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不忘?”窦砚离瞅着战翼那犹的神情,语带讽刺地补充了一句。
别人不知道这位长公主的底细,他还不知道吗?
“差不多,燕启的书房里还保留着燕承的画像,而嘉义长公主也同样存放了一副燕承当年流传下来的亲笔画作。”
战翼知晓窦砚离不喜燕启夫妻俩,连说话都不免小心了三分。
战乐这时候开腔了,“倒未曾想到,嘉义长公主对燕承这般情深似海。”
其实,二人总共才见了两次面,这世界上哪里会有无缘无故的痴情?
多半是利益权衡与政治斗争下产生的结果。
思及此,窦砚离脸上的笑容便愈发冷肃。
“嘉义长公主喜欢的是燕承所拥有的身份才学,而非他这个人。”窦砚离淡淡道,“一旦燕承并非燕家嫡长子,她就会断然离去,另择高枝。”
燕家书香门第,虽无显赫权势,但胜在家风良好,子弟上进,在京城口碑极好,再加上还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太爷在,何人不给燕家三分薄面?
嘉义长公主选上燕承,也是深思熟虑过的。燕承当时早已名扬天下,无数少女为之心动,嘉义长公主会喜欢上他,不足为奇。
偏偏……
“荣华县主不是嘉义长公主与燕启的女儿,”战翼继续说道,“她的身份另有乾坤。”
“哦?是真是假?”窦砚离即便对嘉义长公主有所了解,也止步于那一年的交集,可嘉义长公主早些年的一些秘闻,他却是怎么打听都打听不到的。
原因无他,嘉义长公主比起瑞安长公主,太低调,太默默无闻了点,容貌是美的,毕竟皇室血统,可除此之外,她也没有其他地方值得说道说道了。而且嘉义长公主也不是先帝比较疼宠的公主,燕启才学平平,二人匹配到一起,也掀不起多少浪花。
京城里尚公主的权贵多如牛毛,谁会盯着一对平平无奇的夫妻呢?
建安帝对嘉义长公主颇多关照,才让她有了一点点存在感,但很明显,对比瑞安长公主,她还是稍有不足。
嘉义长公主这份低调,不知是有意而为之的,还是被迫的了。
“荣华县主的生辰对不上,燕启似乎也知晓其中内幕,言谈中满是怨怼与算计。”战翼说道。
荣华县主的身世有问题,窦砚离是怎么想都想不到的。一个女娃娃,嘉义长公主干嘛无缘无故地让她顶着燕启之女的名号生活呢?
除非——
燕如茜的身份非比寻常。
“这么说,嘉义长公主给燕启戴绿帽子了?”窦砚离勾了勾唇,眸中暗沉,“燕启那家伙,一子一女,女儿非亲生,这儿子,该不会也不是他亲生的吧?”
说真的,他对这些儿女情长的八卦不感兴趣,若非涉及到当年仇人,他连听下去的兴致都没有。
“这个还是让我来说吧。”战乐接过话茬,面色严肃,“嘉义长公主发现这辈子无缘再见燕承时,心性大变,偶遇了一位与燕承长得相似的寒门书生,于是就有了荣华县主,后来长公主出降到燕家,燕家人畏她,平常也不怎么打交道,是以不清楚荣华县主的身世。”
说白了,燕启是相当于接过了燕如茜的麻烦。
窦砚离听完之后,嫌弃地撇了撇嘴,“照你这么说,燕如茜就是寒门子弟的孩子,有什么值得关心的?”
嘉义长公主与燕启这对夫妻,当年参与到那件事中,这一生他都不会轻易饶恕他们。
“公子听不懂吗?”战翼难得见窦砚离犯糊涂,轻笑一声,替他指点迷津,“嘉义长公主很喜欢荣华县主,对那位离开的一夜情人也是很上心,并且,那位一夜情人,很有可能是西羌的人。”
说到这里,战翼的脸色沉了沉。建安八年的西羌之乱,想必是诸多大魏人心里挥之不去的阴影。
这一年,西羌人大肆进犯大魏边关,攻城略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当时建安帝派遣了邵彻去镇压西羌,不曾想,邵彻中途失踪,差点让西羌人攻到家门口。
也幸好,邵彻及时出现了,让西羌军大败而逃。邵彻凭借此战,奠定了在大家心中不可动摇的地位。
每每想起惨死在西羌人手下的百姓,战翼就牙痒痒,其仇恨程度不比北罗少。
“嘉义长公主是什么时候认识西羌人的?”
