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小龙、凌杏仙一一见礼。双方说了些久仰的话。
王师傅首先站起身子,把方才和凌杏仙、岳小龙动手经过,作了详细报告。
厅上众人,先前只是听了门下弟子的报告,五师弟连败两场,当然没有说的清楚,此时听王师傅亲自述说经过,几乎把眼前两个少年男女,说的神乎其技。
十几道目光都集中在岳小龙、凌杏仙身上,而且每人脸上都流露出不信之色。
曹老福满脸堆笑,说道:“王少侠剑法精通,胜过五师弟,足见高明,不知两位尊师是谁,能否见告?”
岳小龙道:“这是王师傅赞美之词,在下兄妹这点微薄之技,从小由家父传授,并无师傅。”
曹老福道:“昔年江湖上以快剑驰誉的,首推岳家的闪电剑法,王少侠家传武学,能胜得过五师弟手上单刀,足见剑法快捷,不在岳家闪电剑法之下,令尊自然也是名动武林的剑术名家,不知如何称呼?”
岳小龙淡淡一笑道:“老英雄夸奖了,家父经营商业,并非武林中人,籍籍无名,说出来只怕诸位未必知道。”
袁子深脸浮着好笑,耸着双肩,干咳一声道:“老朽等人心存景慕,不论识与不识,但请少侠说出来听听。”
岳小龙道:“家父王凤歧。”
袁子深阴笑道:“如此看来,令尊确非武林中人了。”
但听坐在第三把交椅上的矮胖老者吴思亦忽然嘻嘻笑道:“王少侠贤兄妹家传剑法,精妙绝伦,老朽不自量力,颇想请教一二,不知少侠肯不肯赏脸。”
岳小龙听的暗目皱眉,接道:“诸位老英雄都是以刀法饮誉江湖的前辈,在下兄妹怎敢班门……”
吴思苏没待他说完,连连摇手,嘻嘻笑道:“王少侠误会了,老朽向少侠讨教的是技术,切磋武功,不是斗狠,望王少侠毋要推辞。”他不容岳小龙分说,朝身后恃立的一名弟子招招手道:“来,你们替我去拿半升黄豆来。”
那弟子躬身领命,匆匆走出,一会功夫,捧着半升黄豆进来,放到几上。
吴思苏眉眼挤在一起,笑咪咪的站起,左手抓起一小把黄豆,含笑道:“王少侠贤兄妹多多指教。”
岳小龙心中暗暗奇怪,忖道:“他方才明明说要和自己比试刀法,何以手上并没拿刀,抓一把黄豆,不知又有何用?”
心念方动,那吴思苏话声才落,左手一抖,一把黄豆朝上撒去。就在此时,但见他右手抬处,一道亮银般的狭长刀光,从大袖中飞出,在空中连闪几闪。
凌杏仙暗道:“原来他袖里藏着一柄缅刀,这有什么好卖弄的?”
吴思苏从撒豆、挥刀,手法之快,当真如同电光石火一般,大家才觉刀光闪动,耳中已然听到嗒的一声轻响,刀光倏敛,人已站在当场,连连拱手道:“献丑了,献丑了。”
岳小龙暗暗忖道:“别看他生得又矮又胖,身材臃肿,这刀劈黄豆的身手刀法,果然快捷无比!”
这时伺立身后的两名弟子,闪身而出,俯着身子从地上拾起被刀劈碎了的黄豆,装在一个银盘之中,恭敬的送到吴思荪面前。
吴思荪一脸得意之色,接过银盘,双手捧着送到岳小龙、凌杏仙面前,含笑道:“老朽抛砖引玉,王少侠幸勿见怪。”
岳小龙低头瞧去,但见每一粒黄豆,都被刀锋削过,劈成两半,心中自暗道:“自己没试过,但想来大概还不难办到。”一面谦笑道:“吴师傅刀法神妙,出手如电,在下兄妹万难企及。”吴思荪大笑道:“王少侠何用太谦,老朽献丑在前,现在该由王少侠给咱们开开眼界了。”
曹老福一手摸着胡须,爽朗的笑道:“三师弟既然这么说了,王少侠只怕推辞不了了呢!”
凌杏仙望着龙哥哥,心中暗暗焦急,不知龙哥哥有没有把握,也像他一样,把黄豆劈成两半,
那袁子深目光阴惊,自然看出了凌杏仙脸上为难神色,接着阴侧恻笑道:“王少侠若不肯赏脸,令妹露一手给咱们瞧瞧也是一样。”
凌杏仙听的脸上一红,还没开口,岳小龙已经霍然起立,抱拳道:“吴师傅珠玉在前,在下只怕东施效频卑,贻笑大方,诸位老英雄既然不许在下藏拙,在下说不得只好献丑了。”
说完,随手抓了一把黄豆,缓步走到中间,学着吴思荪方才模样,抖手把黄豆朝空中撒去!
快刀门的人,在这一瞬之间,一个个睁大眼睛,集中朝岳小龙望来!
凌杏仙同样双目凝视,盯着龙哥哥,一霎不霎!
但见岳小龙黄豆出手,紧接着呛的一声,从他身边飞起一道寒光,宛如银蛇一般,随着他手腕微微摇动,绕身一匝,立时幻起无数道光芒,有如银蛇乱闪!
大家只觉寒风森森,直逼肌肤,看的人眼花缭乱!
他使的这一招,正是“青霓绕日”,但听“呛”的一声,剑光倏然一收,岳小龙已经还剑入匣,气定神闲站在当中,抱拳作个长揖,说道:“在下依样葫芦不值识者一哂,诸位老英雄莫要见笑。”
大家定睛瞧去,但见在岳小龙周围一丈,被剑斫碎的黄豆围成了一圈,但在他身边一丈之内,却半粒也找不到,比方才吴思苏用刀斫碎的黄豆,凌乱的洒了一地,已不知高明出多少!
