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天,夏眠星和往常一样给迟青白补习。暗恋归暗恋,但是当起老师来,夏眠星毫不含糊。
认真严肃提问:“《逍遥游》中,起到承上启下作用的句子是?”
迟青白靠在椅背上,低眉沉思半晌,笃定开口:“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急大年。”
“《赤壁赋》感叹人生短暂渺小的是哪一句?”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夏眠星抽出一张白纸放到迟青白面前:“写出来。这几个字容易写错,写错同样没分。”
“……”迟青白认命叹气,“行。我写。”
边写边用余光睨了夏眠星一眼,轻笑:“我怎么就栽你手上了。”
那么多经验丰富的补课老师都搞定了,偏偏对比兔子还乖巧的夏眠星毫无办法。
夏眠星盯着他高挺流畅的鼻梁,没有言语。
我早就栽了。
栽得无药可救。
“写完了。”
夏眠星回神,看了眼纸上的字:“蜉蝣写错了,不是三点水,是虫字旁。蜉蝣是一种虫子,所以是虫字旁。你这么记就不会错了。”
“写十遍,加深记忆。”
“…………”
迟青白正哼哧哼哧罚写,卧室门开了。
“儿子,想爸爸了没?!”迟胜阳站在门口,手里拽着皮箱,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陈梅追上来,拍了迟胜阳后背一巴掌:“跟你说了儿子学习呢!非得打扰他!”
迟胜阳才不管这个,目光一转,落在夏眠星身上,面露慈爱:“你就是眠星吧,这几天辛苦你给青白补习了。”
夏眠星连忙站起身:“迟叔叔好。不辛苦,他很聪明,学什么都特别快。”
迟青白闻言勾唇一笑,第十遍写完,扔下笔,认真说:“夏老师教的也好。”
当着长辈的面被喜欢的人夸奖,夏眠星十分不好意思,小声说:“我没做什么。”
“天天听写单词、考我知识点,作业更是多的写不完。”迟青白说着,拿起刚刚被罚写的句子,一顿展示,“瞅瞅,错俩字就罚写十遍。这还叫没做什么?”
看似是在倒苦水,其实是把夏眠星做的都说给他爸他妈听。
“……”
夏眠星噎住,大概是长辈在给了勇气,瞪了他一眼,语气凶巴巴的:“下次再错写二十遍!”
头一回被夏眠星凶的迟青白惊讶挑眉,不仅没生气,甚至还觉得惊喜。她在自己面前太小心翼翼了,这么“放肆”还是头一回。
迟青白终于有了一种“他们熟了”的感觉,语调轻快愉悦:“放心,‘蜉蝣’这俩字我记一辈子,喝孟婆汤都忘不了。”
“遇到眠星这么好的同学,你南天门烧高香吧!”陈梅越听越满意,“行了,也快中午了,下来吃点东西,下午再学。”
到了客厅,夏眠星坐到沙发上,迟青白顺势坐她旁边,伸手掰了根香蕉,往夏眠星面前递了递。
夏眠星接过来,正剥皮,熟悉的声音响起:“下次想吃什么自己拿。学学我,哪次去你家把自己当外人了。”
“你在我家也挺客气的。”说着,咬了口香蕉。
完全没觉得的迟青白:“是么?”
夏眠星点点头,认真说:“外婆夸你礼貌懂事,夸了好几次。”
“比你还是差点。”迟青白也掰了根香蕉,“你在我妈心里是神一样的存在。”
“……哪有这么夸张。”
“能管住我,在她眼里就是神。”几口吃掉香蕉,皮扔进垃圾桶,迟青白靠在沙发上,低头看手机。
陈梅端着切好的西瓜从厨房出来,把最中间的一块给了夏眠星,笑盈盈说:“这西瓜可甜了。”
“谢谢阿姨。”夏眠星双手接过来,不经意扭头,撞上迟青白‘这回你信了吧’的眼神,抿嘴笑了。
迟胜阳去卧室放皮箱,这会儿也下来了,手里大包小包拎了一堆东西。
陈梅起身帮着接过来一部分,还挺沉:“都是什么啊。”
“给你们带的礼物。”
迟胜阳每次出差回来都会带礼物,迟青白已经见怪不怪,这次却多问了句:“有夏老师的吗?”
