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玩笑

夏天昼长,吃饭完从餐馆出来,天还大亮着。冯小天不想这么早回学校,撺掇着要去夜市玩。

“我不去了。”陈睿第一个开口,“我要回宿舍学习。”

夏眠星附和:“我也是。”

学霸的世界自然跟他不一样。冯小天没勉强:“那行,我跟迟哥去。你俩回去吧。”

不料迟青白也拒绝的干脆利落:“不去,回学校学习。”

“……”

冯小天怀疑自己听错了,看三个人往学校走,连忙跟上。

“迟哥你来真的啊?真要学习?”

“废话。不真学还能假学。”

冯小天“啧啧”两声:“阿姨这回给你找的补课老师到底是何方神圣,本事够大的。”

听到“补课老师”四个字,夏眠星眼睛不受控制往迟青白身上瞟。下一秒,被他从眼尾斜过来的余光抓个正着。

向来胆怯的夏眠星这次破天荒没有逃开视线。

两人就这么默默对视着。

夏眠星看着男生平直的唇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意味深长“嗯”了声,声线低沉慵懒:“确实挺有本事的。”

说话时,迟青白狭长眼尾的余光一直没收回。夕阳在他硬朗俊气的脸上晕开一抹瑰丽的橘红,不掺杂质的眼神仿佛带着钩子般,丝丝缕缕,勾走了夏眠星所有感官。

回到宿舍,其他三人也在。

简单打了招呼,夏眠星坐在桌前学习。背了一会单词,她拿出手机,对着书桌上英语书拍了张照片。

并用这张照片发了条朋友圈。

配字:学习了。

没过多久,[朋友圈]出现了小红点,夏眠星点进去。就在刚刚,迟青白更新了朋友圈。

-学呢。

-[图片]

是一本摊开的英语词典,下面压着张英语试卷。词典太厚,想要保持打开,只能用手按着。

按着词典的手修长白皙,指甲圆润干净,骨感有力的手腕上戴着一块腕表。

这是两人加好友以来,夏眠星第一次看到他的朋友圈。更让她开心的,是自己的心思被读懂,并且得到回应。

夏眠星笑着给这条朋友圈点了个赞。

宿舍十一点熄灯,赶在熄灯前半个小时,夏眠星去洗手间洗漱。寝室里没有独立卫浴,每层楼各有两个大的洗手间,大家都挤在一起洗漱。

也不知道他习不习惯。

夏眠星站在洗手池前刷牙,忍不住想。

转天是周四,正式上课。早上起来,夏眠星去食堂吃早饭。正在卖粥的窗口排队,身后忽然笼罩下来一片阴影,低沉熟悉的声音紧随从头顶响起。

“哪个粥好吃?”

迟青白站在夏眠星身后,身上套了件校服外套,拉链散开,里面是校服短袖。袖子撸到手肘,露出一截精瘦有力的小臂。额前勾着些碎发,眉眼深邃。

蓝白校服穿在他身上干净又阳光,学生气十足。

见他连校服裤子都穿上了,夏眠星面露惊讶:“你竟然穿校服了。”

“昨天去后勤处新买的。”迟青白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捏着冯小天的餐卡,“既然要当好学生,就得像回事。”

夏眠星笑了笑:“我都是买南瓜粥,你可以尝尝。”

迟青白欣然接受夏眠星的提议,跟她买了一样的早饭。

找位置坐下,迟青白掏出手机,给还在寝室睡觉的冯小天发消息。

【吃什么?】

坐在对面的夏眠星看到后,忍不住开口:“上课的时候最好不要带手机,容易分心。”

迟青白几乎没有犹豫将手机调成静音,放在餐桌上,推到夏眠星面前。

“你帮我拿着,中午放学问你要。”

像是怕他反悔似的,夏眠星迅速拿起来放进校服外套兜里,一板一眼说:“以后玩手机的时间很多,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学习。”

“下周一的摸底考你认真答,我看看哪块知识薄弱。”

他之前的月考试卷夏眠星看过,完全是胡乱写的,看不出真实水平。

迟青白饶有兴趣地问:“你觉得我能考多少名?”

夏眠星没有犹豫:“三百名左右吧。这次考试政史地会合成一张卷,难度会提高。”

迟青白没说话。两人安静吃饭。

吃过饭,迟青白去窗口打包了两个豆沙饼,给冯小天带班级去。

每间教室后面都有台饮水机,趁着没上早自习,夏眠星拿着杯子去打水。走到饮水机前一看,加热指示灯亮着,电子屏上的温度是83。

水没开,夏眠星要走,正好挨着饮水机坐的迟青白抬起头,扫了眼饮水机:“杯子放我这儿,开了我给你打。”

夏眠星小心翼翼把水杯放在他桌上:“谢谢。”

看着面前的原木色保温杯,迟青白不太确定问:“我是不是打碎过你水杯?”

“你记得啊。”夏眠星语气意外。

她上个水杯是玻璃的,有一次迟青白打完篮球回来,路过时,不小心碰到了地上。

“有点印象。这是我给你买的那个?”