两名弟子不待吩咐,另外取了一个银盘,把地上碎豆拾起,恭敬的送到曹老福面前。
两盘黄豆这一比,快刀五杰,个个看的耸然动容!
原来方才吴思荪虽然也在每颗豆上斫了一刀,把豆削为两半,但刀削之处,有斜有偏,并不是个个都齐中切开,这回岳小龙的一把黄豆,每一颗都齐中切开,正好劈为两半。
快刀五杰心头明白,老三这一手“刀劈黄豆”乃是他最拿手的本领,少说也下过一二十年功夫,何况手上又是一柄锋利无比的缅刀。对方这位少年,却只是临时照看他样做的,居然还胜过了他们老三!
快刀王曹老福目中精芒闪动,呵呵大笑道:“王少侠果然高明,老朽今晚算是开了眼界了!”
吴思荪跟着嘻嘻笑道:“老朽自以为这一手玩艺,已是天下无双,那知到了王少侠面前,却成了小巫见大巫,真叫老朽感到汗颜。”
听他这一说,凌杏仙脸上也觉得甚是光彩。
岳小龙连连拱手道:“两位老英雄如此谬许,在下如何敢当?”
曹老福一手抚须,笑道:“王少侠不必自谦,事实证明,少侠剑法,果然快得过敝门刀法甚多。”他目光扫过了王师傅一眼,接着说道:“关于武林同道,不准在太原城内炫露兵刃之事,五师弟大概已经和两位说过了?”
岳小龙点头道:“在下兄妹在路上才听王师傅说的。”
曹老福道:“这项规矩,原是早年九大门派对先父的爱护,但数十年来,却使江湖同道对敝门引起莫大的误会,老朽早有废除之意。只是格于当年大通大师之言,除非有人在兵刃上快过本门刀法,才能把这项九大门派上代掌门人订下的规矩取消,难得王少侠贤兄妹驾临太原,从现在起,老朽这项心愿,总算实现了!”
说到这里,不由呵呵大笑起来。
岳小龙慌忙站起,惶恐的拱拱手道:“老英雄言重了,在下兄妹。初到贵地,不知禁忌,致引起贵门弟兄的误会,方才经王师傅述说经过,始知昔年九大门派为了对贵派上代掌门胞与为怀的高风,表示敬意而订的规定,在下兄妹武林未学,怎敢破坏前贤留下来的成规、老英雄取消这项规定之议,万万不可。”
话声甫落,只见一名青衣女婢悄然进来,躬身道:“筵席已开上,庄主可以请贵客入席了。”
袁子深脸堆笑容,起身道:“时间不早,王少侠贤兄妹想已腹中饥饿,大师兄快请他们西花厅入席吧!”
曹老福点头笑道:“二弟说的不错,咱们只顾说话,连吃饭都忘了。”说罢,起身道:
“贤兄妹光临敝蜗居,老朽略备水酒,算是替两位洗尘,来,来,请到西花厅入席。”
岳小龙抱拳道:“老英雄盛情款待,在下兄妹只好叨扰了。”
吴思苏呵呵笑道:“咱们都是江湖上人,愈脱俗愈好,王少侠也毋须客气。”
于是岳小龙、凌杏仙由快刀五杰陪同,步出大厅,穿过长廊,进入西花厅。
敞厅上早已摆好了一席酒筵,银盏玉著,水陆俱陈,两名青衣女婢,垂手恃立一旁。
曹老福肃客入座,岳小龙再三谦让,宾主依次坐下,两名使女替大家斟满了酒,就川流上菜,宾主之间,自有一番酬醉。
岳小龙但觉快刀五杰,曹老福生性豪迈,不失为一门之主,老二袁子深一脸阴沉,喜怒不形于色,是个城府极深的人。老三吴思苏为人随和,老四张登禄沉默寡言,老五王师傅老成持重。但大家对自己两人,都备极器重,尤其吴思苏、王师傅,先前都曾败在自己手下,言词上更流露出钦佩之色。
这一席席酒,宾主之间,自然极为融洽!
酒过数巡,岳小龙、凌杏仙已经不胜酒力!
不,两人同时玉山颓倒,伏在桌上,昏然不省人事。
曹老福一手把盏,还待劝酒,目观两人情形有异,不由的瞪大双眼,望着二师弟,诧异的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袁子深皮笑肉不笑,阴森的道:“这可能是逢春贤侄的意思……”
曹老福脸色大变,酒杯往桌上重重一顿,皱眉道:“这……不关他的事……”
这时但见人影一闪,曹逢春业已飘然进入。
曹老福忍不住道:“你怎的在他们酒中下迷药,这叫老朽如何做人?”
吴思芬眉眼挤在一起,搔搔头皮,接口道:“老大说的极是,这件事,该和贵门无关。”
曹逢春冷峻的望了曹者福、吴思苏两人一眼,冷哂道:“老当家知道这两人来历么?”
奇怪,他身为人子,居然称老子“老当家”,这不是见外了么?
王师傅插口道:“李少侠想是已知他们来历了?”
曹逢春一下变了“李少侠”!
曹逢春看也没看王师傅一眼,只是冷冷一笑,道:“不错,在下接到密报,这两人极可能是魔教门下。”
“魔教门下”,这四个字,不由听的曹老福等人莫不耸然动容!
