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猎物
艾黎调动所有情绪，努力回想管乐老师教给自己的表演技巧，人物、环境、社会背景都会影响她的说话和表达方式，口语表达，肢体语言.......无数知识点被她反复默念着，在脑海中不断巩固。
......
所有台词都背完，她似乎还没出戏，直到对上导演那双欣赏的眼睛，心里才踏实下来。
黎宁真可谓诠释了何为“眼前一亮”，走到艾黎旁边，“真是有演戏的天赋，情绪非常到位！女主角被屠城后的那种痛苦和纠结，你都表现出来了，你演戏几年了？”
艾黎环视一圈，剧组所有人都笑着看自己，期待她的答案。
第一次被注意的感觉......真好。
“入圈演戏以来，已经快五年了，但是吧，一直都演的路人甲炮灰乙，没几分钟就下线了。”
黎宁带头鼓掌，整个室内响起参差不齐但响亮的掌声，只有梵西的团队干坐在道具箱上。
黎宁：“英雄不问出处，比如说我吧，我今年三十了，这是第一次自费导我喜欢的戏，所以这部戏的弊端我必须和各位报备，”他笑着双手合十，在赔不是，“环境呢就在山上，艰苦程度大家亲临一次也能切身体会到了，台词难背，人设复杂，都有缺点，这个和目前市场上的主角不太符合，还有就是，发型全部用演员真发，不戴假发，一是可以看起来更精致，二是......我们经费实在有限。”
这边导演讲话，那边梵西就把剧本一扔，翘起腿说：“条件艰苦，角色风险大，片酬又低，做造型还伤头发，怎么了黎导，我是来陪你过家家的？还是助力每一个梦想的？我发质不好今年红毯怎么办？洗发水广告还接不接了？”
她声音咄咄逼人，拿起包包转身离开。一屋子人安静下来，颇有埋怨的看着梵西背影，高跟鞋当当响，回声逐渐变小，直到消失。
这么一来，艾黎根本不用争取，这个机会直接被对手拱手让出了。要说她脾气好到与世无争那简直不可能，该有的野心，该是自己的，艾黎从不会假手于人。
她双眸失焦，看向门口的视线模糊起来......思绪把她带回到几年前。
2017年，夏天。
夕阳西斜，在天边晕染大片的桑子红，光线慢慢昏暗，日月共享的这片天被杂乱的电线杆切割出大小不一的区域。充满烟火气的小路两边，墙上贴满小广告和胶水快干的横幅，老旧居民楼紧挨着，坐落沥青路上就是一排整齐的影子。
她照常回家，手里拎着一袋子果切，手指转着钥匙走进单元门前，邻居打招呼：“诶梨梨回来了，他人已经上楼了，你快去找他。”
艾黎两眼忽然变得雪亮，快步跑进去上楼梯，边跑边说：“数学家吃西瓜吗？！我回来了你开门，你别生我气......”
.......
.......
黎宁在艾黎眼前晃晃手，“艾黎，还有什么问题？没关系你直说就好。”
艾黎回神，如梦初醒：“啊，没有，没有问题导演，我能吃苦，最不怕吃苦了。”
黎宁欣慰的笑着说：“谢谢你愿意陪我冒险。”
“苦瓜都能吃，还有什么是不能的。”艾黎把情绪从过去剥离，对导演开了个玩笑。
接下来的时间，剧组的人互相加了微信，闲聊一会，“凹”字三人组就坐车回城里了。一路上，天越来越黑，夜幕四合，分秒流逝间三人回了晋江林苑。
一天折腾下来，她深感身体和灵魂不再高度重合，弯腰走回卧室时的姿势像动物园大猩猩。草草的刷牙洗脸，根本没多一分的精力去护肤就倒在床上。
整个人昏昏欲睡上下眼皮打架，眼睛即将合上时，手机叮咚一声，艾黎眯着眼举起手机，划开屏幕。
X：拍了拍你并说这梨好甜！
眼睛越瞪越大，艾黎弹坐起来，不知道许纪这是什么意思，深更半夜拍一拍？她把从两人见面到今夜的事情都复盘一遍，总结就是，可能还是因为那天醉酒吧......
