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许潮湿泥泞的赛道,疾驰而过的赛车直捣终点。
拐弯处一个极速漂移,刺耳声消失而过,赛车熄火,稳稳停在白线规定区。
三两下摘掉手套,骨节处微泛着红,顾彦剥掉镜片,闷感消失,汗珠划过他脸侧。
拿起头盔,他胡乱抓着被压平的头发。
一程跑下来,体能消耗巨大,赛车算是高强度运动。
头盔被他随意夹在手臂与腰侧间,路过休息区,他伸手摸到兜里钥匙丢给旁边的试车员。
会意,后者去停车。
顾彦现在的心情算不上缓和,特别是加之身边还有个喋喋不休的顾栀泠。
聒噪吵得他头疼。
有她的地方,偶尔就会提到陆晚意,躲不掉那种。
简单三个字,却在他平静的内心里掀起一场不灭的惊涛骇浪,像是盛宴的灯火通明经久不衰。
不动声色地路过看台,顾彦捡上太阳椅旁的车钥匙,无视身后的顾栀泠叽叽喳喳:“不是,这就走了?我们去哪啊?”
“哥,走慢点,等等我。”
没有明面的回应,但她真的追上了前面的人。
轻喘着气,顾栀泠单手掐着腰,左右张望重复问:“我们一会去哪啊?”
“喝酒。”淡淡落下两个字,顾彦只身进了换衣间,随后拉上门帘。
一室之隔,开口说半个字的机会都没给她。
顾栀泠朝着门翻白眼,嘟囔道:“大白天喝什么酒。”
寂静的室内,顾彦换上常服,浅灰色的卫衣搭黑色外套,钥匙环套在食指,慢慢靠近门边,她的声音就愈发清晰。
略带了丝吃惊,“我哥该不会还喜欢她吧!”
“不是说有男朋友吗……”
“呼”的一声,房门大开,紧接着,门外的人对上顾彦那双深邃毫无波澜的眼睛,漆黑隐藏着重重情绪。
顾栀泠睫毛轻颤两下,想着她刚才说话声应该不大。
直截了当戳破她的小情绪,顾彦缓缓启唇:“这边不隔音。”
顾栀泠:“……”
尴尬清嗓,她灰溜溜跟在顾彦身后,不敢吱声。
停车场一辆黑色大G,顾彦转着钥匙环,车灯在昏暗的环境忽闪一下。
靠着副驾驶的椅背,顾栀泠偏过头提醒:“哥,喝酒不开车。”
顾彦视线移过来,没什么情绪的一眼,“代驾。”
眼看着他发动后熟练挂挡,手臂轻搭在方向盘上,沉声道:“安全带。”
车灯照亮前路,顾栀泠拖着长音“哦”了一声。
阴湿天,前窗雨刷规律工作,起起伏伏摇摆,顾栀泠连接车上蓝牙,循环播放团里合奏的纯音乐,和整个车内简约现代的氛围格格不入。
听旁边的顾栀泠说,这是她们前几天演出的成果。
淅沥沥的小雨碰撞轻砸在玻璃面的声音混合古筝的花指,悦耳动听,主奏都是顾栀泠负责的。
一阵暗调的琵琶和编钟声加入,只做边幅的修饰。
顾栀泠暗暗感叹:“琵琶还得看我们晚晚。”
可惜了,两个人现如今不在一个团。
顾彦默不作声,车停在路口红灯前,接近七十秒钟的等待,他拉下了手刹。
第一次看见陆晚意弹琴也是在那天,八点钟的家庭档电视剧在客厅电视机准时播放,里面男女主爱得难舍难分,许是为寻一方安静,她去了地下酒窖。
坐在红酒柜前,暖黄色的灯光平添了几分温柔,她的垂眸,视线都落在纤细的指尖。
降下旋转高脚凳,她随意拨了两声。
耳边的碎发遮住脸侧清晰的轮廓,一双勾人的眼睛,被昏黄染上了水光。
不合时宜的红酒混着辗转琵琶音,值得顾彦记一辈子。
……
下午一点半,烈日依旧不眠不休,光线落到车窗后排,陆晚意挪了个阴凉位置。
林城环南路附近这一带,前些年经济崛起,陆续的高楼巍峨,包围着整个别墅区。
商铺翻新,购物中心带动周围房价,涨了又涨,每每纸醉金迷的夜晚,好不热闹。
午饭过后,一辆灰色的卡宴从汀兰苑驶出,前排的司机透过后视镜,笑着跟她搭话,“前几天陆总还说送小姐您去学车,到时候买一俩上班的代步工具。”
陆晚意委婉拒绝:“李叔,我现在住的地方离团里很近。”
李叔给陆父开了半辈子车,从她记事起就在,是用惯的老人。
她也礼貌尊敬。
其实打进入云知起,陆晚意就搬出去独居,在琴行对面买了间一室一厅的单身公寓,来回能省不少时间。
车内隔光板一起,凉意卷来,应接不暇的林荫道消失在眼前。
车速缓慢,陆晚意微闭上双眼,缓解乘飞机带来的疲惫。
简奢风的法式餐厅,窗明透亮,卷草纹路帘子轻打着旋,排排法式廊柱高级典雅,距离别墅不过二十分钟车程,李叔推门下来帮她搬行李。
“真的不用在外面等您?”李叔轻放下她的琴盒,盯着偌大的行李箱,在三确定。
陆晚意摇头:“不用,一会让成希顺路送我。”