韩仙子是江湖上出名难缠的人物,别说区区快刀门,就是当今武林九大门派,又有谁招惹得起她。
曹老福一张紫膛脸上连青筋都绽了起来,浓眉紧皱道:“这不是叫老朽为难么?”
曹逢春哂然道:“不用老当家为难,这两人自有在下处置。”
吴思苏道:“李少侠如何处置他们?”
曹逢春仰天道:“暂且收押,一二日内,自会有人把他们送走。”
曹老福紧握双拳,突然摇头道:“不,老朽觉得咱们不能这样做,这两人破解本门规定,纯属本门之事,万一传出江湖,老朽岂不失信于天下英雄。”
王师傅道:“大师兄说的,也是有理,李少侠奉命而来,有言在先,决不干涉本门之事……”
曹逢春狞笑道:“天魔女已和本门为敌,老当家有意包庇魔教门下,在下不好勉强,在此总究还是快刀门的天下,老当家自然可以作主,不过在下要提醒老当家,后果如何,老当家该自己明白。”
曹老福双拳紧握,心头甚是激动,几乎要大声喝出口来:“姓李的,曹老福纵横一生,头可断,志不可屈,你们把逢春作人质,要杀要剐,那也只好悉听尊便了。”
但父子天性,骨肉关心,此话也只有心里想想,可没说出口来。
袁子深阴森一笑,适时劝道:“大师兄多喝了几杯,酒能使人激动,此事依小弟的看法,这两人连师承都不肯明说,说不定连姓都是捏造的。咱们也犯不着替两个不相干的人说话,何况咱们已和朱衣门联盟,朱衣门的敌人,自然也是咱们的敌人,这两人就交给李少侠去办就是了。”
原来眼前的这位曹逢春,竟是朱衣门的弟子所改扮,并非曹逢春本人!
这就是了,曹逢春和两个师弟,还留在铜沙岛呢!
曹老福兀是脸有愤色,一语不发!
曹逢春冷冷的哼了一声,一招手,阶前走进两名青衫少年,挟起岳小龙、凌杏仙转身往外行去。
袁子深耸着双肩,森然一笑,压低声音道:“逢春留在岛上,已蒙教主收录门墙,咱们有这样大一个大靠山,还怕什么天魔女,大师兄何苦为两个不相干的人,生这大的气?”
曹老福长叹一声,道:“咱们快刀门能在江湖上屹立数十年,无非是凭着道义两字,一旦失去了道义,咱们也只怕立不住足了。”
***
岳小龙、凌杏仙醒过来了,但觉眼前一片漆黑,身子似乎躺卧在冷冰冰的石板之上!
凌杏仙猛然一惊,急急翻身坐起,口中失声叫道:“龙哥哥,你在那里?”
岳小龙头脑虽然还觉得十分胀重,但心里业已清醒,想起昨晚之事,自己分明是着了快刀门的道,急忙伸手一摸,围在腰间的盘龙剑,倒并未被人搜去。心中刚刚一想到凌杏仙,就听到身边不远响起她惶恐的叫声,遂笑道:“杏仙,我就在你身边。”
凌杏仙口中惊喜地啊了一声,赶忙扑了过去,双手紧紧拉住岳小龙衣衫,说道:“龙哥哥,我们被人家关在地牢里了,曹老福真是该死,啊,龙哥哥,我们该怎么办?”
岳小龙一手摸她秀发,柔声道:“杏仙,娘从前说过一句话,你还记不记得?”
凌杏仙道:“姑妈说过什么?”
岳小龙道:“娘说,越是遇上事,越要冷静沉着。”
凌杏仙道:“我几时不沉着了?”
岳小龙道:“那你该先检查一下身上,可曾少了什么?”
凌杏仙粉脸骤然发烧,着急的道:“我身上好好的,会少了什么?”
岳小龙在黑暗之中,自然看不到凌杏仙羞急的模样,闻言笑道:“我是说你身上的东西,有没有被他们搜去?”
凌杏仙哦了一声,伸手往怀中一摸,低笑道:“没有,东西在身上。”
岳小龙道:“这样就好,我是怕你回风蝶被他们搜去。”
凌杏仙急急问道:“你呢?仙子的金钗,是不是被他们搜去了?”
岳小龙道:“金钗藏在我贴身,自然没被搜去。”
凌杏仙低声问道:“那么盘龙剑呢?”
岳小龙道:“也仍然围在我腰问。”
凌杏仙道:“那是他们只解下了我们两柄长剑,并没搜查我们身上了。”
岳小龙道:“你是说他们还算客气。”
凌杏仙披披嘴道:“客气个屁,曹老福暗下迷药,把我们关在这里,这老贼坏死啦!
哦,龙哥哥,你还记不记得通达镖局的总镖头铁掌崔德和,跟你说过的话?”
岳小龙怔了一怔,道:“他说过什么?”
凌杏仙道:“他不是对你说过,行走江湖,酒菜茶水,须多留意么,唉,今晚我们就不该吃曹老福的酒菜。”
岳小龙道:“我看曹老福为人十分豪爽,就是那个胖胖的吴思苏,和王师傅也都不像是什么坏人,真想不到他们会在酒菜中暗下迷药。”
凌杏仙哼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坏人脸上又没有字,你想看得出来?”
岳小龙道:“一个人正不正派,脸上多少总可以看得出来。”
凌杏仙道:”那么曹老福为什么要把我们关到石室里来?”
岳小龙道:“也许……”
凌杏仙抢着道:“不用也许了,我们被关在这里,总该想个法子才好。”
岳小龙道:“这里好像是个地窖,要想出去,只怕不容易呢。”
凌杏仙道:“我倒有个法子,他们把我们关在这里,总不至要把我们活活饿死吧,只要他们有人送饭进来,我们出其不意,把来人制住。就可以出去了。”
岳小龙摇摇头道:“那有这么简单?”