她盯着手机屏幕犹豫了很久，也点了点他的头像，抱着头想着怎么发下文，措辞好又删掉。
【许老师，那晚上我真的喝醉了，我不是有心的......】
这么说也不对，万一人家根本没追究呢。
可下午道歉也没什么诚意，关键是自己真的理亏，就是占人家便宜了。
艾黎暗淡的眼眸忽然亮起来，匆忙输入【今天试镜很顺利！黎宁导演确定我拿女一的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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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城顶层没人去过，所有员工都以为是杂物堆放点，殊不知这层豪华无比，除了许总的办公室外还有休息室，类似五星级酒店的套房。他最近忙着公司的事情，很多天没去晋江林苑。
许纪今晚又补充了上午的会议，结束后已经将近十二点。之后去浴室洗个澡走出来，穿着白色浴袍，腰带松垮垮的在腰间束缚，领口微敞，露出白皙的皮肤和两道明显的锁骨，他随手拎着快浴巾擦着半干的头发，额前的一缕缕还垂在眼角边，遮盖些许好看的双瞳，氤氲着水雾。
他靠在沙发上拿起手机，点开“鸭梨不大”界面，输入【在吗】
然后坐等艾黎回复。果不其然，对方一直在输入中，一条新消息都没发出来。
许纪眯眼瞧着屏幕，眼尾泛起一丝蛊惑的狡黠，嘴角勾着不易察觉的弧度，点开她的头像——是个大头卡通人物大口吃梨的图片。
随后，点开对话框右边的加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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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黎本来渐渐浓郁的困意被搅得清醒无比，本来还在床上躺平，现在都坐起来了，背脊略微佝着看手机。
她深呼吸一口，视死如归的打下几行字。
鸭梨不大：【许老师，我不该占你便宜，我该赔你多少钱？QAQ】
X：【？】
鸭梨不大：【！我不是说你的身体是可以用钱衡量的！要不你占下我的便宜！这样我们就两清了！】
艾黎发完这句话莫名脸红起来，她把手机扔床上，用手背给脸颊降温，开始躺着自暴自弃，然后指着自己说：“你怎么回事啊！让他占你便宜，除非他瞎。”
等她转身划开屏幕看。
X:【也可以。】
她的瞳孔差点没从眼眶里瞪出来，整个人像吃了兴奋剂一样.......疯狂。
艾黎蹬腿踢空气，然后突然跪坐下来，头抵在膝盖上，像被石化的雕塑，嘴里念叨着：“你就没事找事吧。”
所以，许纪视力不好然后瞎了？
她赫然间涌上来一种冲动，就是跟许纪解释，哐哐解释，希望不要留下坏影响。
艾黎给自己运运气，刚拿起手机就响起微信电话的铃声，上面写着：X。
还是视频通话！
她本来想装死或者装睡，让许纪停止追杀，但奈何许老师执着的信念感要了她老命，叮铃铃响个不停。
这才叫胳膊拧不过大腿，艾黎最终颤颤巍巍如七旬老人，举起手机像供奉神明，神圣隆重的按下绿箭.......
接通前她刻意找了个角落，可以确保看见他，但他看不到自己。
好像只小白兔为了躲避猎人，而觉得自己的逃跑计划类似狡猾的狐狸，实际上她永远都是猎物。
视屏电话接通，艾黎撅着臀部在黑暗角落里“窥探”许纪，手机屏幕中出现一个穿白色浴袍的男人，此刻正在床上半躺半坐，领口是深V形，锁骨清晰，腹肌隐约可见一些，头发比往日更蓬松，略显毛茸茸的清爽。
他眼中含着不咸不淡的笑意，对自己说：“你说让我占你便宜？”
艾黎看呆了，盯着他上下移动的喉结，嗓子哽住说不出一个字，她还是人生中，现实里第一次见帅哥出浴后的样子。
她感觉现在魂飞魄散，身体和意识都不属于自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而且小小的耳朵和脸颊红得像发烧。
许纪拿起杯子喝了口水，“你人呢。”
艾黎也在咽口水，两眼直勾勾的看着那颗......喉结，他喝水时更显有力，像让人垂涎欲滴的果实。
看不太清他的五官，视线往下放放也不是不可以吧。
两个人安静了将近一分钟，艾黎才想起要回他话，但现在只觉身体似乎发烧般滚烫，喉咙也干渴，“我，我我我在，我刚才又跟你开了个，小小小玩笑。”
她刻意的笑笑，“我的意思是，下午道歉不诚心，热切希望你不要误会。”
心脏在胸腔里扑通扑通个不停，肯定是太紧张的缘故。
许纪笑着，但笑意却不达嘴唇，“好，赔三百万。”
？！什么，三百万？
艾黎刚假笑完的嘴角开始不自觉的抽搐，拿她当拉磨的驴？当初来星城的时候，可没说会有这出。
顿时晴天霹雳，仿佛窗外下起暴雨，雷声轰鸣。
杀猪盘，果然是杀猪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