陆父下午估计还有工作安排,公寓和谢成希的公司在一个方向。
以前来这家餐厅也都是他送自己。
“那我就先回去了。”
陆晚意目送车离开视线范围,继而转身进了餐厅。
扑面而来的薰衣草香薰淡淡气息,混着松露森林的浓郁,玻璃门自动开合,服务生热情迎上来。
陆晚意是老主顾,自然更客气。
顾客是上帝,更何况她还是个经常光临的上帝。
店员很周到的帮她寄存行李,提供专属贴心的服务。
“晚意小姐,楼上请。”胸前亮晶晶的金色吊牌,是这家的店长,她迎过来,微笑着伸手示意。
“谢总已经在等您了。”
白黑相间的旋转楼梯,每三层搁置相同色系的插花艺术,大理石地面被擦得反着光。
二楼年轻的小提琴演奏者站在舞台上,拉着世界名曲《沉思》,悠扬动听,投入的倒影映在透明的玻璃窗前,周围玫瑰包围,芬芳一片。
距离不远,陆晚意就看见一身黑色西装的谢成希,他抬起手腕瞄了几眼时间。
除了穿衣风格,他这些年没怎么变。
依旧是高高瘦瘦,笑起来眉眼弯弯,人群中一眼就能关注到的帅气。
阳光温润,如沐春风。
似乎是注意到陆晚意打量的视线,他偏头迎上目光,不由自主地轻笑,起身帮她拉对面的椅子,“晚晚,来。”
看起来仿佛有用不完的耐心。
“等久了吗?”陆晚意走到他身前,慢慢落座,紧接着启唇:“我说要晚点,没收到消息吗?”
甚至没有回复。
“收到了,”谢成希不以为意点点头,继而轻声道:“但是等你,我一直很愿意。”
“这段时间是我太忙了,等公司项目都步入正轨,我带你去旅游好不好?”谢成希哄她。
三言两语,想着揭过前几天的事情。
面对面,他显得那么真诚,说话时细语缓慢,目光也时时刻刻追随。
陆陆续续上菜,谢成希记得她所有的口味。
放下刀叉,陆晚意双臂交叠搭在桌沿边,抬眸启唇:“你先忙吧。”
对未发生的事,她不敢抱有太大的期望。
“晚晚,你应该能理解我的吧。”谢成希低头观察眼前的人,小心翼翼试探询问。
陆晚意沉默几秒,轻叹了口气道:“如果我不理解,你就不会这么忙了吗?”
闻声,他突然哑口无言。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谢成希不知道怎么回答。
无关别人,说到底,就算没有陆晚意,他总是要工作生活的。
这没什么不对,她只是不喜欢谢成希打着自己的旗号,毕竟陆晚意从头到尾都没有干涉过他的选择。
谢成希:“所以,你现在是怪我吗?”
怪他忘记了演出时间,怪他不接电话,怪他没去机场……
陆晚意的声音平静温柔,却很有力量,直直地反问:“我不可以怪你吗?”
又是寂静一片。
她是个活得很通透的人,谢成希丢下自己说要工作时,不吵不闹,却不代表没有放在心上。
说要谈谈,就是冷静坐下来,桩桩件件地问明白。
原本做不到的事,何苦答应下来让彼此空欢喜。
面前人的态度又软了半分,“对不起晚晚,我下次一定不会这样了,别生气好不好?”
说着,他起身走过来,俯身下来靠近陆晚意。
“最后一次,原谅我行吗?”
舒缓的乐声下,陆晚意和他视线交叠,眼眸中满是真诚和期盼,陆晚意并不无理取闹,点点头道:“先吃点东西吧。”
尽管在家里吃过午饭,她还是陪眼前的人动了刀叉。
谢成希的电话铃声响起就没再停过,许是工作上的事,静悄悄的氛围中,铃声突兀又扦格难通。
几次挂断都打过来,循环往复。
谢成希也是一脸不悦,看到来电显示后就不停皱眉,再没看陆晚意半眼。
“接一下吧。”陆晚意放下叉子,端起旁边的水杯,温度刚好。
万一耽搁什么急事。
他像是被惊了下,几秒后才回神。
指尖捏着的杯口已经没有白色雾气,她听着一声“抱歉”后,眼前人又一次起身,去窗边接听无数次拨过来的通话。
等待之余,她抿了一小口水,目光聚集在远处拿着手机的男人,后者声音不大,听不清具体内容。
然而几分钟后,谢成希重新回到餐桌前,却迟迟没落座。
他深吸一口气,神色复杂,挣扎后还是说了:“晚晚,我可能得先走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分手还得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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