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还指望别人相信吗?
顾文澜心中喟叹一声,面上劝说道:“如茜,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我们作为多年的好姐妹,还能不知道你的心意吗?如茜,你对我舅舅是不是有一丝丝感情?”
若非如此,何至于让自己弄了个憔悴不堪的面色?
顾文澜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舅舅颇受京城少女的欢迎,只是没有想到,就连自己的好朋友燕如茜,也对他情根深种。
这该说自己的舅舅魅力无边,还是该说自古蓝颜多祸水。
“我……”燕如茜被说中了心思,连忙低下了头,声音低低的,“我对大将军,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与他长相厮守。”
说真的,不论身份地位,燕如茜的年纪与邵彻实在是差得有点太大了,即便是当年的冯皇后与建安帝,最多就是相差十岁,燕如茜与邵彻的情况可不止十岁了。
——虽然瑞安长公主与邵彻之间的年纪差也很大。
顾文澜闻言,睫毛一颤,轻笑说道:“你喜欢我舅舅不奇怪,毕竟我舅舅可是全天下人眼里的大英雄,名响九州。当时我舅舅一战成名,门口很多过来看他的小姑娘大媳妇,害得我舅舅连回家都不敢,天天往我家里跑,我娘笑称说我舅舅难得有如此艳遇,却不懂得珍惜。”
话里话外,都是顾文澜这个外甥女对邵彻的孺慕之情,二人间的感情,可见一斑。
燕如茜听得入神,笑了笑,“大将军英明神武,自然无数人传颂敬仰。”
他一生南征北战,功高盖世,难得地是还谦逊大度,礼遇众人,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君子,如此良人,自然多的是人喜欢。
“如茜,你喜欢我舅舅,应该是希望他过得幸福吧?”忽然,顾文澜问出了这个问题。
此时二人站在宴会厅的角落处,远离了人群,倒是令二位谈心时不至于那么尴尬。
“这是自然,”燕如茜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与他在一起,大将军那么好,只恨我生得太晚,未曾见到他的风采,不然的话,我愿意化成落在他肩膀上的树叶,随君远征。”
燕如茜典型地崇拜邵彻的心态了,她的确喜欢邵彻,在嘉义长公主提出要将她许配给邵彻时,她既窃喜又惶恐,高兴的是自己终于有机会可以与自己心上人喜结良缘,惶恐的是,这门亲事不会成功,或者说,邵彻看不上她。
邵彻多年不娶妻,京城里早已流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但不可否认,邵彻依然是大家心目中的乘龙快婿,前途无限的大英雄。
每个人都心怀一个英雄梦,对于燕如茜这些无法随军出征的闺秀小姐们而言,话本里百战百胜的将军是他们崇拜的对象,更是她们心目中的玉面王子,邵彻不出意外,俊秀刚毅,还会打仗,那不就是妥妥的模板吗?
燕如茜当年无意间瞥见的邵彻一眼,便让她一生难忘。
如今心上人有了妻子,燕如茜本应该替他高兴的,可心里还是空落落的,面色也不太好看。
“你的祝福,我会替舅舅传达到,而且,”顾文澜淡淡一笑,“你喜欢舅舅不是错,最多就是你们命里无缘,老天爷没有给你们牵红线,以后你能遇见一个属于自己的命中人。”
顾文澜不会劝燕如茜放下,一段感情要放下谈何容易,更何况燕如茜的喜欢不含半分杂质,仅为至情至性的恋慕,或许用默默地守护更加合理。
喜欢一个人从来不是错,错的是利用这份爱肆意伤害所有人。
燕如茜是这种人吗?不,她不是的。她一直活得潇洒通透,是顾文澜前世今生的好朋友。
既然这样,顾文澜又何必枉当坏人,做一个无情的刽子手呢?
“命中人吗?”
燕如茜不由得苦笑一声,她遇见了那般如高月浮云的男子,又怎会轻易喜欢上一个不如他的男人呢?
