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离开

咯噔!

顾文澜神色凝重地放下手中的信件,眸光隐含深意地瞥向窦砚离,询问道:“窦公子,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距离楚崇贤出事,还有几个月,虽然她强势干预了钦差人选,令章惟宿无法陷害楚崇贤,但是说实话,顾文澜的心一直静不下来。

一些事情脱离了原来的轨迹,绝非好事。

紫萱上前给顾文澜满上茶水,茶杯空空,绿绮则端来云片糕,原是小二他们饭菜都上齐了。

窦砚离支着下巴,光洁的脸庞因斜辉反射,镀上了一层金色的面壳,绚烂又迷人,卓然出众,仿佛遗世独立的仙人一般。

顾文澜却无兴趣欣赏美男子,只就扯高了嗓子,再次质问:“窦公子,你不想对我解释什么吗?”

一个商人,纵然是天下第一首富,可无论如何也不会手眼通天到插入朝廷漩涡中。

除非,这个人图谋不轨,另有所图。

顾文澜的神情多了几分猜忌与谨慎。勿怪她小人之心,实在是这个家伙出现的时机有点不凑巧,当时的初遇也不是很愉快,如此心机深沉、手眼通天的大人物,她不得不打起二十分的精神应付他。

似是察觉到顾文澜投注过来的怀疑目光,窦砚离微微笑了,端起茶盏,轻轻一吹,缓缓开口说:“四小姐,我们是合作伙伴,不是吗?”

从一开始,明码标价,她助晋阳公主一登九五,他报答她的救命之恩。一切都清清楚楚,泾渭分明。

无论是谁,都不会质疑其中真假。

可是,他们之间的合作,并非简简单单的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楚。

顾文澜不解他为何让她辅佐晋阳公主的原因,自己心怀顾忌,而他又何尝没有秘密,不愿告诉她。

终归是——

两个有心人的互相试探、猜测。

“合作伙伴?”顾文澜捏起一块云片糕放入口中,咽下吞咽后,眼神里带了几分讥笑,“窦砚离,我还没有忘记你一开始塞给我的假玉佩。如果我上了当,把它拿去九福斋典当,怕不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吧?”

此话一出,窦砚离顿时抬头,嘴唇一抿,波澜不惊的眼神中,仔细一看便可看出暗藏杀机。

顾文澜不为所杵,牵了牵嘴角,继续道:“窦砚离,我们之间各有秘密,还不信任彼此,充其量就是暂时走在一起的盟友,而非剖心置腹的好伙伴。我可不想大业未成,最后死得不明不白。”

这番话说得不可谓不严重,饶是从容淡定的窦砚离,也不免被带上几分怒气。

“顾文澜,”窦砚离站起身来,穿着女子裙式的他依然光彩耀人,环佩作响的流苏时不时碰撞在一起,美如冠玉,墨丝三千,眼如点漆,任凭谁见了,都要说一句“清秀佳人”。只是眼前男子的脸色实在称不上好看,眉宇间的阴郁之色硬生生破坏了这份美感。

“我们之间的账,不是你想要划清界限就可以画的干干净净的。别忘了,”窦砚离眯了眯眼,嘴角勾勒出一抹讥讽的弧度,“顾家、邵家,还有楚崇贤、皇后娘娘那边,都是你想要保护的,不是吗?我让你精心学武,争取打败邵彻,并非危言耸听,也非糊弄了事,你……”

“窦公子还真是幽默,”不等窦砚离把话说完,顾文澜率先打断话,“我自然明白我们的交易是无法断开的,你有意天下,我庇护亲人,你我井水不犯河水,老天爷安排你我二人相遇,既然不是打算点鸳鸯谱,那就只能是互利共赢的盟友了。方才是我失态,抱歉了。”

顾文澜一贯能屈能伸,既然窦砚离打听到楚崇贤的消息,再怎么说也是她的恩人,这番道谢之言,顾文澜说的颇为痛快与诚心。

见顾文澜如此,窦砚离原本阴郁的心情,更加不痛快了。

亲兄弟明算账,他们之间算得太清楚,明显对面这位小姐压根就没有把他当做自己人。

呵呵!窦砚离心里冷笑一声。

“楚崇贤的消息,我已经送到了,不再多言,你自己看着办,还有,”窦砚离撇过头去,神情冷漠,恢复了顾文澜记忆中高傲无情的晦溟公子姿态,“我明日就会离开,有什么事情,可到九福斋找我。”

九福斋是平城最大的一所典当铺,这家当铺什么都收,即便是一枚不起眼的针,照收不误,但相对应的押金就高,如果无法按照要求上交一定的赎金,那么以后就不要想着去九福斋继续典当东西了。只要被典当的东西被九福斋收了,那么卖出去的价格必然高昂。

