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一惊,连忙推辞:“我这怎么好意思收贵人的钱啊?当初贵人救了我,我铭感五内,感激涕零,日后有机会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是这钱……贵人还是收回去吧。”
又把荷包退回去了。
顾文澜倒也不恼,直言道:“这里面银子不算多,也就三十两,你带着孩子去育婴堂不方便,又身无分文,我借你这点钱,以后有机会再还吧。”
“这……”
夫人还是不愿意收,晋阳公主见状淡淡地提醒她:“夫人不想收,就不想想小公子吗?”
“安安?”
夫人闻言一愣,不明原因。
顾文澜点头,“小公子还小,身子骨柔弱,一路上还得细细照顾,要不然得个病就有可能发生意外,我这个钱那是给你小公子的,不是给你的。看在小公子的份上,你就收下吧。”
语罢,把荷包再放回夫人的手心中。
夫人沉默片刻,似是考虑什么,过了许久才说:“我替安安谢过贵人,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将来一定报答贵人。”
可总算是收下了。
顾文澜莞尔,“这恩情相报以后再说吧。”
只要夫人愿意收下就行。
夫人小心地将其收起来,接着道:“我名讳于潇,贵人可以称呼我一句于小姐。”
她从这一刻开始就不会承认自己阎家儿媳妇的身份了。
“于潇,潇潇夜雨,如若不嫌弃的话,我唤你一句于姐姐吧。”
顾文澜淡淡一笑。
论年纪于潇比她和晋阳公主大了不止三岁,直呼其名不太好,索性姐妹相称。
于潇哑然失笑,“我已是半老徐娘,哪里担得起贵人一句姐姐呢?”
她看得出来,这群人来历不一般,她一个无名无姓的弱女子,还是别应下这句姐姐比较好。
晋阳公主双手抱胸,直视着于潇,然后说:“于姐姐可是认为我们身份相差悬殊,不敢应下我表妹的这句姐姐?”
“这——”
于潇不想撒谎,只好沉默以对。
看到这个反应,顾文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于是从善如流:“既是如此,我们唤你一声于夫人吧,这样夫人不必觉得为难了。”
于夫人,既尊重了于潇,同时也拉进了彼此的距离,又不显得突兀。
于潇知道再不点头就显得她给脸不要脸了,她微微一笑:“夫人给两位贵人见礼了。本夫人能否冒昧问一句,贵人姓氏,将来也方便相认?”
“我免姓顾,家中行四,夫人可以叫我顾四小姐。”
顾文澜说道。
晋阳公主冷声说道:“我姓楚,家中张你,可以叫我楚小姐。”
“顾四小姐好,楚小姐好。”
于夫人拱手作揖,笑容嫣然。
三人聚在一块有说有笑,欢快的笑声感染了每一个人。
到了夜晚,顾文澜与晋阳公主正欲歇息时,于潇还特意过来和她们谈心。
这样一来,彼此间的生疏客套消退了不少,她们的友谊也进一步加深了。
“表姐,你看这于潇夫人,落落大方,谦逊有礼,这样的人,为什么阎家瞎了眼去算计她?”
