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完李俊峰以后,我又躺下继续赖了会儿床,同时在脑子里演练如果伊德摊牌跟我谈合作的事情,我应该如何取舍。
魏刚主动请伊德吃饭,我很明白这是他对我的一种示好,也是在对外宣布他们的立场转换,于我而言肯定是好事,但是对魏刚及其团伙来说,其实挺折脸面的,毕竟他们在这边也算是半个坐地户。
“真是难为老魏了,这笔人情欠的有点大。”我摸了摸额头自言自语的苦笑。
半小时后,我从房间里出来,刚一出楼口,正好碰上商老八带着几个中年人钻进一台浅白色的皮卡车里,几人的身上都套着印着魏家货站标志的灰色工作服。
我笑呵呵的打招呼:“啥活呀八哥,还得你亲自操办?”
商老八抹擦一下脑门上的汗珠子解释:“别提了,油田运输站出了点机械故障,十几万立方的原油拉不出来,我们过去搭把手,附近货站的油罐车都被征调了。”
“你们还管给公家做事啊?”我好奇的问了一嘴。
“平常不管,有时候出点什么临时状况,大家都会无条件帮忙,毕竟我们指着油田吃饭,油田运作正常,我们才能赚到钱,同理我们搞点私油什么的,油田那边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相辅相成吧。”说着话,商老八把安全帽扣到脑袋上,憨厚的笑道:“小朗,中午我大哥帮你约了伊德,你帮我多看着点他哈,他肠道不好,不能喝太多酒,不然老毛病容易复发。”
“妥妥的,你们也多注意安全哈。”我拍着胸脯保证。
盯着皮卡车绝尘离去,我轻叹一口气,生而为人不容易,每个圈子都有每个圈子看不见的生活法则,就好比此时的商老八指定不乐意跑腿打杂,但他们往后还得吃这口饭,就必须得笑脸相迎。
“小朗。”我正发呆的时候,脑后传来魏刚的喊声。
循着声音回过去脑袋,我看到魏刚身着笔挺的银色西装,鼻梁上还挂着一副四四方方的茶色墨镜,同样一身正装的魏伟走在他旁边。
两人走到我旁边,魏伟很是难为情的朝我轻声打招呼:“王王叔好。”
“让你费心了魏哥。”我没搭理这头丧门星,直接朝魏刚双手抱拳道:“大恩不言谢,但我全记在胸口。”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魏刚自然明白我指的是他主动邀请伊德吃饭的事情,笑呵呵的摆手道:“活到我这个岁数,属实不爱多招惹是非,但咱既然讲好了要当一家人,我就得干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魏伟龇着牙齿插嘴:“王叔,你是不知道我爸给伊德打电话的时候姿态放得多低,以前我们虽然惹不起伊德,但跟他之前没任何经济往来,也不鸟他,为了你这个事儿,我爸都差点没”
“跟你说过多少遍,少言多思,话太多只能让自己显得肤浅。”魏刚不耐烦的呵斥一句自己儿子,朝着我摆手道:“这边的正餐饭点比国内稍微早一些,咱们出发吧?”
“成,我正好也有点饿了。”我摸了摸小腹应声,同时掏出手机给谢天龙去了个电话。
几分钟后,我们四人坐上一台国产的奇瑞轿车直奔碰面地址。
“在这边,国产汽车比较风靡,只要提到cher,基本上无人不知,说老实话,我来阿瓦士很多年了,基本上没怎么回去过,怎么也想不到国家现在这么繁荣昌盛。”坐在车里,魏刚笑呵呵的跟我解释为啥开这台车出门。
不善交谈的谢天龙冷不丁出声:“这几年国内的生活条件确实在日新月异的更新,我去过很多国家,如果单纯论安全程度,绝对没有任何国家强的过华夏。”
“老弟过去是当兵的吧?”魏刚饶有兴致的看向谢天龙道:“我也当过兵,七一年在兰州二炮服役。”
谢天龙的后腰陡然挺直,表情认真的开腔:“老班长好,我一五年入伍。”
“哈哈,看你的气质感觉就像。”魏刚哈哈大笑道。
我闲聊似的发问:“老哥为啥会来这边发展?”