窦砚离第一时间便发现了其中的蹊跷。
终其一生,西羌人都没有踏入过大魏京城一步,按理来说,嘉义长公主这样尊贵的身份,养在深宫,并无机会与西羌人近距离接触,也绝不可能离开京城还无声无息的。
更何况,西羌人为什么要与嘉义长公主连上线?她能替西羌做到什么?
倏尔,窦砚离想到什么,咬牙切齿地骂道:“真是可恶,大魏儿郎的尸骨永远地埋葬在边陲地,他们居然还干这般下三滥的勾当,简直是可恨。”
遥想当年,西羌之乱让无数黎民百姓流离失所,尸骨无存,如果这里面还有自己人的推动,试想想,谁会不咬牙切齿、恨意极深呢?
一己之私,便把这么多的人拖下水,完全是太为所欲为了。
战乐难得嘲讽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没有绝对的利益,嘉义长公主好端端的,犯不着冒这么大的风险帮忙。并且,她也根本没有权力插手到边关朝廷,西羌与她的结识,想必是另有内幕。”
“这就是燕启甘愿当王八老乌龟,也要捏着鼻子认下这个孩子的原因?”
窦砚离嗤笑一声,难怪一辈子碌碌无为,就这样的孬种脾性,能够有所作为才是奇了怪了。
“一半一半,”战翼也瞧不上燕启的做派,但一些事情他必须说清楚,免得产生误会,于是说道,“嘉义长公主对一夜情人念念不忘,燕启十分讨厌他,想着找个机会把他杀了,然后再借此机会,与嘉义长公主和离,把他在外面蓄养的爱妾扶正。”
果然,半斤八两,嘉义长公主给他戴绿帽子,他就转过头另结新欢,这对夫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极为般配了。
“他要是把这份胆气心机用到正途上,燕家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窦砚离非常瞧不上燕启,自然而然的,燕家在他眼里,连狗尾巴草都比不上。
说着说着,窦砚离便猛烈咳嗽起来,大约是动怒了,触及伤口。
喝下一杯茶后,窦砚离方才缓了一口气。
“公子,嘉义长公主与燕启,是当年那件事的推动者吗?”战翼问道。
窦砚离历经灭门之祸,没有谁比他更渴望真相大白,报仇雪恨了。
只是,幕后黑手藏得极深,一层又一层的,窦砚离这些年忙于赚钱,也无太多时间查找真相。
好不容易空闲下来了,却发现其中的水并没有想象中的浅。查找真相的道路,依然很漫长。
“就算不是凶手,也是帮凶,他们清白不了。”窦砚离瞥了一眼战翼,饱含深意地说了这番话。
淳化二十三的冬天,是非常地冷啊,冷彻心扉。
他所在意的亲人,一夕之间化为泡影,一个不留,假如他无亲信保护,恐怕早已惨死在那些杀手的手里。
对不起,师父,对不起,师娘,徒儿无能,不能替你们申冤报仇,血刃仇人。
师父师娘这一辈子从不行差踏错,却下场凄凉,这到底是为什么?
见窦砚离情绪低落,战翼战乐垂首不语,静候吩咐。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样,房内气温渐渐下降,而那位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笑面虎窦砚离,今日愈发地沉默起来。
“哎……你们先下去吧。”
不知过了多久,窦砚离将他们轰走了。
战翼战乐告退,将此地留给了窦砚离。
“你叫什么啊?”初见时,那位善良的妇人笑嘻嘻地问道,暖暖的,不顾及他浑身上下贼兮兮又破破烂烂的打扮。
“我……”他艰难地吐出一个字音,后面的话完全说不出来,因为他的嗓子被人毁坏了,很难开口说话。
“小小年纪的,干嘛出来行乞啊?和我们回家吧。”妇人伸出了手,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他一愣,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美好又善良的人,其他人一看见他们这些乞丐,不是嫌弃就是另有所图,理都不理他们。
而这位妇人不一样,她看着他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温柔与慈爱。
生平第一次,他明白了什么叫做真正的亲情。
他被妇人带回家抚养,特意给他请了师父教导他读书识字,听闻那位师父博学多才,对小孩子也最有耐心。
让他来教,夫人很放心。
“你叫什么名字啊?”夫人问道。
他摇了摇头,打从一出生开始,他便流落街头,无名无姓,饥一顿饱一顿,经常被乞丐丐头欺负,因为他不能赚钱,还会平白抢了他们的口粮。
每次吃饭,他都是吃最少的,用的全都是全都是别人不要的。
后来年纪大了,他有力气了,才有一丝机会,让自己逐步强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