凌杏仙道:“那么依你说呢?”
岳小龙道:“这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至少也要看清楚四面的情形,才能再想办法。”
凌杏仙忽然啊了一声,说道:“我差点忘了,我身上有一支千里火筒。”
说着,伸手朝口袋中一阵摸索,取出火筒,嗒的一声,火光一闪,眼前登时大亮!
岳小龙看她手上拿着一支五寸来长的精巧火筒,心中大奇,问道:“杏仙,你这火筒那里来的7”
凌杏仙笑道:“大概是虎嬷嬷给我们准备的,放在我们行囊中,我看到了,怕临时要用,才把官放在口袋里了。”
岳小龙道:“虎嬷嬷想的真周到。”
从凌杏仙手上接过火筒,向四外仔细照了照。只见这座地窖,占地不大,三面都是石壁,正面有一道粗如儿臂的铁栅,和一扇铁栅门,门外还有一小块空地,接着就是一道往上去的石级。自己两人被关在铁栅之内,中间石壁上,还有一道铁板门,锁着一把大铁锁,敢情铁门里面,还有一间地窖。
铁门右首,靠壁处放着一张木榻,榻上被褥俱全。
凌杏仙秀目,低声道:“龙哥哥,看情形,这里好像是曹老福窖藏银子的地方。”
岳小龙道:“何以见得?”
凌杏仙朝里首铁门一指,说道:“那里面该是银库,这张铺,该是他们平日看守库银的人睡的了。”
岳小龙点头道:“你说的也对,但外面还有那道铁栅,这守库的人,岂不是长年和坐牢一样?”
凌杏仙道:“我想这道铁栅门,本来应该是锁在里面的,由守库的人自己开启,如今把我们关在这里,就锁在外面了。”说到这里,接着问道:“龙哥哥,你现在已经看清楚了,是不是想出办法来了?”
岳小龙道:“盘龙剑要削断铁锁,也并非难事,只是我们就是要走,也要等到晚上再行动手。”
凌杏仙道:“现在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岳小龙道:“我们昨晚昏迷过去的,没有给我们解药,要等自己醒转,少说也得六个时辰,算来这时候该是卯辰之交了。”
凌杏仙道:“你说我们还要等上一天?”
岳小龙道:“我们出去,能不伤人最好,但白天要硬闯出去,就非伤人不可,我想还是忍耐些,等到夜晚的好。”
凌杏仙道:“那就夜晚走好了。”
两人话声方落,只听有人轻“喂”了两声,那声音极轻,使人分辨不出来自何处,岳小龙霍地转过身去,问道:“什么人?”
那声音道:“是我。”
这回听出来了,那是一个童子的声音,好像从铁门里面传出来的。
凌杏仙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童子声音道:“我叫南宫珏,被他们关在里面。”
凌杏仙走近铁门,凑着头问道:“你怎会被他们关在里面的?”
南宫珏道:“我也不知道,他们把我抓来,就关在里面,爹娘找不到我,一定很伤心,我听龙大叔和姑姑说晚上就要出去,求求你们,带我出去好不好?”
他听凌杏仙叫岳小龙“龙哥哥”,还当岳小龙姓龙。
凌杏仙听他咀巴很甜,心头暗暗高兴,间道:“你被他们抓来,有几天了?”
南宫珏道:“有两三天了。”
凌杏仙又道:“你家在那里?”
南宫珏道:“神池。”
凌杏仙根本不知神池在什么地方?偏头问道:“龙哥哥,神池在那里?”
岳小龙道:“不知道。”
南宫珏道:“好像很远,他们把我装在麻袋里,赶了两天路呢!”
凌杏仙回头道:“龙哥哥,你也听到了,快刀门果然不是好路数,把人家小孩绑了来,抓人勒索,简直是强盗行为。”
岳小龙道:“快刀王曹老福,在江湖上名行还算不恶,真想不到……”
南宫珏道:“姑姑,你姓什么?”
凌杏仙道:“我姓凌。”
南宫珏叫道:“凌姑姑,爹、娘都叫我迁儿,你和龙大叔也叫我珏儿好啦。”
凌杏仙道:“你今年几岁了?”
南宫珏道:“十岁,属虎的。”
凌杏仙道:“你会不会武功?”
南宫珏道:“不会,我喜欢练武,爹娘都不许我学,龙大叔、凌姑姑救我出去,我和娘说了,就可以跟龙大叔、凌姑姑练武了。”
凌吉仙笑道:“你怎知我们会武功呢?”
南宫珏道:“我是听龙大叔、林姑姑说的咯,强盗把你们关在铁屋里面,你们可以出去,自然是有大本领的人了。”
凌杏仙道:“龙哥哥,我们该怎么办?”
岳小龙道:“我们既然遇上了,自该把他救出去才好。”
南宫珏听的大喜,叫道:“龙大叔,林姑姑,你们真好。”
凌杏仙道:“龙哥哥,我们快把铁锁削断了,放他出来吧!”
岳小龙道:“不成,这时候削断了铁锁,万一有人进来,岂不很快就被他们发觉了?”
只听石级上响起一阵开启铁门的声音,岳小龙忙道:“禁声,有人来了。”
话声甫落,上面铁板已被移开,射下灯光,接着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一名青衣使女手提灯笼,缓步拾级而下。
青衣使女身后,跟着走下一个身穿竹布长衫的老人,正是快刀五杰中的老二,生得獐头鼠目,满脸奸滑的袁子深。两人走落地窖,行到铁栅门前面,青衣使女立即侧身站立一旁。
袁子深双手抱拳,脸上堆起歉笑,朝两人连连打拱说道:“抱歉,抱歉,兄弟特向两位陪罪来了。”
岳小龙目射xx精芒,喝道:“姓袁的,曹老福在酒菜中暗下迷药,这是什么意思?”
