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经落日》
禾刀/文
奇怪的人终会相遇
2023.7.29
【楔子】
九月底,暑气渐散,整个梧城被陡然的秋雨笼罩,出名的火炉熄了火,温度降得凶猛。
秋宜从地铁口出来,略显仓促地撑开遮阳伞,她还穿着短袖,湿哒哒的空气落在苍白的皮肤上,冰凉粘腻叫人不舒服。
烟雨梧桐,湿雾弥漫,萃出夏日最后盎然的浓绿。
隔着墨黑镜片,路两侧高耸的绿色映入眼帘,仿佛滴落纸张的团墨,模糊又混沌。
秋宜看了一会,随后低下头,浓密长发顺势从肩头垂落,她抚了抚镜框,整个人缩进宽大的伞内,走进细雨中,朝医院的方向行进。
一路上,她宛如被不安笼罩的精神患者,不自觉用恶意揣测所有从她身上略过的视线,控制不住地呼吸发紧。
蒋君宏的电话和短信炮仗似的接连轰炸,手机在口袋里震个不停。
秋宜不耐地沉了口气,解锁后连内容都不看,熟练的将号码拉黑。
世界终于再次安静。
等到了医院,雨刚好暂停,天边赤红的落日也彻底被地平线吞噬。
乌云浓暗稠密,犹如密不透风的大网,罩着整座城市,风不息,灯渐起,黑夜再次来临。
秋宜不喜这黑沉天地,但又贪恋雨后潮湿清凉的空气。
她的视线从熄灭的天际线转到医院门口的花坛,洁白娇小的茉莉藏在浓稠的绿色里,被雨打湿,摇摇欲坠,看着可怜。
秋宜眼睫一颤,湿润清透的黑眸略微凝滞。
她以前从不信什么征兆,可自十八岁之后,她再也见不得凋零、败落。
夜晚的住院部静谧到有些压抑,秋宜走进电梯熟练地按下十层楼号。
电梯里还有他人,她自动缩在角落,抓紧伞柄,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饭菜浓郁的味道飘过来,秋宜下意识抬眼,只见那人手里拎着家用餐盒,包的仔细,排骨的香气却怎么也挡不住。
她自嘲地勾唇,暗道自己未免有些太不孝顺了。
电梯停停走走,总算在十楼停下,秋宜摘下墨镜,走进廊头的病房。
周兰正在护工的陪同下吃着医院食堂准备的晚饭。
莫名的,哪怕已经见过多次女人因病痛折磨而花白的头发,秋宜还是会喉头一哽,从心口向四处蔓延酸涩。
她也才四十多啊。
一口米汤喂到嘴边,周兰别过头,闭上浑浊呆滞的双眼:“没胃口。”
护工阿姨叹了口气:“再吃点,中午就没吃多少。”
话音刚落,秋宜接过碗勺,坐到床边,说:“阿姨我来吧。”
听到女儿的声音,周兰睁开眼:“你怎么来了?今晚不录制吗?”
秋宜垂着眼,仔细吹凉米粥,神色如常:“嗯,接下来一周台里轮播迎国庆特别节目,没我什么事,就来陪你呗。”
她抬眼笑笑:“怎么,不乐意我来啊。”
周兰没吭声,她深深看着秋宜,咽下喂过来的一口粥。
好不容易喂下小半碗,周兰再也吃不下其他,护工阿姨收拾好碗筷出了病房,留母女俩单独相处。
刚躺下,胃里一阵翻腾,周兰趴在床边将喝下的流食全都吐了出来。
秋宜替她顺背,用力咬紧唇瓣,眼圈悄然变红。
手下的触感,枯槁,衰败,脊骨摸着犹如一根易折的荆棘藤条。
咯手。
秋宜强忍鼻酸,帮周兰盖好被子,她低头清了清嗓子,仰脸笑问:“不想喝粥,那你想吃什么?我出去给你买。”
周兰看向窗外,黑压压的云层仿佛坠在心口的大石,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本要拒绝,可随后又想到了什么,轻声说:“西葫芦鸡蛋饺子。”
秋宜目光一顿。
这是继父生前最爱吃的饺子馅。
她知道周兰在琢磨什么。
觉得自己快死了,在最后的日子把所有念想过一遍。
秋宜眨眨眼,强撑起笑脸,语气轻松:“行,等着。”
说罢,她起身就要走,垂在身侧的右手却被握住。
冰凉的触感从指尖袭来,她兀地心头一颤,迟疑地低头看去。
四目相对,要强了一辈子的女人此时眼里浮现出担忧和慌乱。
她皱眉哑声问:“乖乖,是出什么事了吗?”
