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凌晨五点
柳飞絮从梦中惊醒，没再赖床，抬手将5：30的闹铃关掉，发消息给周雅说不用来叫她。
她今天要给一个原创设计品牌当模特。
这是很早定下的行程，品牌的设计师是三年前毕业于北城美院服装设计系的学姐。
品牌创立于三年前，当时柳飞絮还短暂地作为设计师参与过品牌成长。
三年来，该品牌在国内外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今年更是登上了米兰时装周。
“好久不见！絮絮又漂亮了！”
打扮时髦的女人扑过来抱住柳飞絮。
柳飞絮回抱：“好久不见，Linda。”
Linda亲昵地挽着她的手臂，拉着她往试衣间走：“这次得感谢你，要不是你，这次VOGUE封面也不会给咱们。”
柳飞絮在圈内圈外都很有名，漂亮，艺术家身份加持，在时尚圈影响力极大。
再加上最近的人体自画像《窥视》多次登上热搜，linda把她担任此次新品模特的消息放出后，无数平时高傲不理人的时尚杂志向她抛来橄榄枝。
Linda：“繁花系列在设计的时候，我脑子里都是你，当时就想，一定要请你当模特。”
Linda带着她参观最新稿的设计。
繁花，顾名思义，极尽的繁华、奢靡，好似千万多花朵簇拥的美丽。
为了与这种极致的美作对比，Linda希望能选取茂密的、寂静的北欧风森林作为取景地。
为了不麻烦柳飞絮飞来飞去，团队把取景地放在北城。
整个北城，拥有这样茂密森林的，只有被誉为森林大学的北城大学。
团队提前跟北城大学打了招呼。
化完妆换好衣服，一行人前往取景地。
晨光熹微。
林海中笼罩着一层淡青色的薄雾。
“漂亮漂亮。”
“絮絮保持这个动作，不要动。”
摄影师快门按个不停。
喊CUT后，柳飞絮拖着宽大的裙摆，走到屏幕前看样品。
屏幕上，戴着花冠的女人堪若神女，几缕碎发飞舞。
她身上布满色彩娇艳的花朵，一缕一缕的纱化作枝干，蔓延在肩膀处，牵着饱满胸脯处的花束，再往下延伸为波光粼粼的纱，与远处的湖面晕成一团。
纤手拈花，优雅的天鹅颈微扬，鼻尖轻触花瓣，隔着屏幕都仿佛能嗅到芬芳。
这张照片，最妙的是构图。
神女拈花，在左侧。
湖对岸，不知何时出现一位身穿白色大衣的绅士，他手捧着书，气质清冷出尘，与背景融为一体，居右侧，与神女为伴。
刊面的负责人惊呼：“秒！我看就是这张了。”
摄影师也连连感叹：“这张真好！但好像拍到别人了。”
负责人仔细看了眼：“确实，脸都能看清楚。”
这种公开发表的刊物，得注意肖像权问题。
负责人：“要不把背景虚掉吧。”
摄影师：“不行！这张照片最妙的就是虚实关系。”
前侧的神女身上洒满光斑，轮廓模糊。
对岸的绅士却很清晰，他严谨沉闷的打扮，与满天繁花形成强烈对比，冲击力十足。
凭借几十年的摄影经验，摄影师清楚，这样绝妙的虚实关系后期调不出来，全靠幸运女神光顾。
负责人也割舍不下这个效果，Linda提议道：“我们给他付肖像使用权不就行了。”
负责人和摄影师表示同意。
“可以，去跟他商量一下。”
“应该是北城大学的学生或者老师吧？”
“打扮像老师，但又太年轻了。”
柳飞絮望向对面。
误入镜头的男人原本正在湖边看书，似乎是被他们这边的动静打扰，此时已站起身，凝眸望向湖对岸。
晨间的风吹乱他宽大的衣摆，柳飞絮看清他的面容，抿了抿干燥的唇：“可能付不起。”
这人挺贵的。
《我的天才宝贝》4册6个版本的封面都是裴青梧本人，覆盖他从少年到青少年多个时期。
这么多年，这套书全球累计销量过亿，作者刘青云也常年霸占华国作家财富榜前三。
按照市场价格，即便是VOGUE这种级别的杂志，可能也付不起裴青梧的肖像使用权。
除非，他本人愿意。
例如：去年国外顶尖物理期刊就曾被免费授权刊登他工作时的照片。
因为该刊物的责任编辑是裴青梧在哈佛硕博连读时的导师，诺贝尔奖得主Justin教授。
负责人小跑到湖对面，不知跟裴青梧说了什么，两人一起朝着这边走过来。
柳飞絮一愣，下意识拿起备好的外套披在身上，顿了顿，又脱掉。