袁子深陪笑道:“王少侠息怒,老大命兄弟前来,就是向贤兄妹陪礼来的,委屈两位之处,实在对不住,务望两位多海涵。”
说罢,隔着铁栅,连连打拱。
凌杏仙哼道:“山西快刀门在江湖上也算得是一个门派,真想不到你们都是些卑鄙无耻,口蜜腹剑之徒,比江湖下五门还不如。”
袁子深一脸好笑,抱拳道:“岂敢,岂敢,兄弟既是陪罪来的,王姑娘要骂,那就骂上几句好了。”
凌杏仙听的又好气,又好笑,冷冷说道:“曹老福呢,他怎么不来?”
袁子深道:“老大对贤兄妹至感歉疚,因此要兄弟代表前来,一来向两位深致歉意,二来也有些小事,要和两位作个商量。”
岳小龙道:“要商量什么?”
袁子深诡笑道:“王少侠家传绝学,堪称天下第一快剑,咱们快刀门这快刀两字,真是望尘莫及。”
凌杏仙心中暗暗忖道:“这人词卑言甘,不知又在要什么花样了?”
岳小龙冷冷的道:“阁下有话请说。”
袁子深挤出一脸好笑,耸耸肩道:“自古以来,岳器之中,只有刀剑原是一家。”
这话说来突兀,他居然替刀剑排起家谱来了!
岳小龙、凌杏仙互望了一眼,谁也没有作声。
袁子深接道:“因此咱们老大想请王少侠贤兄妹加盟敝门。”
凌杏仙道:“曹老福要我们加入快刀门?”
袁子深道:“正是,正是,贤兄妹加入敝门,咱们就是自己兄弟,快刀五杰,也要改称快刀七杰了。”
岳小龙哼道:“谢谢好意,在下并无兴趣。”
袁子深碰了一鼻子灰,也不以为忤,连连点头,谄笑道:“是,是,人各有志,王少侠不愿加盟敝门,自是不敢勉强,只是咱们老大对两位家传剑法,极为爱好,愿以白银三万两为酬,向贤兄妹购买这套剑法,不知贤兄妹意下如何?”
岳小龙听的又好气,又好笑,冷冷说道:“曹老福想用三万两银子,买我们的剑法?真是异想天开。”
袁子深笑道:“其实这对贤兄妹来说,也并无损失可言,贤兄妹只管使你们王家剑法,快刀门并不是要使用你们这套剑法,只是想把你们这套剑法,加以研究,加入刀法之中……”
凌杏仙道:“不卖,不卖,三万两银子太便宜了。”
袁子深微微动容,舍了岳小龙,转脸朝凌杏仙道:“姑娘之意呢?”
凌杏仙道:“你们虽不整套的使用,但把剑法精髓之处,加入刀法之中,还不是偷窃了我们的剑法?化三万两银子,就能把江湖上只能算得上第二流的快刀门,一跃登上第一流门派之列,足可和九大门派一争长短,岂不是太便宜了?”
袁子深连连拱手笑道:“姑娘说的是,姑娘说的是,那么五万两如何?”
凌杏仙心里暗晴冷笑,故意摇摇头道:“这又不是我们求卖,是你们快刀门在和我们情商。”
袁子深连忙伸出大姆指和无名指、小指打着手势道:“那就七万,七万两银子。”
凌杏仙披披嘴道:“我是因为你们买下去之后,只是拆开来加在刀法之中,和我们整套剑法并无多大损害,还可以和大哥商量商量,曹老福是山西首富,七万两银子,那就不用谈了。”
袁子深皮笑肉不笑,连连点头道:“姑娘是个爽快的人,干脆,兄弟作个主,就算十万两银子,不知王姑娘意下如何?”
十万两银子,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凌杏仙听的色然动容,望望岳小龙,说道:“袁二侠请出去,让我和大哥商量商量。”
袁子深脸有喜色,颔首道:“这个自然,但不知兄弟什么时候来听姑娘的回音。”
凌杏仙想了想道:“那就午后,来听回音好啦。”
袁子深连声诡笑道:“如此甚好,兄弟午后再来。”
说完,抱抱拳,转身往上走去。
那使女手提灯笼,相随退出,灯光逐渐远去,接着响起一阵铁板移动之声,地窖中又恢复了原来的黑暗。
岳小龙低声道:“杏仙,你干么和他胡扯?”
凌杏仙道:“你看不出来,他们好像另有什么诡计,我这样做,只是稳住他们,不叫他们起疑罢了。”
岳小龙笑道:“拿十万两银子,买一套剑法,价钱不可谓不高了。”
凌杏仙咕的笑道:“那真的卖给他们好啦!”
中午时光,一个使女送来午餐,人虽被他们关在地窖之中,但菜肴却是十分精美。
那使女还把灯笼挂在铁栅门上,算是替两人吃饭照明之用。
凌杏仙等使女退出之后,走近铁门,凑着头问道:“南宫珏,他们没给你送饭来?”
南宫珏低笑道:“有,他们是从上面用绳子吊下来的,今天菜不错呢!”