听到这话的瞬间,秋宜红了眼眶。
她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可还是被妈妈看出来了。
不过也是,这可是生她养她的妈妈,是吃尽苦头也要孤身带她远走的,妈妈。
她最了解她。
秋宜依旧在笑,安抚性地摇摇头,撒娇道:“我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她反握住周兰的手,紧了紧力道,“别胡思乱想,我去买饺子给你吃。”
等她走出病房反手将门关好,积压的情绪才敢彻底外泄。
秋宜倚着门框,长长呼出口气,疲惫的双眼耷拉着,盯着走廊黯淡的角落,口袋里的手机又在嗡嗡作响。
打破她好不容易感到安全的时刻。
她攥紧拳头,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愤恨地掏出手机接通电话,边往外走边哑声骂道:“蒋君宏,我的工作已经如你愿被搅黄了,你到底还要我怎么样!”
“是要我死吗!我警告你,你他妈再折磨我,我死也会拉着你一起死!”
电话那头久久没有回应。
秋宜走进幽暗的楼梯间,胸膛剧烈起伏,呼吸又急又重,她犹如死前负隅顽抗的小兽,张开利爪,佯装狠戾,企图吓退身前比她巨大数倍的猎人。
“说话啊!”她双手攥紧手机,颤抖着嘶吼道,含着不易察觉的哭腔。
“秋秋。”
这声轻柔的呼唤将秋宜的防备击溃。
她神经兀地一松,惊觉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秋宜整理好情绪,哑声笑了笑:“小柚是你啊。”
李诗柚担忧道:“你和蒋君宏怎么了?什么叫工作被搅黄了?”
秋宜懊恼地闭了闭眼,抿唇组织了下语言,她不打算让自己那点糟心事烦到对方:“没怎么,吵架了。”
她不擅长说谎,自知说越多破绽也越明显,于是连忙转换话题,“你怎么这个点给我打电话啊,今晚不上晚自习吗?”
李诗柚是她最好的朋友,二人从初中就一直同班,直到高考让彼此分隔两地。
一个考上了梧城艺术学院播音系,一个考上了隔壁南舒市的师范大学。
毕业后,她考进了梧城电视台,李诗柚则留在南舒成为一名重点高中的历史老师,入职第一年就带了文科实验班,今年高考她班上的本科率百分之百。
在秋宜眼里,李诗柚聪明上进,自律冷静,情绪稳定,是她一直以来渴望成为的那种完美到无可挑剔的人。
潜意识里,她很依赖她。
这么多年,李诗柚也确实多次在精神层面救她于水火。
察觉到好友不想深究,李诗柚顿了顿,轻轻嗯了声:“你呢,吃晚饭了吗?”
秋宜有上镜需求,为了瘦身经常刻意饿肚子,时间一长就得了慢性胃病,李诗柚时常打电话来督促她吃饭休息。
秋宜怕进电梯会掐断信号,便顺势沿着楼梯下去。
“来医院陪我妈,这会正要去买饭。”
提到周兰,空气有片刻的凝滞。
低跟皮鞋在台面凿出规律的声响,在幽暗阴冷的楼梯间回荡。
秋宜低头盯着脚下的动作,呼吸微涩,安静等着李诗柚的回复。
“阿姨……情况怎么样?”