顾文澜与晋阳公主二人共同挤在一张床上睡觉时,顾文澜发出了如此疑问。
阎家先是坑了于家一笔,也没有善待于潇这个遗孤,还妄想吞了于潇的那笔财产,世间的荒谬事,总是那么离奇。
晋阳公主挑了挑眉,“阎家要的是财,至于于潇是什么人,还真是不在他们的关注范围内。就算她人再好,也不是阎家喜欢的,他们要的,从头到尾只有利益二字。”
退一万步说,即便于潇是那些身上一堆坏毛病的,也不代表阎家如此算计一个女子就是何等的光明磊落、正人君子。
顾文澜双手抱头,“切”了一声,“就希望于潇尽快走出这段阴影拔吧,日子还长着,可别把自己耗死了,白白便宜了阎家。”
“于潇不是想不开的钻牛角尖的人,她会好好的。”
晋阳公主说完扯上被子,翻了翻身,竟是睡着了。
顾文澜无语,表姐也太快睡着了吧,亏她还想着今晚有很多心里话跟她说呢。
因明日一早就得赶去南阳关,顾文澜不敢晚睡,只好也拉上被子,没过多久就进入了梦乡。
美好的夜晚就这样一眨眼过去了,次日清晨,顾文澜伸了伸懒腰,沐浴于破晓的光辉下,新的一天开始了。
晋阳公主却比顾文澜更早起床,在药田附近练剑,飒飒英姿,招招凌厉,左跟斗右跟斗,双手如翻云覆雨,光影乍动,花草被砍了一大片,也幸好这群花草不是太值钱,要不然大夫指不定要多心疼了。
顾文澜闻声而起,见到晋阳公主提剑而舞时,不禁笑说:“真没想到表姐也开始习武了,这剑术耍得让人眼花缭乱的。”
“哪有啊?”晋阳公主将剑收回剑鞘,神色平静,“表妹的剑术比我好多了,我这还只是入门级别,谈不上什么高手。”
顾文澜:“……”
你要是高手,我岂不是宗师了?
她来到晋阳公主面前,扫了一眼四周,皱眉,没发现于海波等人的身影,于是问她:“表姐,这于统领呢?”
晋阳公主淡淡道:“我让他们去外面等我们了。你洗漱完了?”
“早就洗漱完了,就等吃完饭出发了。”
顾文澜耸了耸肩,好笑地答了一句。
晋阳公主摇了摇头,“这饭暂时不吃了,我们即刻走吧。”
“这……”
顾文澜看了一眼四周,小心地压低声音,“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才让你这么快就走了?”
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临时状况,晋阳公主大可不必连饭都不吃就要走。
晋阳公主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南阳关那边守将中毒了。”
“什么?”
顾文澜诧异又生气,“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了?是不是戎狄骆图搞的鬼?”
南阳关守将顾文澜也不陌生,正好是邵彻手下的一名猛将欧阳宪,欧阳将军也是与柯将军一样的经历,先帝时期跟随柯将军镇压叛乱,辗转各个地方当太守,政绩斐然,之后随邵彻出征西羌封平陵侯,算是资历深厚的老将军了。
然而,欧阳宪现如今传出中毒的消息,恐怕情况不妙。
晋阳公主神色严肃,“我也不太清楚,今早于海波给我禀报了这个消息,欧阳将军中毒一事还没有外传,南阳关一应事务交给了欧阳将军的副将刁翎,情况暂时稳定。”
那只是暂时的,要是欧阳宪中毒的消息传了出去,人心惶惶,南阳关即便没有被戎狄骆图攻下,也会不攻自破。
顾文澜蹙紧眉头,“这样一来,欧阳将军中毒了,的确得尽快前去南阳关,那位刁将军,不好说底细如何。”
建安帝可不是无缘无故让晋阳公主当监军的,南阳关内部也是渗透进一些不该有的人了。
想到这里,顾文澜的火气蹭蹭蹭地往上涨。
要是被她抓到是谁里应外合,小心剥皮抽筋,不得好死。
晋阳公主挑了挑眉,“所以我们现在是否尽快启程了?”
“去去去,反正我也带上了不少干粮,大夫给我们送了烧饼馒头酒水,路上慢慢吃。”
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扰乱了心绪,顾文澜没心思吃饭了,赶紧牵来自己的爱马,跟随晋阳公主一道前去南阳关。
大夫刚刚端出热腾腾的饭菜,还想招呼顾文澜晋阳公主吃饭,倒不曾想,对方直接消失了。
大夫摇头晃脑地抱怨道:“哎,年轻人走那么快做什么啊?也不先把饭吃完再走。”
一边说着,一边摆好了饭菜。
被大夫念叨的顾文澜晋阳公主快马加鞭,后面紧跟着数千人的仪仗,一路风风火火地奔向南阳关。
南阳关距离本地还有几天的路程,一时半会急不来,顾文澜晋阳公主却无歇息之意,宝马的足蹄掀起了一层又一层的灰尘。
“公主,郡主,前面有一小镇,要不先进去歇一脚。”
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于海波自认自己受得了,顾文澜晋阳公主两个姑娘就未必了,虽然她们看上去精神奕奕的,但停下来歇息一下也好。
晋阳公主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那充满威势的一眼,令他不敢多说什么。
顾文澜给自己灌了一口水,喉咙得到了滋润,心肝脾肺肾都很好,果断下令道:“我们继续前行,别耽误了正事。”
“是。”
既然两位主子都不想歇息了,那么这些侍卫又岂敢偷懒?