负责人回来时，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我刚刚就觉得眼熟，但我实在没想到！我们拍到的居然是裴神！我跟他介绍了这次的主题和情况，他说想看下照片再决定。”
摄影师、Linda及几位助理都愣愣地看着裴青梧，在他走向屏幕时，才回过神来，给他让位。
“您请。”
裴青梧微微附身，注视着屏幕上的照片。
Linda和负责人一左一右，你一言我一语地介绍照片和服装的设计理念
柳飞絮站在一旁，或许是春寒料峭，她抱着胳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啧……
裴青梧怎么盯着照片看了那么久。
我那个姿势，现在看起来，有点矫揉造作啊。
Linda忽然道：“裴神和我们絮絮是不是认识啊，我之前好像见你们一起上过热搜，裴神去画展给我们絮絮当过模特吧。”
裴青梧站直身体，凤眸望向躲在树旁的柳飞絮：“嗯。”
Linda笑道：“絮絮怎么站那么远，不来打个招呼吗？”
柳飞絮小步走过来，抿唇道：“有点冷。”
助理立马给她披上外套。
柳飞絮手指拢了拢外套：“早上好。”
明明在画展时，她还嚣张得不行，对着人家撩拨来逗弄去，最后拍拍衣袖离开。
现在面对裴青梧，她却有些不自在。
不知是因为裴青梧熬夜讲课触动了她，还是知道这人曾去北城找过她，或是在夜里的梦中窥见粉色的暧昧心事。
裴青梧依旧是那副疏离冷淡的模样：“早上好。”
这冷冰冰的样子，柳飞絮一下子就冷静了。
说不定他只是刚好有事去北城。
柳飞絮收回视线，越过他去车上倒热水。
如此冷淡的反应，让空气都寂静了一瞬。
Linda干巴巴地笑，转移话题：“裴神觉得我们这个封面怎么样，您这边能入镜吗？”
裴青梧收回视线，看向屏幕。
“可以。”
柳飞絮回头，眼神怪异地看了他一眼。
这一看就不得了。
她瞧见，裴青梧肘弯处夹了一本书。
书名隐蔽，站在他前侧的Linda等人看不到。
柳飞絮称裴青梧是书呆子。
真不是贬低他，裴青梧这人从小就这样，遇到不能理解的事情，习惯性从书里寻求答案。
少年时，她想要读懂裴青梧的心思也很简单，那就是看他最近在看什么书。
看清书名，柳飞絮脑子轰鸣一声，狐狸眼瞪得圆溜溜的。
《论爱欲》
她没看过，但从书名来看，内容应该不那么正经。
裴青梧会看这种书！？
或许是她的眼神太灼人，裴青梧察觉到，侧首望过来。
留意到柳飞絮的视线粘在他肘弯处的书本上时，裴青梧轻抿唇，手臂将书名遮住，有些不好意思。
他近期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今日早早惊醒，闲来无事，带了本书，来林间散步。
没想到会遇见她。
负责人没注意到这些细节，见裴青梧答应入镜，兴奋道：“谢谢裴神，您要是不忙，要不要参观下我们的拍摄，待会还有四套衣服。”
柳飞絮：？
为什么不问问模特的意见？
裴青梧“嗯”了声，又补充了一句：“不忙。”
柳飞絮：……
她今天出门一定没看黄历。
助理给裴青梧搬来一张户外露营椅，裴青梧一本正经地坐在那，看着他们拍。
这可苦了柳飞絮了。
要想拍出张力十足的照片，动作一定得浮夸，在现实中看其实挺奇怪的。
“絮絮放松一点。”
“像刚刚那样就很好。”
“动作幅度可以再大一点。”
……
适应了好一会，柳飞絮才找回状态。
他们刚来时，天都还没亮，现在雾散，云破日出，茂密的大树枝叶都染上了金光。
Linda兴奋道：“时间刚刚好！快换上那套初阳！”
她跟助理急匆匆地带着柳飞絮去车上换衣服。
初阳的设计风格和之前的繁花类似，但与娇艳粉的繁花不同，初阳的底色是浓郁的金黄，外面披着一层米黄的薄纱，紧身设计，将柳飞絮曼妙的身材勾勒出来。
从车里出来时，摄影师都有点兴奋。
“这套跟日出太配了！”
柳飞絮没瞧见裴青梧的眼神，余光倒是注意到，他的视线一直随着她移动。
这也正常，在这里，她就是主角。
一整个团队都围着她转。
初阳得下水拍。
下半身探入冰冷湖水时，柳飞絮冷得打了个哆嗦。
裴青梧忽然站起身，眉间微蹙。
Linda安抚道：“絮絮忍一忍，现在超美！！助理把姜汤准备好。”
柳飞絮咬咬牙，手臂相叠，头搭在岸上。
摄影师站在上方，兴奋地直喊。
“好看好看，絮絮别动。”