秋宜抿了抿唇:“不太好,医生说换肾后的排异反应太强烈了,可能随时都会……”
后半句话她说不出口,但李诗柚听得懂。
周兰在秋宜十八岁生日那天被查出患上尿毒症。
继父也在不久之后出意外身亡,留下一笔烂债。
从此,她的人生,分成了两部分。
十八岁之前,和十八岁之后。
秋宜不自觉加快脚步,企图用下台阶的颠簸掩盖自己抽痛的心跳。
她吸了吸鼻子,还是没忍住哭腔:“你知道吗小柚,我妈跟我说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不要……不要救她,她不想全身插满管子像个植物人一样躺在ICU……”
脚步声停止,恰好停在三层平台。
安全出口的绿色是昏暗空间里唯一的光源。
秋宜再也控制不住,抱着手机蹲在地上,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喉咙深处发出难以自抑的哽咽。
这段时间感情和工作上受到的委屈,以及多年来对于失去妈妈这件事即将成真的恐惧,将本就精疲力尽的她压得悬在崩溃边缘。
那根努力维持表面平静的弦终于在好友面前失去弹性,崩断碎裂。
“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在我面前咽气呢,我做不到放弃救她……我该怎么办啊……”
电话那头的李诗柚没有吭声,她默默陪着秋宜发泄。
像以往每一次秋宜撑不下去的时刻。
等对方逐渐情绪平息,李诗柚轻声说:“秋秋,还记得前年我爸病危的时候么。”
秋宜抽噎不止,乖巧地嗯了声。
“他临终前那段时间非常痛苦,全身插满管子,输气管,输液管,心电仪,他说他每时每刻连呼吸都是痛的。”
“他甚至求我们,拔掉他身上的管子,让他走得舒服点。”
说到这,李诗柚原本淡淡的嗓音产生波澜,她叹了口气。
“可是我这个不孝女还是违背了他的遗愿,让他到最后都带着痛苦和负担离开人世。”
“我不敢放弃,那样我会觉得是我亲手让最爱的人死掉的。”
“我不愿意承受这样的压力,也不愿意亲眼看他离开我。”
“可我现在后悔了。”
李诗柚已然哽咽。
她整理好心情,继续说:“秋秋,跟着你的心来吧,做出不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就好。”
空气再次陷入沉默。
良久,秋宜站起身,继续往下走,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她打起精神:“好,我知道了。”
两人又聊了会,等走出医院即将挂断电话的时候,秋宜忽然说:“过段时候我去南舒找你,我们好久没见面了。”
李诗柚顿了顿,笑道:“好,我等你。”
打包完饺子,秋宜怕路上凉了,便小跑着回到住院楼,没想到刚从电梯里出来,便瞧见一帮医护人员朝尽头的病房涌去。
霎时,她心口一怔,强烈的不安从心底蔓延。
手兀地一松,外带盒掉落在地,秋宜反应迟钝地抬起宛如灌了铅的双腿,向病房跑去。
还没进去就被门口的护士拦在门外。
“我妈怎么了?她怎么了?”秋宜哭着问道。
只见周兰病床四周围了一圈的医护人员,心电仪拉直刺耳的警报混着嘈杂的现场音,犹如砸在心头的鼓槌,一下又一下刺激着她的神经。
“病人突然心跳骤停,现在正在抢救,家属请在外面等待!”