可以说,自从遇见了他,她对所有人,已经无法将就了。
“对,命中人,”顾文澜负手于后,神色坚定,“每个人冥冥之中会有自己的命数,你与我舅舅即便没有缘分,未来也依然能够远远看上一眼,而真正属于你自己的人,无论相隔千山万水的人,亦会勇往直前,跋山涉水,与你相遇。”
“相遇是福,虽然你与我舅舅无法成为夫妻,但是,遇见了我舅舅,有些时候瞧见了那等令人叹服的男子,还真是三生有幸。”
顾文澜笑容满面,眼眸如不昼夜幕的浩瀚星辰,熠熠生辉,每颗星星,或明或暗,可谁又能说这些星星无法碰撞,无法相遇呢?
遇见了那样令人神往的人,很多时候,就此生无憾矣。
燕如茜听完后,嘴角一弯,说道:“文澜,你放心吧,我会祝福大将军与长公主白头偕老的,其他事,我燕如茜不屑做,也不会做。”
抢夺人爱,从来不是燕如茜的作风。
顾文澜拍了拍燕如茜的肩膀,“天涯何处无芳草啊,我舅舅固然好,但世间的好男儿何其多,你总会遇见一个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的那位翩翩公子。”
“或许吧。”燕如茜神色一松,眸光放远。
轻易放弃一段感情,并非易事她亦需要一段时间好好想想,她不是坏人,却谈不上心胸宽广。
顾文澜听出燕如茜的言外之意,但未曾过问,只是与她对视几眼,沉默片刻。
“文澜,你有喜欢的人吗?”燕如茜眨了眨眼,问道。
没道理她被顾文澜劝了,她还不能反问她了。
“并没有。”
顾文澜十分快速地回答道。
她还真是没有喜欢过谁,大约是心如止水,又或者是事情太多,没时间理会儿女情长。
“哦?是这样吗?”燕如茜拉长了尾音,坏坏地笑了,“我看未必哦,穆将军与林小公子就挺喜欢你吧?”
穆同暄与林肃是方才过来与顾文澜搭讪的公子之二,聊得还挺热闹的,要不是中途顾文樹兄弟三人突然出现,指不定他们三人还能继续谈下去。
顾文澜嫌弃地皱了皱眉,“什么呀?我就是礼貌客气地和他们说话,才不是喜欢他们,你别平白冤枉人啊。”
说真的,她从窦砚离那边听说了他师父一家的悲剧后,心里对穆同暄这样的伪君子实在是百般看不上眼。
就算是不提穆家与窦砚离的恩怨,单单提穆同暄这个人,顾文澜也喜欢不起来。
前世参与陷害太子的党派里,就有穆同暄的手笔。之前还曾试探邵彻与陈绍之,实在是不知所谓。
道不同不相为谋,她与穆同暄,注定为敌人。
“不喜欢他们啊?没事,以后你还能遇见那些更好更好的男儿们,比如说付大人。”
燕如茜掩唇轻笑,神采飞扬,丝毫不见之前的沮丧颓废之态。
顾文澜挑了挑眉,“付大人有孩子了,我就别掺和进去了。”
有邱宇杰的前车之鉴在,她可不敢轻易与一个疑似有心上人的男子在一起,省的连累自己受苦受难。
“哎,他有孩子了?我咋不知道啊?”燕如茜挠了挠头,对方条件再好,但有了孩子,有谁愿意过门去当继母?
当然,付习原未来官运亨通之际,多的是人乐意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顾文澜大翻白眼,道:“以后不管是付习原,又或者是穆同暄,你千万别推荐给我了,我对他们没兴趣。”
她也不清楚自己未来会不会找到自己喜欢的人,但目前来说,她是真的对这些人无感。
——没有感情,还要强迫她喜欢吗?
“不感兴趣就不感兴趣,以后你要是找不到男人过一辈子,可以过来找我啊。我们同吃同住,哪一点比不上那些男人幸福了?”
说完,燕如茜还拍了拍胸口,表现出一副天下我有的英雄气概来。
顾文澜:“……”
两个姑娘一起住,那画面,简直不敢想象。
“你有这个想法,长公主知道吗?”