“当然有了。”迟胜阳从大大小小手提袋里拿起一个,第一个递给夏眠星,“叔叔给你买的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夏眠星受宠若惊,正想着怎么婉言拒绝,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先一步替她接过来。
“给你就拿着。”手提袋放到夏眠星腿上,迟青白长眸微斜,递过去一个警告的眼神,“说谢谢叔叔就行了,别的不许说。”
“……谢谢叔叔。”
迟青白唇角勾起:“这才乖。打开看看。”
手提袋里装着一个方形盒子,里面是一块腕表。棕色皮质表带,方形表盘,表盘轮廓是光滑的金色,跟表盘内指针和罗马数字相呼应。复古精致。
夏眠星一眼惊艳:“好漂亮。”
陈梅看到后也满意点点头:“这礼物选的好,实用还好看。戴上看看合不合适。”
盛情难却。夏眠星拿出手表,戴了半天也没戴上。她几乎没怎么戴过手表,不熟练。再加上是礼物,对待格外小心翼翼,不舍得用力扯。
正要再次尝试,手表被一股力量抽走。
夏眠星抬头,撞上迟青白狭长的眼眸,正略带无奈看着她:“伸手。”
夏眠星听话伸出手。
迟青白两只手抓住手表两端,表带塞进表扣里,套住夏眠星细瘦的手腕,找合适的孔位。
皮肤间的碰触时有时无,很轻微,夏眠星却感觉异常明显。大概是“做贼心虚,”她怕叔叔阿姨看出端倪,头垂得很低,忍住不看他给自己戴手表时的神情。
卡在最后一个孔,松紧正合适。迟青白低眸端详几秒,轻笑着开口:“以后监督我不用看手机了。”
夏眠星喜欢掐时间,比如一张政治试卷必须在90分钟内写完。一来能提高学习效率,二来养成紧凑的学习习惯。
迟青白的礼物也是一块手表,跟夏眠星的一个牌子,款式也类似。
陈梅则收到了一对白玉镯。喜笑颜开地收好:“我去做饭,你回房间睡会儿,饭好了叫你。”
正有此意的迟胜阳立马站起来:“自打出差后我就没睡好过,半夜还得让电话吵醒处理工作。”
客厅里只剩下夏眠星跟迟青白。
打量着偌大的别墅和不菲的装潢陈设,夏眠星在好奇心的趋势下,试探问了句:“叔叔是做什么的?感觉好忙啊。”
迟青白正玩着消消乐,闻言反问:“腾达热力听过吗?”
夏眠星“嗯”了声。
“我家的。”
林峰市是彻头彻尾的北方城市,每年供暖期长达六个月。一共有三家供热公司,其中最大、口碑最好的就是腾达。
“去年在临市开了分公司,比较忙。”
这些事迟青白没留心关注过,只是随耳听了些。
“别跟别人说,我很低调的。”
周围人只知道迟青白家境好,这个从吃穿用度上就能看出来,想瞒也瞒不住。却没人知道他父母具体是做什么的。连玩得好的冯小天也不清楚,只知道他迟哥住大别墅,不差钱。
迟青白从不炫耀,有人问也只是一笑置之。
夏眠星连忙点头应下。她有些口渴,伸手去拿果盘里的西瓜。迟青白也正好拿。
手不小心碰到一起。
迟青白拿西瓜的动作一顿,目光在彼此手腕折返,半晌后,意味深长开口:“这和情侣对表有什么区别,这么像。”
早就发现这点的夏眠星心中一惊:“没有吧。同一个牌子,设计风格又类似,像很正常。”
她刚刚还因为这件事窃喜。虽然不是对表,但相同的牌子、相似的风格已足够让她自己骗自己。
现在却一片兵荒马乱。
“你要是不喜欢,我摘下来。”
说着就要摘,被迟青白抬手按住,无奈:“逗你玩呢,怎么什么话都当真。”
“不是情侣,哪怕穿相同的衣服、戴相同的手表,一样不是。也就骗骗自己。”
后面的话听得夏眠星鼻子一酸,眼底涌上湿润,忙低头吃西瓜来掩饰。
吃过午饭,两人上二楼休息。手机还在迟青白卧室,夏眠星跟着进去拿。
拿上手机正要走,见迟青白打开书桌旁边的收纳柜,把空的手表盒放了进去。里面还有很多大大小小的盒子,摞放整齐。都是礼物盒,都没拆开。
夏眠星面露惊讶:“这些都是叔叔送你的礼物?”
“不是。”迟青白关上柜子,“同学送的生日礼物。”
“同学”基本等于喜欢他的人。明白这一点的夏眠星情绪瞬间低落下去:“你怎么都不拆?”
“拆开收纳麻烦。”迟青白语调随意,对盒子里的物品完全不好奇。
不扔也不拆,放在不碍事的角落。迟青白想不出比这更好的处理办法了。
夏眠星忽然想起自己做过的事,抿了抿唇,状似不经意地问:“你收到过特别的生日礼物吗?”
“没有。”
不假思索的回答。
夏眠星明亮的眼神黯淡了一瞬,随即恢复正常。
想想也是,他连那么多包装精致的礼物都没拆过,又怎么可能注意到自己的礼物。连注意都没注意到,又怎么可能称得上特别。
夏眠星,你真是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