九福斋之所以有名,不仅仅是规模大、什么都收的做派,也与它的一件传闻有关。

当年,建安帝的姑姑,也就是沁水大长公主曾经跑来这里典当东西,却被九福斋扫地出门,形容狼狈。事后,沁水大长公主居然也没有对这家当铺进行打击报复手段,也是看掉了一堆人的下巴。

要知道,沁水大长公主出了名的不好惹与蛮横嚣张,但凡谁得罪了这位大长公主,下场必然不好。当然,除了走了狗屎运的邵家,被建安帝看重收纳保护,其他人可就没有这等好运气,不被沁水大长公主弄得身败名裂、家破人亡。

九福斋一直在平城里相安无事地做生意,为什么会赶走沁水大长公主?而且大长公主也不想着报复这家当铺。

种种谜团下,九福斋俨然成为了平城权贵百姓心目中最不能得罪的地方。

方才顾文澜用九福斋试探窦砚离,她以为窦砚离会矢口否认,却不想,人家直接光明正大地承认他乃九福斋幕后的主子了。

顾文澜眸光幽幽,面上平静,“嗯,我晓得了。”

窦砚离有些兴致阑珊,原本还以为顾文澜会有其他什么反应,不料对方竟是平静如斯。

“你的存在……我会好好打扫干净的。”

……

次日,顾文澜身边的三等丫鬟因得罪了四小姐,被四小姐责令管家还她自由身,扫地出门,不再收入丞相府。

窦砚离本就在丞相府默默无闻,若不是当时被顾文澜救下,大约也无太大的关注度。

如今她收拾衣服走人,府内众人自然是毫无反应。

紫萱绿绮敏感地发现,自从那个丫鬟走了,四小姐就有些魂不守舍了。

不出窦砚离所料,太子楚崇贤于江南失踪的消息很快就传入了建安帝的耳朵中。

御书房

端坐紫檀木太师椅子上的黄袍男子眉头紧锁,面容严肃,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浓浓的低沉气息。

在御书房守着的宫娥内监们瑟瑟发抖,抖如筛糠,垂首敛目,生怕天子一气之下,拿他们撒野。

“哼!好端端的太子,怎么会不见了?”建安帝脸色阴沉,看着加急送来的奏折喃喃自语。

太监总管,也就是一品掌管太监常利群着黑袍蟒纹,红线勾勒,比低等太监的青衣高贵了不少。布料乍看一下不起眼,却是用珍贵的云岭锦制成,一看就知道深受帝王器重。

此时,常利群缓缓走入御书房中,端来一杯参茶,低声说道:“皇上,先喝杯茶养养神,别气坏了龙体。”

“哼!朕如何不气?”建安帝边喝茶,边抱怨道,“辛锐锋是怎么照料太子的?太子人生地不熟,再怎么样,也不可能飞出江南。眼下江南人心惶惶,灾情严重,假如太子出了事,双重打击,那些人就算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朕砍的。”

说到最后,天子俨然是带上了几分杀气。

建安帝膝下皇子众多,但论哪个皇子最得建安帝宠爱的,毫无疑问就是这位皇太子楚崇贤了。

正如晋阳公主的出生打破了那些流言蜚语一样,楚崇贤的出世,直接让即将而立的建安帝,终于拥有了自己的第一个皇子。

如此一来,建安帝还能不喜欢这个孩子吗?更不用说,邵皇后与邵家的两重因素影响下,楚崇贤只会更得君心。

只是,随着天子的年纪渐渐大了,皇子公主的数量增多,建安帝的这份欣喜激动,才稍稍微减退,但也不改对楚崇贤的器重爱护。

毕竟,第一个皇子,总归是最有感情与具有特殊意义的。

常利群笑道:“太子吉人自有天相,有皇上爱惜,神灵庇佑,想必太子在江南那边不会出大事的。再怎么说,太子当了这么多年的储君,大大小小的灾祸都遇见过,总不至于去个江南,就要折戟沉沙吧?”

这席话,也唯有跟随建安帝多年的心腹太监常利群敢说。

建安帝闻言,冷笑一声,“老三的动作越来越多了,先是穆将军,再是章惟宿,他该不会以为朕是瞎子,不知道谁在背后搞小动作吧。”

作为一国之君,建安帝对几位皇子一视同仁,并不会弄差别对待出来,只是几位皇子年纪一大,心思也就跟着多了起来。

“常利群,去宣晋阳公主来御书房一趟。”建安帝忽然下达了这道旨意。

“是。”

------题外话------

差不多要去江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