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擦身

容瑾受的伤看起来很严重,明珠本想亲自帮他换药。

但回府之后,她发现自己完全插不上手,追云全权接替了帮容瑾上药的事宜。

刚才明珠包扎的动作已经称得上标准了,可追云的动作却流畅到仿佛在表演一场技艺。

甚至就连明安良,也只在追云重新包扎完后,给纪衡诊了下脉,别的再也没派上用场。

今天突然遭遇这么惊险的刺杀,明家父女肯定惊魂未定,容瑾很贴心地让他们回去休息。

明安良本就刚从牢中出来,倒确实累了,便跟着追云去为他准备的客房休息。

但明珠却说什么都不肯离开。

“老爷,你受了伤,晚上不能缺了人在旁伺候。”关于这一点,明珠非常坚持。

“晚上有当值的人,有事我叫一声就行了。”

“这不一样。”在他面前从不敢高声的明珠第一次坚定拒绝了他,振振有词,“我爹是大夫,我知道像你这样的伤,最要精细的是头几天夜里的照料。”

她在脚榻边坐了下来,仰头看着容瑾:“老爷,照顾病人这件事,我还挺在行的,放心交给我吧。”

说这话的时候,明珠向来含着三分怯意的眼神灿若星辰,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映得她柔韧的面容熠熠生辉了起来。

容瑾失笑,左右得益的是他,他自然没有拒绝之理,便笑着应了下来。

……

虽然处理好了伤势,但他身上的血污还没来得及清理。

容瑾本打算等明珠父女俩都离开后,再叫人打热水来,自己清理一下。现在明珠留了下来,这活儿自然也被她包圆了。

因为血迹干涸后结成的块处理起来比较繁琐,不像普通的污渍,用力些擦就能祛除,需要用足够烫的帕子软化了,才好拭去。且又是在伤口附近,即便包扎好了,也要当心不能扯到伤口,造成二次撕裂。

所以这活儿认真论起来,也不简单。

如果容瑾自己弄的话,大概把那些会让他有异物附着感的杂物祛除了就行。

明珠却精细得多,她唤人送来了刚刚烧开的滚水,稍微兑了些冷水进去,手指轻轻蘸了下,立刻就被烫得缩了回去。

那试水的手指很快就红了起来。

可明珠却没有要继续加冷水的意思,反而将挂在旁边的帕子扔进了热水中,就想伸手进去涤帕子。

容瑾坐在床边,不赞成地开口:“再兑些水,你会烫伤。”

他给明珠上过药,自然知道她的手有多嫩,皮薄的手伸进这样的水里,定然要给烫去层皮,一会儿她给他清理完,再换他给她上药么?

容瑾被自己这个想法给逗笑了。

但明珠确实在照顾病人这件事情上格外有自己的坚持,她回首莞尔一笑,温声解释道:“老爷莫担心,这水虽烫手,但适应了那热度就行,不会伤着我。”

她也看见了自己那一小截通红的手指,福至心灵,思绪奇异地和容瑾的撞在了一起。

被关怀的小小欣喜轻轻敲了下她柔软的心房,又怯怯藏匿了起来,快到让明珠自己都没太察觉到。

素白的手伸进了不断氤氲白气的热水中,不出容瑾所料,立刻就把她烫得缩回了手。

但明珠并不服输,深呼吸一口,又迅速将手伸了进去,以连容瑾都觉得有些眼花的速度,把被热水泡透的帕子给抓了起来。

首战告捷,明珠一股作气,左右手轮换着捏着帕子,似乎只要她轮换的速度够快,帕子就烫不到她一般。

饶是这样,刚才还白皙如玉的手也已被烫的完全通红。

等手全红透的时候,她的手大概已经烫到麻木,反而适应了过高的温度,顺利拧好了帕子,朝容瑾走了过来。

“老爷,请转一下身。”明珠轻轻唤道。

看明珠沥帕子看入神的容瑾这才如梦初醒般动了一下,顺着她的意思,将自己的伤处转了过来。

再看,还是觉得很惊人。

这么大的贯穿伤,透出的血迹几乎覆盖了他半边身子,可从头至尾,她都没有听到他为这伤口发出过什么声音,除了被砍中时,那一声极低的闷哼。

这完全违背常理的事,却就发生在她眼前。

明珠心中思绪繁杂,一念百转,手下的动作却一点不慢,趁着这帕子正烫,整个贴在了血痂最多的地方。

大概是怕烫到他,还低声哄着:“要是烫得痛了,老爷你便稍微忍耐一下吧。”

容瑾本来还一声不吭,听了她这话,反倒低咳出声,震得明珠压在他身上的帕子都移了位。

她赶紧又按了回去,却听男人语调轻快戏言问她:“若我实在忍不住呢?”

