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叶小九满脸得意的数念,方才还苦着张脸的贺来嘴角立时间开始上扬,并且弧度越来越明显。
而我的脑门子一下子泛起一层密密麻麻的细汗。
我们的叶大公子仍旧没有察觉,继续满脸神气的叨逼叨:“所以说啊,别一天天总觉得自己聪明绝顶,很多事情你根本猜不出来。”
“呵呵,是么?”贺来叼起烟卷,朝我眨巴眨巴眼睛。
我当时真有一股子掐死叶小九的冲动,这傻孩子也不知道到底随谁,跟我混了这么久,愣是一点精髓没掌握。
跟贺来对视一眼后,我两手揉搓在太阳穴上,忍不住叹了口气。
叶小九回过来神儿,很是呆萌的望向我:“怎么了朗哥,头疼么?”
“没有,我怕待会脸疼,提前护着点。”我咬牙切齿的挤出一抹笑容:“你现在别理我,不然我真控制不住想特么攮死你!”
贺来刚才一直在和他媳妇阿飘通电话,没意外的话,阿飘此时应该就在附近。
别看那娘们现在怀孕了,就算是临盆,我估计捶我跟叶小九也是分分钟。
贺来在我面前之所以唯唯诺诺,说白了就是害怕二牲口,只要二牲口不露面,他就算身上揣着核武器,也得对我客客气气,现在好了,这一切被叶小九这个人头猪脑给戳破,天秤完全朝他那边倾斜。
“别呀,聊聊呗朗哥。”贺来吐了口白雾,故意拖着长音哼声:“刚才你说让我给你掏一笔有份量的筹码是吧,咱们继续话题。”
“你是我哥。”我当即挤出一抹笑容,讨好的抱拳:“那啥贺总,时间不早了,有啥事咱们明天接着唠,我就先撤”
说罢,我直接站起来,拽着还处于懵逼状态的叶小九拔腿就往大排档门口走。
“踏踏”
一阵脚步响起,套着一件粉色棉服的阿飘出现在门口,直接挡住我俩的去路。
尽管这娘们肚子凸起,可那双紧握着的小拳头却格外的孔武有力。
“坐下,让你们走没?”
贺来的声音在我们脑后响起。
此刻,叶小九总算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回过身子满脸堆笑的吧咂嘴:“贺少,嫂子有孕在身,睡太晚对胎儿不好,有什么事情咱回头说一样一样的。”
“我说坐下。”贺来“啪啪”拍打两下桌面,语气充满不容置疑。
“看着没,生活就是如此戏剧化,前一秒咱还是猎人,后一秒就因为你个傻叉变成了猎物。”反正特么走不了了,我深呼吸两口,索性重新坐回桌边,歪着膀子斜视贺来:“不用你媳妇动手,需要我昏迷的话,我这会儿就往地上躺,说罢,想看啥造型?”
贺来紧绷着脸,直勾勾的注视我。
我不自然的摸了摸腮帮子,讪笑道:“没必要较真吧,咱好歹也认识这么久”
“噗!”
贺来突兀咧嘴笑了,随即摇了摇脑袋:“朗哥啊朗哥,你这股子能屈能伸的劲头是我最佩服的,如果我没有萌生退意,一定会让你如法炮制的好好给我装回软蛋,可现在我是真厌了,面子里子啥的再也难让我产生多大兴趣。”
“哦?”我迷惑的蠕动嘴巴。
“不管你那位兄弟在不在场,我都不会给你难堪。”贺来抓起酒瓶给我“滴溜溜”续上一杯,又替叶小九也斟满,吞了口唾沫道:“你可能一直觉得我另有目的,但我说句良心话,我来广平县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把我大伯带走,这趟浑水我们不踩,甭管是威逼利诱还是软磨硬泡,我都坚守本心。”
“太阳难道真从西边出来了?”我仍旧保持怀疑。
“要说心甘情愿那纯属吹牛逼,咱们属于一类人,但凡能蹿起,绝对不可能趴窝,可我现在没得选啊,媳妇孩子和宏图霸业比起来,后者再诱人也只能舍了。”贺来抿了口酒杯道:“人这一辈子挺苦的,要忍下去很多不甘心和委屈,你说呢?”