路途遥远,事态紧急,又日夜兼程地赶路,顾文澜胯下的这匹马幸好是汗血宝马,要不然哪里受得住此等消耗?
晋阳公主简单掀起被吹起的鬓发,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胯下的宝驹不怕累地往前跑,身后的士兵气势凌然地紧随其后,此时她们距离南阳关尚且还有几百里的路程。
就这样一路奔波,两天后,顾文澜晋阳公主总算是抵达了南阳关的城门口。
顾文澜一见到南阳关的牌匾,不禁感慨万千:“原来,这就是南阳关。”
从以前到现在她都没机会来到边关,如今也算是一饱眼福了。
晋阳公主随后朝着于海波使了银色,于海波会意,上前跟南阳关的士兵说道说道。
此时南阳关城门禁闭,戒备森严她们一到,早有人注意到她们了,正想呵斥她们何故出现在这里时,于海波出示的圣旨以及监军令牌让他们大惊失色。
“不会吧?”一高个子士兵不敢置信。
他们之前就听说朝廷派了一位公主前来充当监军,守住南阳关,本来他们以为只是谣言,不足为信,这会儿一看,那分明是事实啊。
另一个稍矮点的尖嘴猴腮男不以为然:“那又如何?公主来就来,反正欧阳将军这会儿病着,一切事务交给刁将军打理,这位公主殿下当的这个监军,也不过是虚名。”
反正他是没听说过这位公主有什么打仗的天赋,皇帝老子让她当监军,确定不是开玩笑吗?
孰知高个子士兵却摇了摇头,他肃声道:“陛下不可能那么糊涂的,金枝玉叶的公主过来当监军,我看是陛下有自己的计划才对。”
自古以来,从来没有女子当监军的道理,女将军是一回事,监军又是一回事,而且监军普遍是由宦官担任的。
公主当监军,前无古人。
尖嘴猴腮男翻了翻白眼,“还能有什么计划?指望这位公主夺回黎平,解决南阳关的粮草问题吗?”
黎平被戎狄骆图所占,本身之于南阳关而言就是巨大的弱点,这会儿朝廷还派来一位娇滴滴的公主当监军,那不就是火上浇油吗?
高个子男子正色道:“很有可能呢。”
尖嘴猴腮男:“……”
别开玩笑吓他啊。
两个士兵说话的空当,顾文澜与晋阳公主一前一后已被刁翎迎进了关内。
只见刁翎一脸笑眯眯地对晋阳公主说道:“公主殿下,您瞧瞧,这里是南阳关,在下刁翎,是南阳关的副将,前段时间欧阳将军不小心感染了风寒,无法下床,在下不才,奉命代替欧阳将军打点南阳关的大小事务。公主殿下今日到访,真是打了末将一个冷不防。”
顾文澜在一边冷眼旁观,这个刁翎说话滴水不漏,看样子是一个老狐狸,暂时看不出好坏。
不比其他将领的或好奇、或怀疑、或不屑的态度,刁翎自始至终态度友善,事无巨细地告诉晋阳公主南阳关相关的事情,不知情的还以为晋阳公主是刁翎的好朋友。
顾文澜一边听着,一边打量南阳关城内百姓的情况。
百姓们躲在里面不出来,街道上也挺冷冷清清的,一点都不像有人住过的地方。
这时候,晋阳公主笑呵呵道:“刁将军,本公主听说您见多识广,又是先帝的旧臣,真可谓劳苦功高,本公主初来乍到,有不明白的地方,还请刁将军多多指教了。”
“不敢当,不敢当,公主钟灵毓秀,岂是一般的庸脂俗粉?”刁翎笑眯眯地恭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