顾文澜不得不给燕如茜泼上冷水,这姑娘一旦热血上头,十分有可能当真啊。
虽然她不排斥与燕如茜走得近、住一起,但不代表燕如茜的家里人会接受啊。
“……我娘不知道。”被打击到了,燕如茜一下子耷拉着脸,唉声叹气。
“所以,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长公主与驸马是绝对不会同意这件事的。”
顾文澜歪了歪头,用一副十分惋惜,又不得不这样做的语气说道。
向来只有男女男女的,哪有女女男男的?那不是乱了套吗?
更何况,这个世道不允许女子不嫁人啊,她们终究只能寻一门好婚事,未来相夫教子,夫荣妻贵,子孙满堂,平静且平淡地过完这一生。
有些时候,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但又不得不接受。
顾文澜抬头望向天空,她喜欢这种生活吗?肯定是不喜欢的,要不然她不至于费心费力地与晋阳公主达成联盟,共图大业。
女子的人生,本该自己决定,强行束缚在后宅里,那是男子的无能懦弱。
“文澜,我娘与我爹又吵架了。”
提起嘉义长公主与燕启,燕如茜愁眉苦脸,不住摇头叹气。
这对夫妻永远让人看不懂,说他们没感情吧,却相互扶持过了十几年,但说他们情深似海,二人各玩各个的,摆明了就是感情不好。
偏偏这样也没有让这对夫妻拆伙,还真是让人看不懂、摸不透。
顾文澜眉头一挑,不经意问道:“怎么了?”
“还能如何?我爹去外面找了个小妾,我娘大发雷霆,一连好几天都不准我爹回来,现在我爹住在外面,人间蒸发了,没有消息。”
燕如茜简直快要崩溃了,嘉义长公主与燕启不是什么无名小辈,他们一大把年纪了还闹这一出,不是白白地让京城权贵看笑话吗?
“没有消息吗?”
顾文澜忽然从中嗅出了一丝丝异样。
按理来说,燕启与嘉义长公主吵架,即便一开始二人不愿意低头认错,可到了后面,燕启是驸马,必须逢迎嘉义长公主的心意,否则建安帝那边不好交代。
更何况,燕启还需要嘉义长公主呢,不会轻易散伙。
偏偏,燕启人间消失,行踪皆无,很难让人不往其他方面去想。
比如说——出事了。
想到这里,顾文澜的眸中划过一丝幽光,追问说:“如茜,驸马这几天真的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吗?”
“一点消息都没有,我娘不着急,我都要急疯了。”
燕如茜并不知道她非燕启的亲生女儿,心里很挂记自己的爹爹,生怕他在外面吃了苦头,自己这个当女儿的还不知道。
“如茜,你先冷静一下,这件事最好去和长公主说一声。”
顾文澜有预感,京城又要不太平了。
“我说了,但是我娘置之不理,还警告我说不准管他,我就纳了闷了,为什么不让我管啊?他可是我的亲爹爹啊,他出了事,我于心难安。”
燕如茜平常能够容忍嘉义长公主与燕启的逢场作戏,但到了真正攸关他人生死的问题上,燕如茜已经是受够了她娘的漫不经心。
“长公主与驸马,可能还在置气,以后就会好了。”
顾文澜勉强地笑了笑,燕启失踪,嘉义长公主不着急是正常的,毕竟燕启又不是她的爱人,她这辈子只爱燕归来,再加一个燕如茜的父亲。
——这个真相是绝对不能让燕如茜知道的,否则的话,谁知道这个姑娘会不会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冲动事?
“或许吧,反正我是看透了,我爹和我娘,指望不上。”
燕如茜耸了耸肩,无奈地叹息道。
燕如茜与顾文澜这边感慨万千,京城的临月楼里,杜若与生病的杜衡正在见一个他们这辈子都不想见到的人。
“哎呦,赚了那么多钱,咋不给你老子我花花?”
一个脑满肠肥的中年男子语气嚣张地指着杜若说道。
“哼?为什么要给你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