堵在我身后的阿飘慌忙出声:“老公,其实你没必要的,我认识你时候你就是这样,没必要为了我舍弃什么”
“如果你让我弃,我肯定不会放,关键就在于你从来没说过一个不字,总是默默的替我做这做那,懂事到让人心疼。”贺来微微一笑,举起酒杯朝我示意:“来吧朗哥,相遇不过是恩泽一场,仇也罢、恨也罢,终归会随着一个人的退场,彻底结束,你我斗了这么久,咱们还能坐在一桌旁谈笑风生,那更是天大不易,这杯酒,我敬你!”
“我随意哈,我怕喝多了,你揍我,我不知道!”我将信将疑的喝了一小口。
“哈哈哈。”贺来朗声大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干了!”
“他朗哥,咱输人不输阵,我陪他干了!”叶小九神经大条的也一口将杯中酒倒入口中。
“叶公子,可能王朗从来没跟你说过,我们这号人其实特别羡慕你。”贺来又将目光投向叶小九:“你生在富贵圈,得天独厚!我们玩命奔跑的终点,不过才是你的起点而已,也许你也有这样那样的苦恼,但至少你从来不会为了钞票和人脉犯愁,人生在世,除了生死、情爱,还有什么是那两样不能扭转的。”
叶小九沉思几秒,认同的点点脑袋:“你说的在理。”
“我父亲还活着的时候说过一句话。”贺来抽吸两下鼻子道:“眼睛可以近视,但目光不能短浅,你的目光特别好,至少在什么时候知道找什么人交朋友。”
“干了啊!”叶小九嘿嘿一笑,又给自己倒满了酒杯。
“干!”贺来不甘示弱的应声。
瞅着本该风牛马不相及的俩人开怀畅饮,我好笑的开口:“你俩性情了啊,都少喝点,不然待会难为我跟弟嫂子。”
不过当跟阿飘那双空洞的眸子对上时,我又马上把没说完的话给吞了回去。
哪怕是怀孕了,这婆娘的眼神仍旧让人望而却步,每每跟她对视,我都有种小命好像不被自己掌控的压力。
“提前说好哈,自己喝到位,主动退场,咱不劝酒。”贺来又慢悠悠给自己倒上一杯酒:“年纪大啦,再也不能假装喝醉发泄了,怕别人说酒品不好,又怕媳妇担心。”
听到他这话,我禁不住怔了一怔。
一直以来,我都感觉自己足够成熟,不管是说话办事还是思考问题不说面面俱到吧,最起码很难让人挑出来毛病,可跟贺来这么一比,我对于家人的关注好像真的只能算个“差等生”。
这天晚上,贺来和叶小九喝了足足能有三四瓶,要不是天亮,大排档的老板准备收摊,我估摸着他俩能决战到下一个黄昏。
从大排档里出来,被阿飘搀扶着的贺来已经星眼朦胧,操着个大舌头,含糊不清的问我:“朗哥,还需要我给你准备筹码么?”
“准备个毛线,咱们是哥们,裤衩王不相信你就是不相信我,看我不找他算账。”没等我吭声,半拉身子几乎挂在我身上的叶小九马上像是踩着电门一般迷迷瞪瞪的摆手吆喝:“贺儿啊,往后咱们当哥们处,你看你九哥到不到位就完了,呕”
话没说完,叶小九直接蹲在地上呕吐起来。
“到胃了,你绝对特么到胃了。”我无语的拍打他的后背,朝着阿飘示意:“你们先走吧,贺少如果有什么想跟我聊得,可以随时打电话。”
“等等,给你”贺来摆开阿飘,从兜里摸索半天,翻出来一张超市储物柜的存取二维码小票递给我:“送给你了,你现在绝对比我更需要,九哥明晚上继续喝哈,咱们整洋的。”
“必须干!干到天昏地暗”蹲在旁边的叶小九一手扶电线杆,一手挥舞:“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