明珠一边轻揉结块的污渍,一边分出心神去听容瑾的话。

他这是在开玩笑,但一直以来高深莫测的形象让明珠完全没反应过来这是戏言,竟认真思考了起来。

她沉默了几瞬,才尝试性开口:“那不然,我再把水兑温些,多擦几次?”

容瑾再度被她这最正经不过的提议给逗笑出声:“且放心吧,这点温度,对我来说算不得什么。”

这还是他第一次被别人当成易碎的瓷人看待,有些新奇,但这感觉也不赖,挺有趣的。

背上的帕子滚烫,即便是他,在刚接触到的时候,都被那温度给激得肌肉紧绷了一瞬。很难想象,她是怎么面不改色地将手伸进只会比这帕子更烫的水中的。

很显然,正在为他擦拭的这个女子,并不如他想象中柔弱。

明珠不知道容瑾的想法,她做事的时候很专注,来来回回几趟,很快就将容瑾身上的脏东西全部清理了大半。

被擦拭过的皮肤呼呼冒着热气,一整块红得像是涂了颜料一般,和一旁莹润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容瑾也真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对这滚烫的温度仿佛没有感知一般,连抖动都不曾传递给她。

唯有在她转到容瑾面前,准备为他擦拭胸口的脏污时,男人的肩膀却突然动了一下。

明珠还以为是他伤口痛了,赶紧往他肩上看去,但左看右看,也没有发现伤口有二次撕裂的预兆。

她皱着眉,有些紧张:“伤口很痛吗?要不要我叫爹过来看看?”

因为角度的关系,她没有看见男人神色变化,有一丝极细微的尴尬从他面上席卷而过,很快又失了踪影。

容瑾清了清嗓子,但嗓音却还是有些莫名低哑:“不用,不痛。”

明珠这才狐疑地看向他的脸,想要捕捉到他逞强的蛛丝马迹。

但什么都没有。

明珠只能半信半疑地为他继续擦拭起来。

和后背的擦拭顺序一样,先是锁骨,然后才轮到是胸膛、胸肋和腹部。

但和擦拭背部的顺利不同,在擦到胸膛的时候,明珠就遭遇了尴尬。

当她目不斜视地将帕子按在男人的胸口处,算着时间等附着在上面的凝块软化后,照常按着帕子搓揉过后,细微的凸起纹路划过她被帕子给热得格外敏感的掌心。

与此同时,一直一声不吭的男人突然轻微地哼了一声。

这闷哼声格外奇怪,仿佛化成了一只小飞虫,轻轻落进了她的耳缝里,在里面疯狂振扇翅膀,引得她整个耳根都开始发痒,只想去把那只恼人小虫给捉出来。

她的手被扰得微微抖了一下,没留神,食指指甲轻轻刮了一下那细微的凸起,引得男人又沉重地呼了口气。

明珠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干了什么。

她再不顾得那耳中的“小虫”,着急忙慌地收回帕子,眼神却慢了一步,将那被她捂得通红肿.胀的红梅尽收眼底。

她立刻就压下了眼皮,可是已经迟了。

那红梅的形态已经清清楚楚闯入了她的脑中。

本是粉到极致的艳丽,被热气晕染后,演变成盛放的桃红。

这个念头浮起的时候,明珠简直羞愤到想要原地挖个缝钻进去藏起来了。

即便她拼了命地去想些别的冲乱思绪,可刚才的惊鸿一瞥还是会在不经意地时候钻进来,霸占她全部的心神。

她慌慌张张地快步走回盆边。

原先的热水擦完后背就已经没那么热了,这是一盆新兑出来的,烫得很,是即便她适应了这温度也还是会被烫到的高温。

但这下,明珠却狠狠把手全部浸了进去。

猛烈地刺痛一下就将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卷走,虽然痛,但她的思绪却恢复了宁静。

包括刚才乱了节奏的心跳,也在这刺痛中渐渐回归平静。

等她终于整理好思绪,重新走回去,继续给容瑾擦拭肋处时,突然听到男人低声说了句:“剩余的我自己来吧。”

明珠才刚把手压在他的皮肤上,闻言呆呆地抬起了头,却看见男人的眼神凝落在她已经红到腕处的双手上。

他是出于怎样的考量,再明晰不过了。

明珠不再坚持,沉默着点了点头,在男人接手了帕子后,眼见他随意划拉过了那块皮肤。

和她慢慢软化的策略不同,他简单粗暴地擦过,没擦干净的,反复擦拭几道,也就带下来了,比她的速度快上不少。

倒显得刚才像是……在哄她一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