镜头中，湿发美人慵懒地靠在岸边，黑色的瞳孔染上金色，水面上，她的纱质披肩与波光粼粼的金色湖面融为一体。
摄影师：“好，絮絮站起身，用手撩头发。”
柳飞絮起身，皮肤接触到湿冷的空气时，柳叶眉微蹙，似愁绪涌上心头。
薄纱被水打湿，紧贴在身上，皮肤上沾染了水珠，在阳光的照射下，一闪一闪。
她上半身逆光，手肘弯起，手指撩起湿漉漉的头发，肘间水流下跌。
这一幕美得让全场失语。
只能听见咔咔响的快门声。
拍完这组照时，柳飞絮都要冻麻了。
从水里起来，第一反应接过助理递过来的姜汤猛灌了一口。
缓过神来时，身上已经被裴青梧披上了他的白色大衣，外套比助理准备的毛毯大，材质更防风。
嗯？裴青梧？
柳飞絮看向一旁站立的裴青梧，他还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样子，行为倒是体贴绅士。
她抿了抿唇：“谢谢。”
裴青梧：“不用谢。”
Linda他们围在屏幕前欣赏那组照片：“絮絮先换衣服，缓一缓，待会再拍下一套衣服。怎么办，这个也好看，做封面也不错。”
柳飞絮换完衣服出来，看了眼照片就到一旁的椅子上休息了，她喝完一杯姜汤，又倒了一杯，捂着温热的杯子暖手。
裴青梧穿着单薄的衬衫，坐在她旁边。
柳飞絮转头，发现这人在看她。
她视线望过来后，他闪躲了一瞬，接着又直直地望着她。
柳飞絮：“你不冷么？”
裴青梧说：“还好。”
柳飞絮头发还在滴水，眼睛湿漉漉的。
裴青梧皱眉：“有毛巾么？”
柳飞絮：“不能擦干了，待会也得用这个造型。”
裴青梧：“嗯。”
柳飞絮放下姜汤，拿起纸杯和水壶又倒了一杯，递给他：“喝吗？”
裴青梧微愣，接过，说：“谢谢。”
柳飞絮扯扯嘴角：“不用谢。”
两人没再说话，裴青梧小口喝着姜汤，因为放了红糖的缘故，这汤甜得腻人，他眉间微耸，但还是一口接一口喝光了。
柳飞絮捂着温热的水杯看着他。
裴青梧将喝完的纸杯放到桌上。
柳飞絮歪头问：“还要么？”
裴青梧顿了顿：“不要了。”
噗…
柳飞絮忍不住笑了，狐狸眼弯弯。
她是知道的，裴青梧不爱喝甜的。
杂志社的助理不了解她的口味，多放了红糖，这姜汤甜得她都觉得腻。
难为裴青梧全喝光了。
狐狸眼里满是恶作剧成功的狡黠，裴青梧垂眸抿了抿嘴唇。
柳飞絮别过头。
哼~
他这副老老实实被欺负的可怜样，倒显得她坏心眼。
柳飞絮附身往他杯子里倒温水，说：“润润嗓子。”
手臂光裸，从温暖的衣服出来，接触到湿冷空气时瑟缩了一下。
裴青梧伸手接过水壶：“我自己来。”
交接时，指尖不小心触碰到一起。
柳飞絮还没反应过来，裴青梧手指先缩了一下，换了个位置握着水壶，给自己倒了杯热水。
或许是刚刚那杯红糖姜汤太腻人，他连着喝了几杯热水。
柳飞絮歪头盯着他上下滚动的喉结，问：“你不用去上课吗？”
裴青梧：“我不是老师。”
柳飞絮挑眉：“最近新闻里都说你在北城物理系课堂上出现。”
裴青梧眼眸微定，柳飞絮连忙解释道：“我听别人聊天时提起的。”
裴青梧放下水杯，解释道：“是帮朋友忙，十点开始。”
自从第一次他在课堂上出现，全员满座后，祁院只要一看到他，就爱拉他去旁听，比如今天上午，美名其曰锻炼裴青梧社交能力，促进学生们上课积极性。
柳飞絮“喔”了声。
狐狸眼转了转，她掏出手机，点了点，递过去，“加个微信？”
她给的是私人微信，头像是一只可爱的猫咪，是她们宿舍一起养的，目前正跟着冯玲在滇城一起旅游。
微信名为：LFX
跟裴青梧加了好友后，柳飞絮看着手机上熟悉的头像，松了口气。
很好。
工作号乌龙事件应该不会暴露了。
休息了一会，柳飞絮就被叫去拍照了。
剩下的几组照片拍了很久，等她回来休息时，裴青梧的座位已经空了，被她头发打湿的白色外套还留在她的座位上。
手机上有一则未读信息。
9:45
[书呆子：要上课了]
柳飞絮手指点了点屏幕。
[LFX：喔]
回完消息，她打开浏览器，在搜索栏输入：《论爱欲》
搜到简介后，柳叶眉皱起。
居然是本哲学书。
她又到读书软件里看书的内容。
看了一页就退出来了。
这么活色生香的书名，内容居然这么不讲人话。
果然不能对裴青梧抱有什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