温水过来,姜应晚摁息手机,接过去喝了两口,把话题转到正事上:“外婆怎么样,你们去看过了吗?”
“去了,”姜母说,“医生说过两天应该就能醒来。”
“那就好。”
姜母怜爱地在她头上摸了摸:“傻孩子,怎么不问问你自己啊。”
“我?我没事,这不好好的吗。”
“好什么?”姜母不大高兴,“没事你能在病床上躺着吗。”
姜应晚不说话了。
但她确实没什么不适。
她放下水杯,直接转移了话题:“爸爸呢,姜一十怎么也不在。”
“他俩去买东西了,你们一个接一个地住院,总得准备点什么。”
“我真没事,”姜应晚无奈道,作势要下床,“许礼商还在吗?我有事找他说。”
“晚晚你别动——”
姜母的话还没说完,病房外忽然响起一阵叩门声。紧接着,门被人推开一小半。
姜应晚和姜母一同回头,看见了站在门外的许礼商。
“小商?”姜母说,“还没走吗。”
“伯母好,”许礼商微微前倾了一下上身,“我在外面遇见了姜伯父和亦赊,就顺便帮他们带了东西回来。”
姜应晚这时才注意到他手里提了东西。
两只巨大的购物袋,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堆在一起,她一时也分辨不清是什么。
姜母“哎哟”了一声,赶紧上前去接:“这么多东西,怪不好意思的,辛苦你啦。”
许礼商温柔地笑了:“我没事的伯母,您不用跟我客气。”
姜应晚在一旁围观,总觉得别扭。
她轻咳一声,打断了这“母慈子孝”的场面,说:“我爸爸和姜一十呢?”
“他们——”许礼商刚开了个口,病房门就被人推开,姜亦赊提着东西冲了进来。
姜母要帮忙提东西,许礼商没让,两人还站在门口推搡着,他险些没刹住。
“妈?你们怎么站这儿啊。”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许礼商后面挤了过去,边挤还边阴阳怪气地说:“麻烦让一下,挡道了。”
姜父跟在后面,闻言直接踹了过去:“说什么呢。”
姜亦赊不以为意,耸耸肩,进来后很快溜到姜应晚床边。
“姜一五,”他把东西放下,打量过来,“头还晕吗,别是傻了吧。”
“……走开。”姜应晚白了他一眼,掀开被子下床,还一边强调,“我真没事,你们别担心,也不用围着我。”
三个正准备围上去的:“……哦。”
见状,她松了口气,趿拉着拖鞋走到许礼商身边:“我们出去一下,行吗?有话跟你说。”
“好。”许礼商笑笑,帮她推开了门。
姜应晚休息的病房在ICU上一层,隔了一条连廊就是普通区。
那里病人很多,家属也多,到处都是走动的人,没几个是高兴的。
看着他们,姜应晚总能想起还在ICU里躺着的外婆。
她把目光收回,落在许礼商的身上。
“钱,你收了吧。”她不信许礼商没看到微信转账,“就算给我一个心理安慰。”
许礼商定定地看着她,没说话。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站着,直到姜应晚率先受不住,转身看向对面融进黑夜里的窗。
“姜应晚,”许礼商喊了她的名字,“你这不是在寻求心理安慰——”
他拉了她手腕一把,强迫她面向自己。
“你是想跟我两清。”
姜应晚看出来青年眼里的失落和痛色,但她不得不承认——
“是,两清。”
许礼商呼吸一紧。
“你愿意帮忙送我过来,我很感激,我晕倒,你替我打点外婆的一切,等我爸妈来,我也很感激。”
姜应晚顿了一下,目光坚定,“但你指望我以身相许报你的恩,这不可能。”
“没要你以身相许——”
“好感也没有。”姜应晚打断他,“感激和喜欢不是一回事,没听说过好感累积到最后能变成爱的。”
“……”许礼商张了张口,却半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良久。
他把手踹进裤口袋,忽然轻笑一声。
姜应晚诧异地看过去,看见青年低声问她:“姐姐,我是不是还没说过喜欢?”
她如实回答:“没有。”
许礼商点点头:“最开始的时候确实谈不上喜欢,后来……我也说不准,反正就是不想放手了。”
姜应晚想打断他,却见他一根手指抵在嘴前,轻轻地“嘘”了一声。
鬼使神差地,她默默地听了下去。
“一直没表白,是怕让姐姐你觉得我轻浮,但现在我等不了了——”
他眸光发沉,出口的每个字都仿佛重重地砸在了她心上。
“姜应晚,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不论你怎么拒绝、怎么逃避,我想我是不会放弃的。除非你身边有了其他人。”
他忽然笑开,唇边的小虎牙尽显痞气,“但我相信,这世上没有撬不动的墙角。”
“姐姐……”他前倾了一下上身,一张俊脸忽然被放大,大到能数得清他的睫毛。
“我是个不错的选择,你会看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要命,订婚还得两章……
感谢宝子们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