“我啊?咋说呢,就是命吧。”魏刚沉思几秒钟后出声:“我年轻那会儿好勇斗狠,尤其是刚退伍回来更是无法无天,家里为了让我改邪归正,花了一大笔钱给我送进个国企的棉纺厂,但也鸟用没有,不上班时候我和一帮哥们该喝酒喝酒,该闹事的闹事,不管哪个朋友跟人干仗,我都冲在最前面,天狂自有人收,这话一点不假,有次我们哥几个跟人干仗,有个朋友失手捅伤了人。”
“结果你们全进去了?”我接茬问道。
“如果全进去了我也不会跑到这地方讨生活,当时被抓的只是我那个失手捅伤人的朋友,后来他在里面把我们都咬出来了。”魏刚搓了搓额头道:“可没过多长时间,其他哥们都被放了,唯独我得被判刑。”
“为啥呀?”魏伟不解的问。
“是呀,当时我也想不明白为啥,直到我蹲了两年鸡棚子,一个在外面跟着我的小兄弟因为别的事情也进去了,我才知道原委,敢情我那帮哥们家里都比我家条件宽裕,几家一商量好串好口供,直接把我给推出去了。”魏刚自嘲的摇摇脑袋道:“都说我们那个时代情比天高,其实全是狗毛,甭管啥年代,狗篮子比比皆是,真兄弟少之又少。”
“出来以后,你就跑这边发展了吗?”我眨巴眼问。
“没有,离刑期还有八个月的时候,我母亲病危,我哭着求他们让我出去尽一下最后的孝道,结果名额却被另外一个家世很好的狱友给顶了,当天晚上我跑了。”魏刚揪了揪鼻头道:“我们那会儿蹲鸡棚子没现在这么严格,无非是高墙电网,只要摸准规则,想逃走并不困难,逃走以后,我联系到一个朋友,他在这边发展,我就过来了,老天爷也算对我不薄,我在那群发小那里失去的义气,又从老八他们这里找到了,呵呵。”
“唉”我苦笑着叹口气。
“从那以后,我就发誓一定要让我儿子锦衣玉食。”魏刚长吁一口气道:“可瞅着小伟这一天天鸡毛正事没有的样子,我又感觉好像自己做错了,小朗啊,我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魏哥。”我径直点点脑袋:“能做到的我肯定不会含糊。”
“让小伟拜你的山头吧,从今往后做你的门徒。”魏刚突兀一把握住我的手掌道:“我就小伟这一个儿子,将来货站肯定也得他打理,以他的头脑和心性很难守得住江山,如果他拜你做大哥,我知道你肯定会替我管好他。”
我挪揄的干笑:“魏哥,这事儿”
另外一边的魏伟也同样有点不乐意,斜眼嘟囔:“爸,我跟他岁数差不了多少,你让我拜他当大哥,以后我多没面子啊,跟我那帮兄弟介绍起来。”
“你闭嘴!”魏刚烦躁的瞪了眼自己儿子,另外一只手也压在我手背上,语重心长的开口:“小朗,你也早晚会成为孩子爸爸,会明白我此时的心理,收下小伟,满足我的心愿,同样也彻底融合咱们两家的关系。”
我尴尬的缩了缩脖颈道:“魏哥,我不是搪塞昂,你别看我这么多兄弟,但还真没正儿八经的收什么门徒,你这么一整,弄的我有点不会了。”
“你只管点头,仪式我来操办,我们这辈人讲究这些,一个头磕地上,那这辈子就是打不断割不破的至亲。”魏刚深呼吸两口道:“你要是同意,咱们跟伊德赴完约,我回来就办。”
盯着他那双浑浊且真挚的眸子,我迟疑几秒道:“你容我考虑考虑行不?等咱回来,我给你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