凌杏仙道:“我还当他们没给你送饭,才问你一声。”
南宫珏嘻的笑道:“他们把我绑架了来,自然要向我爹娘勒索,那就不会饿死我的了。”
午饭之后,使女下来收去盘碗。
过不一会,袁子深来了,他才一走近铁栅,就是一阵嘿嘿的干笑,拱手道:“王姑娘和令兄商量好了么?兄弟回去,跟老大说了,老大只肯出七万两银子……”
凌杏仙脸色一沉道:“那就不用谈了,我们还嫌十万两银子实在太便宜了呢!”
袁子深连忙摇手道:“不,不,老大先前不肯答应,但经兄弟再三相劝,已经同意了,不知两位商量的结果如何?”
凌杏仙道:“我大哥先前不肯答应,经我再三相劝,现在已经同意了。”
袁子深大喜过望,连连拱手道:“这太好了,这太好了,兄弟立即吩咐使女,替两位准备纸笔,但不知需要多少时间,才能把一套剑法写好?”
凌杏仙道:“追天剑法,一共只有三十六式,我们把口诀写出来了,只要每式画上一个位置图样就好,大概明天早晨,也差不多了。”
袁子深因两人在一两天内,就要解上铜沙岛去,怕他们耽误时间,如今听说明日早晨,即可写好,心头大喜,一面追问道:“两位明日早晨,准能写得好么?”
凌杏仙道:“我们说过明晨交卷,就是明晨交卷,你银子呢?”
袁子深笑道:“银子已经打好了银票,就在这里。”
说罢,探怀取出一张银票,上面果然写着纹银十万两整的字样。
凌杏仙伸手道:“拿来。”
袁子深道:“银票已经打好了,姑娘也看到了,咱们明日一早,一手交货,一手交钱,不好么?”
凌杏仙道:“不成,我们被关在地窖里,你们还不放心?要是不把银票先交给我,咱们不用再谈了。”
袁子深心中暗道:“交给你,也不怕你们飞上天去,自己还是要取得他们的信任,才能把剑法弄到手。”心念一动,慌忙陪笑道:“姑娘说的也是,兄弟就把银票交给你了。”
说着果然从铁栅中递了过来。
凌杏仙仔细看了看银铃记,回头朝岳小龙嫣然笑道:“大哥,这银票我先收了。”
小心翼翼的折起银票,往怀收好。
袁子深心中暗暗冷笑,一面耸耸肩道:“咱们已经讲妥,兄弟告退了。”
凌杏仙道:“且慢。”
袁子深道:“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凌杏仙道:“咱们讲清楚了,明天早晨,交出剑谱之后,我们就要离开此地。”
袁子深连连点头道:“这点……哦……”他忽然“哦”了一声,陪笑道:“王姑娘,兄弟也有一件事,要向大家说清楚了,两位交出剑谱,咱们交易已成,自该恭送两位出去,但两位在交出剑谱之后,该由令兄按图演练一遍,证明确是府上家传剑法才成。”
凌杏仙暗暗好笑:“我们今晚就要走了,你真想我们会交出剑谱来么?”一面点点头笑道:“自然要等你们看过了,确是我们家传剑法,我和大哥才能离去。”
袁子深一脸诡笑,说道:“一言为定,咱们这么办,兄弟立时要他们送纸笔来。”
说完,拱了拱手,匆匆朝外就走。
岳小龙目送他上去之后。说道:“杏仙,我们又不是真的把剑谱卖给他们,怎好收他们的银票?”
凌杏仙咭的笑道:“曹老福绑架勒索,坐地分赃,拿他十万两银子,也并不为过,我们北岳回来,不会把银票送上少林寺去,要大通大师代做些善举,岂不是好?”
岳小龙听的笑了笑道:“亏你想的出来,这样也好。”
正说之间,使女送来纸笔和一个烛台,几支腊烛,另外还砌了一壶上好香茗,然后退去。
凌杏仙怕他们暗中偷觑,点起腊烛,两人就在铺上坐下,岳小龙取过纸笔,装模作样的在纸上振笔疾书,画了好些人像。
旁晚时光,使女送来了丰盛晚餐,两人饱吃一顿,又在灯下胡乱写了一阵,计算天色已黑才熄去灯火,各自调了一回息。
凌杏仙低声道:“龙哥哥,该是时候了。”
岳小龙点点头,伸手从腰间掣出盘龙软剑,走近铁门。
凌杏仙轻轻叩了两下,叫道:“南宫珏。”
南宫珏隔着铁门,紧张的道:“凌姑姑,咱们要出去了么?”
凌杏仙道:“我们削断铁锁,就可以把你放出来了。”
岳小龙举起软剑,嗒的一声,削断铁锁,凌杏仙赶忙伸手接住,不让断锁落地,发出声响,然后轻手轻脚的拔开铁闩,缓缓推开铁门。
南宫珏一声低呼,冲了出来,口中叫道:“凌姑姑,你在那里?”
凌杏仙一把拉住南宫迁小手,发觉他手在不住的擅抖,这就低声说道:“莫要怕,你拉着我的手,咱们就要出去了。”
南宫珏道:“凌姑姑,我才不怕呢,我是太高兴了。”
岳小龙不再多说,返身走近铁栅,软剑一挥,削断铁练,一手按着铁栅门缓缓开启,回头道:“杏仙,你的回风蝶,准备好了么?”
凌杏仙咕的笑道:“早就准备好了。”
南宫珏道:“凌姑姑,什么叫回风叶?”
凌杏仙道:“回风叶是一种很厉害的暗器。”
南宫珏道:“凌姑姑,我也要学,你教给我好不好?”