护士说罢便关上房门,将一切混乱阻隔。
秋宜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她后退时踉跄了一下,整个人跌坐进冰冷的座椅里。
她茫然无措地看向四周,仿佛身处孤舟之上,漂浮在浓雾弥漫的深海,辨不清方向,能做的只有等待。
等待上天给她一条生路。
不知过了多久,旁边的门终于被打开,秋宜倏地站起身,唇色泛白,希冀地看向主治医。
苏医生回避着她的视线:“救回来了,但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只能靠药物和呼吸机吊着命。”
秋宜心脏猛地一坠,说不出话来。
她回想起这七年间自己陪着周兰对抗病魔的点点滴滴。
突然感到一阵哀凉。
为什么,为什么啊……
明明她已经,已经那么拼命了……
为什么还是留不住他们。
她在心里一遍遍问着。
可谁都给不了她答案。
很悲观的是,命这种东西,信总比不信,更能让自己轻松点。
苏医生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回去和家人商量商量吧,是继续抢救,还是签字放弃。”
医生的意思很明确。
再坚持抢救,意义也不大,只会让病人更加痛苦。
医生走后,秋宜发了好一会呆,她慢吞吞地捡起地上的饺子,走进病房,木然的眼神落在昏迷不醒的周兰身上。
灰败,死气,毫无生机。
要不是心电仪还在波动,她甚至怀疑妈妈已经不在了。
秋宜坐到床边,小心握住周兰枯槁的手贴在脸侧,感受着,依恋着,妈妈的体温。
眼泪无声滑落。
她努力睁大眼,可浓郁的泪雾始终让她和周兰之间隔着一层怎么也触不到的距离。
是死亡。
秋宜明白,这一次,她真的要失去她了。
惶恐了多年,还是来了。
她舍不得,舍不得脸侧的体温消失。
舍不得再也抱不到她。
“妈妈,对不起,对不起……”秋宜泣不成声,“明明好不容易换了肾,可是……还是救不了你……”
她颤着手捋好周兰鬓边花白的碎发,替她整理因为心肺复苏而凌乱的衣服,帮她在病床上保留最后一丝体面。
一字一句哽咽道:“这么多年,您辛苦了。”
将妈妈擦洗干净,秋宜打开外带盒,已经凉透的饺子黏糊的粘在一起。
她木讷地盯着白花花的饺子,直接用手拿起往嘴里塞。
边塞边无声掉泪。
机械地重复咀嚼的动作,艰难地吞咽,却尝不出半点香味,只有浓重的咸腥。
或许悲伤到了极点,五感会消失吧。
她不禁思绪出神。
从爸爸抛弃她们之后,是妈妈独自撑起了这个家,让她的童年没有受过一点苦。
周兰善良乐观,待人热情,不管命运如何鞭笞,她都笑脸以对,可女儿却半点没随她的性子。
秋宜更像她爸,那个重男轻女,性格阴郁沉闷的男人。
她善良,却没有分辨能力。
她不乐观,但总抱有莫名的希冀。
她也不热情,常被人说高冷不好接近。
许是父亲缺位太久,秋宜对安全感极度渴望,也导致了她很容易被他人的甜言蜜语哄骗,极易交付真心。
用周兰的话说,就是缺心眼。
又生了张漂亮的脸蛋,不管如何努力,如何凭借实力获得机会,都会被编排是个靠色的花瓶。
所以她向往变成李诗柚那样的人。
可以从容地对待世界。
不必如此狼狈地活着。
吃完满满一盒的饺子,秋宜做出一个决定。
她选择让妈妈体面地离开世界。
周兰下葬那天梧城万里无云,天气好得让人生厌。
秋宜在表舅周华的陪同下给周兰办了场简单的葬礼,她一身素缟,面无表情地看着上头妈妈的遗照。
没有哭,也没有闹,乖得不像话。
在周兰眼里她一直都是乖巧的,优秀的,坚强的。
她不想让妈妈在天上看到她崩溃的样子。
来的人不多,都是周家的远亲,除了表舅一家,秋宜一个叫得上名的都没有。
李诗柚因为工作原因无法到场,只送了花圈过来。
周兰生前最喜热闹。
可葬礼却如此冷清。
一系列仪式结束,秋宜抱着周兰的骨灰放进墓中,封上水泥的那一刻,忍了一天情绪再也绷不住。
她哽咽着,哑声低喃。
“谢谢您,成为我的妈妈。”