夏眠星点点头:“你赔给我的这个,够买原来的好多个。”

最开始夏眠星只把它当做普通保温杯,因为是喜欢的人送的,走哪带哪,简直到了爱不释手的程度。

有一次被蒋萌萌看到,说这个牌子的杯子很贵。夏眠星搜索后,被它三百多的价格吓到。

迟青白已经忘记花了多少钱,只是放学路上随便进了一家店买的。

“好用就行。”他道。

回到座位上,同桌孟晶晶立刻凑上来,一脸不可置信:“迟青白竟然主动跟你说话了!”

一个暑假的相处,夏眠星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但细细想来,除了玩得好的几个朋友,迟青白并不会主动跟别人聊天。看似随和温柔,实则疏离冷漠。

这也是很多人,包括夏眠星自己,只是远远看着他,不主动跟他说话的原因。

夏眠星解释:“我去打水,水没开,他让我把杯子放他那儿,等开了帮我打。”

孟晶晶震惊又困惑地“啊?!”一声:“他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可能……”夏眠星想了半天,“出于礼貌吧。”

对朋友或者是相熟之人的礼貌。

夏眠星不知道跟迟青白算不算朋友。或者说,他有没有把自己当朋友。如果不算,那起码也算熟悉的人吧。

他会给没吃早饭的冯小天带饼,帮自己接水也没什么奇怪的。

“他是这样的人?”孟晶晶一脸怀疑。

夏眠星笃定点头:“他很细心,也很温柔,会考虑别人的想法。”

早自习铃响,打断孟晶晶继续聊天的念头。

教室迅速安静下来。

夏眠星正低头写地理卷子,后背突然被拍了一下。扭过身,见后桌手里拿着她的保温杯,连忙接过来:“谢谢。”

正要转回去。

“这个也是。”

夏眠星一愣,看着他手里的迷你咖啡杯,慢慢拿起来,压低声音问:“谁给我的?”

“不知道,跟杯子一起从后面传过来的。”

这是一款咖啡,夏眠星在超市见过。一盒里有十几颗,独立包装,每颗都是这种咖啡杯形状。不过她不喝咖啡,所以没买过。

撕开包装,里面是细腻的咖啡粉。夏眠星小心倒进去,咖啡粉融化在热水里,咖啡的香气扑鼻而来,并伴随着一股淡淡的香草味。

晾到能入口,夏眠星轻轻抿了一口。

香草的甜香搭配着咖啡,苦中带甜,醇香的味道在口腔里久久不散,让她这种初次喝咖啡的接受良好。

空了的包装壳夏眠星没舍得扔,放到了笔袋里。

第一节是语文课,语文老师叫郭琪,是他们班的班主任。上课铃响,手里拿着一沓信封走了进来。

站在讲台上,看着底下一张张青春洋溢的面孔,认真开口:“高三了,这一年转眼就过,同学们也该有个规划了。”

“一些学习不好的同学,到底是学不会,还是压根没学,你自己心里清楚。其他各方面都那么优秀,就学习不好,多可惜。”

“是不是啊迟青白。”

班里一阵哄笑。

夏眠星也不由抿嘴轻笑。

她经常去各科老师办公室请教问题,偶尔听到老师们谈起迟青白时,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明明那么聪明,就是不肯学习。

还说他就是缺个好好带着他、管着他的人。

正研究数列大题的迟青白猛然抬起头,当着全班的面被老师点名也不害臊。

“老师说得对,学习不好,长得再帅都没用,都没姑娘喜欢。”

追他的女生能从班级门口排到学校东门。只要他想,一百个恋爱也谈了。

他的受欢迎,是老师们都一清二楚的事实。

语文老师生生被他气笑了:“你知道就行!”

训完话,语文老师将手里的信封分给每列的第一排,依次往后传。

“信封里有一张卡片,大家在上面写上自己想考的大学。不要互相问,也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写完之后封好,在信封外面写上自己的名字,贴到后面的展示墙上,等高考结束拿下来,看看自己考没考上。”

“每当学不下去的时候,想放弃的时候,就想想这个信封,想想自己的梦想。”

教室里鸦雀无声,谁都没有问谁。无论是哪一种梦寐以求的未来,在此刻,都被装填进薄薄的信封里。

信封的封口和背面都贴上了双面胶带。

写完后,夏眠星撕掉双面胶上的白色衬纸,认真将卡片封存。接着站起身,往教室后面走。

展示墙前挤满了人,大家都在找合适的位置。

夏眠星站在外围,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要不要帮忙?”

迟青白晃着手里的信封,眼神似笑非笑。

夏眠星毫不犹豫点头,将信封给他。

迟青白仗着身高腿长,都不用挤到最前面,长臂一伸,轻松将两个信封贴在展示墙最高处。

“咖啡好喝吗?”

夏眠星忽然想皮一下,故作惊讶:“是你给我的?”

迟青白长眸眯起:“那你以为是谁?”

“……”夏眠星答不出来,想了半天,小声说:“没谁。”

还在上课时间,贴完信封,大家陆陆续续回到座位,夏眠星想跟着一起走,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察觉到意图,迟青白一个跨步拦在她面前,不让走。

周围的人越来越少,夏眠星后背贴在墙壁上,看着挡在面前的人,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完全不怕被同学和老师发现。

但是她怕。

急急解释:“我知道咖啡是你送的,我刚刚开玩笑呢。没人给我送过。”

听完,迟青白眉眼放松下来,低沉的嗓音中带着笑,莫名勾人:“胆儿挺肥,敢开我玩笑了。”

夏眠星面颊泛红。

“行。”迟青白终于放人,“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