凌杏仙笑着应道:“好吧,快别说话了。”
岳小龙手提长剑,当先往石级上走去,凌杏仙一手拉着南宫珏,紧紧跟在岳小龙身后。
二十多级石板很快就到了尽头,岳小龙摸索了一下,发现头顶出口处,盖着一块方形铁板。伸手一推,似极沉重,正待用力往上顶起,忽听上面似有人说话,但因隔着一道铁板,话又说的其轻,听不真切。
凌杏仙悄声问道:“上面有人么?”
岳小龙轻应了一声。
凌杏仙问道:“说话的是男是女?”
岳小龙道:“像是两个男的。”
凌杏仙问道:“我们如何出去?”
岳小龙道:“既然有人看守,除了硬闯,别无他法。”
凌杏仙偏头想了想道:“龙哥哥,让我来试试。”
岳小龙道:“你要如何试法?”
凌杏仙嘻的轻笑道:“叫他们把铁板打开来咯!”
岳小龙道:“他们如何肯开?”
凌杏仙道:“我自有办法。”一面把南宫五一珏递给了岳小龙,低声说道:“龙哥哥,你拉着他后退一步。”
南宫珏紧张的道:“凌姑姑,他们会开么?”
凌杏仙嘘道:“快别作声。”
举手重重的往铁板上擂了两下。
只听上面有人问道:“什么人?”
凌杏仙仰脸道:“是我呀!谁叫你们把铁板关了?”
上面那人听出是女子声音,追问道:“你是什么人?”
凌杏仙大声道:“我是什么人?我是梅香,刚才给王相公他们送茶水下去,你们怎么就把铁板盖起来了,这不是存心和我为难么?真气人!”
上面那人哦了一声,道:“原来是梅香姑娘,真对不住,咱们兄弟是初更才接班的,不知道还有人在下面。”
凌杏仙道:“还不快把铁板打开?”
两个汉子不疑有他,答应不迭,果然拔开铁闩,铁板缓缓往上开启。
岳小龙赶忙一拉南宫珏,贴壁而立。
铁板开了,但另一个人还是有些怀疑,问道:“姑娘怎么下去了这多时光?”
凌杏仙口中嘘了一声,才道:“我是奉命在暗中监视他们,看他们是不是真把剑诀写出来了?”
那汉子奇道:“剑诀,他们写什么剑诀?”
凌杏仙举步往上走去,一面轻叱道:“你们不知道,就不用多问。”
双脚一顿,嗖的一声,身子平拔而起,穿出地窟。
两个汉子眼前一花,凌杏仙已经脚落实地,其中一个骇然后退,咦道:“你……”
凌杏仙那还容他出声,娇笑道:“我怎么样?”
纤手一抬一指,点了过去。那汉子话声未出,就吭了一声,应指往地上跌坐下去。
另一个汉子睹状大惊,正待拔刀!凌杏仙身形一个急旋,又是一指点了过去!那汉子刀未出鞘,就往后倒去。
这时岳小龙也携着南宫珏,跃了上来,眼看凌杏仙举手之间,就把两人制住,不觉笑道:“杏仙,你近来武功似是进步的甚多。”
凌杏仙听的脸上一红,扭扭头道:“我自己一点也觉不出来。”
岳小龙迅速把铁板盖好,重又闩上铁闩,然后把两个汉子,移到靠壁之处,使人一望之下铁板既然盖得好好的,自然并没发生事故,只当他们在倚着墙壁打盹。
凌杏仙从一名汉子身上,抽出一柄卑刀,随手掂了一掂,觉得还算称手,一面低声道:
“龙哥哥,我们快走了。”
岳小龙道:“你们跟在我身后,小心有人暗施袭击。”
凌杏仙点点头道:
“我知道。”
岳小龙不再说话,转身往外行去,跨出阶前,举目略一打量,敢情这里是最后进一座小院落,此刻夜色渐深,四周静无人声。
再往外一瞧,院落门首,隐绰绰可以看到四个佩刀汉子,分别两边站在那里,不用说,他们是守护这重院落的人。
岳小龙回身打了个手势,拉过南宫珏小手,朝凌杏仙低声说道:“院前有人把守,我们越墙出去。”
话音一落,一手挟起南宫珏,略一长身,双脚纵起,化作一道灰影,凌空飞起,扑上围墙。但觉南宫迁一个身子,轻若无物,心中不禁暗暗称奇。
这时凌杏仙也一提真气,跟着纵上墙头,岳小龙目光迅疾四外一扫,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此处正是曹宅后院!
黑暗之中,但见前进宅院,覆盖甚广屋脊重重,只有西首屋宇较少,可能就是最接近院外了。
心念一转,立即足尖点动,飞身掠起,扑上邻近屋瓦,展开轻功,一路朝西奔去。
两人一前一后,穿屋越脊,快的有若两点流星,转眼工夫,已经掠过几重房屋,居然并没惊动曹宅的人!
赶到楼字尽头,底下是一片荒芜的空地,再过去就是高大的围墙了。
岳小龙身形一伏,迅速向左右,环扫了一眼,飘身落地。
凌杏仙跟踪纵落地面,举手掠掠鬓发,低声道:“快刀门龙头的家里,竟是这般稀松。”
岳小龙吁了口气,压低声音道:
“太原城里,是他们快刀门的势力范围,有谁敢轻捋虎须?”
两人话声一落,迅速的掠过空地,岳小龙身形不停,距围墙还有一丈来远,便已脚尖点地,身如离弦之箭,平空拔起,斜斜越过围墙,朝外飞出。凌杏仙毫不怠慢,跟着腾身而起,飞落墙外。两人不敢停留,一路疾行,奔到城下,岳小龙背起南宫珏,双双越城而出,走了一段路。
凌杏仙住足道:
“龙哥哥,我们往那里去呢?”