一周之后,秋宜简单收拾行李,退了在梧城的出租房,买了张去南舒市的车票,准备给李诗柚一个惊喜。
期间蒋君宏还在疯狂换各种号码联系她,秋宜不厌其烦地拉黑。
幸好她从没跟他说过医院的事,所以才能安静地陪周兰走完最后一段时光。
她清楚蒋君宏想要什么,蒋君宏也知道如果彻底惹怒她那什么也得不到。
所以也只敢用这招骚扰她。
车上,秋宜戴着宽大的墨镜和口罩,强忍着周遭时不时投射过来的打量目光,盯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
她这张脸,在平江省算无人不知。
原因无他,她主持的那档本地民生节目太过火热。
又因为长相明艳,表情灵动,语言风趣,口条清晰,不到一年时间就成了电视台风光无限的小花旦。
大大小小的晚会和演出都有她的身影。
也正是由于人气的高涨,她才能攒够钱给周兰换肾,还清家里的债务。
可她曾经最信任的男朋友,却亲手将她推进地狱。
两个小时后,出租车停在李诗柚住的小区门口,秋宜从车里下来,拖着行李箱朝单元楼走去。
梧城的一地鸡毛让她身心俱疲,她渴望能在李诗柚这里获得喘息的空间。
哪怕在南舒重头开始,也比在梧城强。
七绕八绕,秋宜终于找到了李诗柚住的三号楼,今天是周日,学校放假,她这会应该在家。
停在入口处,秋宜翻出手机正要给李诗柚打个电话,却在下一秒,一道黑影快速从眼前掉落。
“砰”地一声,重物坠地的声响在傍晚安静的空气里回荡,飘散。
秋宜怔在原地,温热的鲜血从下巴尖滑落,砸在地上,融进脏污的水泥地。
心跳猛地一滞,世界忽然陷入死寂。
她顿了顿,木然地垂下眼,长睫颤了颤,看清了面前坠落的人。
只见她最好的朋友,
那个永远波澜不惊,温温柔柔的李诗柚。
正仰躺在地上,娴静的脸上双眼紧闭,浑身血肉模糊,四肢摆出可怖的角度,无尽的暗红色自她身下往四处蔓延。
沾湿了秋宜的布鞋。
天边的落日红得像血,照着眼前诡异的一切。
秋宜皱了皱眉,怔忪地盯着李诗柚,一瞬间有些想笑。
骗人的吧……
李诗柚怎么躺在这?
她蹲下身子,想要伸手叫醒她,却被自己从眼里滚落的泪水惊醒。
紧接着,一道凄厉的,划破长空的尖叫,惊扰了一树的夏末蝉鸣。
李诗柚死了。
自杀。
毫无征兆。
不,也不是半点征兆都没有。
警方说她有重度抑郁症,确诊已经有两年之久了。
可秋宜什么都不知道。
李诗柚也从未和她提过。
秋宜坐在警局里,下巴上还有干涸的,属于李诗柚的血。
她神情呆滞,不停地扣着指甲上的死皮,出血了都不停下。
李诗柚的家人和同事朋友都被叫来问话,她的房间,办公室,以及所有电子产品也被翻得干干净净。
秋宜全程像个失去灵魂的木偶,听着他们口中的李诗柚,听着她的好朋友是怎么一步步被推入了深渊。
【李老师刚来那年因为长得漂亮,人又好,就被同年级组的一个男老师看上了,这人吧性格比较孤僻,不爱说话,平时看着阴恻恻的,听说离过一次婚,但没孩子。他喜欢李老师也不好好追,就每天缠着人家,下班跟着,研习也跟着,人家上公开课都不放过,就坐在教室后边,死死盯着人看,别说李老师一刚毕业的小姑娘害怕,是个人都害怕。】
【李老师跟学校领导反映过很多次,但这个男老师什么过激的言行都没做,就跟着,报警也没理由,所以领导就私下找了他谈话,估计是这个举动惹怒了他,当晚他就在下班路上堵住了李老师,对她动手动脚的,这一幕刚好被学生看见了,第二天学生里就传言李老师和这个男老师是一对儿,上课还起哄,搞得人家姑娘下不来台。】
【李老师忍无可忍报了警,警察口头警告了他,男人消停了几天,结果没想到他会在高一年级大会上公然辱骂李老师,说人家小姑娘撩他,婊子还立牌坊,总之什么难听的话都有。】
【那件事之后这个男老师就被开除了,李老师也变得不爱说话,死气沉沉的,估计就是因为这个才抑郁的吧。】
“从家里的诊断书来看,时间对的上。”警察的声音响起,他看向秋宜,“秋小姐,李诗柚有向你提过这件事么,或者有提过死亡的念头吗?”
秋宜动作一顿,抬头时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她怔然地盯着民警,耳边还回响着方才女老师的那个关于李诗柚的“故事”。
她从未听李诗柚说过的“故事”。
遥远的仿佛是电视剧里的情节。
秋宜摇摇头。
没有,什么都没有。
每次的通话,好像都是她单方面的求救,李诗柚如同她的支柱,给予她救赎。
可关于李诗柚的所有,不管是痛苦,还是悲欢,她都不了解。
秋宜闭上眼,自嘲地扯了扯唇。
她真是个畜生。
李诗柚救了自己这么多次,她却连她痛苦的嘶吼都不曾听闻。
李诗柚的葬礼秋宜没有参加。
她心里觉得自己不配去送她最后一程。
秋宜独自坐在江边,边喝罐装酒边点开通话记录。
上面有无数个陌生号码的未接来电。
她点开最新的一通,回拨了过去。
接通的瞬间,蒋君宏急躁狠戾的声音便透过音筒传来:“你他妈还知道接电话!”
“蒋君宏。”秋宜打断他,眯着醉意盎然的眼,看着水面波光粼粼,“我给你钱,十万,是我身上最后的钱了,都给你。”
听到这话,男人反而一顿,迟疑道:“骗谁呢秋宜,你身上怎么可能只有十万。”
呵。
果然啊,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她发生了什么事,而是怀疑她在骗他。
“只有十万,你要不要。”
秋宜不想和他废话。
蒋君宏几乎没有犹豫:“要。”
“明天银行开门我就转账给你。”
撂下这句话,秋宜将手机关机,笑得眼泪不断滚落。
作者有话要说:这本是我对生命的意义以及死亡话题的探索,可能会稍显沉重,但相信我,男女主值得,善良笨蛋一一和臭屁小孩商亭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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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他身着黑色冲锋衣,胡子拉碴,吊儿郎当,溢于言表的不靠谱。
可苏檐雨偏选了他当领队。
当夜,暴雨来袭,翻滚的泥石阻断了下山的道路,是沈梵桉救了她。
第二天从医院醒来,男人已消失不见,只留给她一张洋洋洒洒写下的纸条。
一如他出现时那般,如梦似幻。
苏檐雨又多了件他的东西,她小心珍藏,等待命运再次眷顾。
之后再遇,苏檐雨说要追他,沈梵桉却抛出个所谓吊桥效应的名词,还笑她小孩儿心性,不肯当真。
可婚后某天,沈梵桉在苏檐雨的书架上发现了端倪。
那是本老旧的英文原版《摆渡人》,一张皱巴巴的证件照从里面掉了出来。
九年前,今阳中学为高三优秀学生拍的红榜照片。
原来并不是一时意气,而是得偿所愿。
初二那年,苏檐雨离家出走,
在火车上遇到了一个会念英文小说的温柔大哥哥。
分别时,大哥哥将书送给了她,书的扉页上写着:
“everything can be expected in the future.”
一切皆有望,一切皆可期。
多年后,苏檐雨将这句话写在了和大哥哥的结婚请柬上,
落款沈太太。
沈梵桉不知道,他曾经的一个善举拯救了那时抑郁痛苦的少女。
将她陷入深渊的灵魂拉回光亮之处。
从此,他成了她生命的摆渡人。
内向的意思是我只偏向你。
【阅读提醒】
1、年上,差四岁。
2、内向的是男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