岳小龙道:“这里离太原极近,曹老福一旦发现我们逃走,必然四出追踪……”
凌杏仙哼道:“就凭他们快刀五杰,追上来又能把我们怎样?”
岳小龙道:“我们已经出来了,能不和他们遇上,总是不遇上的好,双方动起手来,难免不有杀伤。”
凌杏仙道:“快刀门江湖败类,不给他一个厉害,以后还要无法无天呢!”
南宫珏道:“凌姑姑说的对极了,那姓曹的是个很坏很怀的人。”
两人边说边走,又走了七八里路,经过一处山脚,但见离路旁不远有一座小庙,两扇庙门,敞开无阻,似是无人看管,荒废已久。
凌杏仙喜道:
“龙哥哥,我们就在这里歇歇脚再走可好。”
岳小龙道:“也好,你大概走累了,那就在这里歇歇吧!”
凌杏仙拉起南宫珏,当先朝庙中跑去。
这所小庙,一共只有一间殿宇,一个神龛,供奉着一对土地公、土地婆,因为临近大路,是以庙门常开,方便行旅歇脚。
凌杏仙打亮火筒,举火照了照,敢情这间小庙,经常有人打尖,虽无庙祝,却也干净。
当下走近供桌,拂拂灰尘,说道:“珏儿,你上桌上睡吧,时间不早,明天还要赶路呢!”
南宫珏道:
“我不累,我要和姑姑一起。”
凌杏仙道:
“你是小孩子,晚上就该睡觉,我和龙叔叔只要有地方坐就好了。”
南宫珏道:“那我也不要睡,陪龙大叔和姑姑一起坐好了。”
凌杏仙道:“你怎好不睡觉?”
南宫珏道:
“我在家里也很少睡觉,晚上都是坐的。”
岳小龙想起方才自己带着他翻房越脊,觉得他身上极轻,心中不觉一动,问道:“珏儿,你不睡觉,如何坐法?”
南宫珏道:“那是静坐,要盘着膝盖坐的,我娘说,练的时间长了,还可以成仙哩。”
岳小龙听南宫珏说出静坐的话,心中暗道:“原来从小就练功夫,难怪身子轻若无物。”
凌杏仙道:
“你还说不会武功?”
南宫珏道:“我真的不会武功,只会静坐,我爷爷,奶奶。今年已经九十多岁了,头发还是黑的,连牙齿也没掉。”
岳小龙问道:
“这静坐是爷爷传给你的么?”
南宫珏道:“是娘教我的,我们家里都会打坐,因为爷爷的叔叔修成了神仙,这是爷爷的叔叔传下来的。”
凌杏仙道:“那你就和我们坐在一起好了。”
当下就在角落上盘膝坐下,岳小龙也在他们身边坐了下来。
南宫珏看着两人,笑道:“原来龙大叔、凌姑姑也会静坐,那是谁教你们的呢?”
岳小龙笑了笑道:“静坐就是内功,内功越深,武功也越高。”
南宫珏听的不觉眉飞色舞,喜道:“龙大叔,那我练的就是内功了。”
岳小龙笑道:
“静坐只是内功的基本功夫,但基本功扎好了,练起武来就可事半功倍。”
南宫迁大喜道:“龙大叔,从明天起,我就跟你们练武好不好?”
岳小龙道:
“你失踪之后,家里的人一定很焦急,明天我们就送你回去,再说我们也有很重要的事去,不能带你同行。”
南宫珏道:“是啊,我爹娘和爷爷奶奶都很疼我,我回去会跟爹娘说的,龙大叔、凌姑姑是好人,我要跟你们练武,我不管,你们到那里去,我也要去。”
凌杏仙道:“好吧,那也等你要回去了再说,现在快静坐吧!”
南宫珏点点头,依言在凌杏仙身傍坐下,盘好双脚,果然眼观鼻,鼻观心,做起吐纳工夫来。
岳小龙看的暗暗称奇,忖道:“看他做的吐纳功夫,分明是道家玄门正宗心法!”
时间渐近四鼓,万籁俱寂之中,突然远处传来两声汪汪犬吠!
凌杏仙蓦地睁开眼睛来,低声说道:“龙哥哥,有人来了么?”
岳小龙凝神听去,那大吠之声,似是沿着大路奔来,不觉点点头道:“他们可能纵犬追寻,一路寻来了。”
凌杏仙冷笑道:
“来的好,今晚就叫他们吃些苦头回去。”
南宫珏紧张的道:
“凌姑站,是不是贼人追来了?”
岳小龙霍地站起,朝外望去,但见大路上正有十几条人影,飞掠而来,一阵阵汪汪吠声,越来越近。这就回头道:
“他们人数还不少呢!”
凌杏仙拉起南宫珏,低声道:“你快躲到神龛里去,不可出声。”
南宫珏依言跃上神龛,说道:
“凌姑姑,他们人多,你和龙大叔打得过他们么?”
凌杏仙笑道:“不用害怕,你躲在土地公后面,看热闹就是了。”
南宫珏堪堪藏好身子,但见两条虎獒,连嗅带吠,已然奔到庙前。当先一人向后挥了挥手,十几名汉子立时迅速分散开去,把小庙围了起来。
那人负手面向庙门而立,状极据做,他身后一名瘦高老头,耸着双肩,乾咳一声,阴笑道:
“王少侠贤兄妹,到了此时,该不用再请了吧?”
这发话的正是老好巨滑的袁子深!
岳小龙道:
“杏仙,我们出去。”
左手一扬,两支回风叶,悄无声息的打了出去。
凌杏仙低声道:
“慢点,我先赏他们一人一蝶。”
此时正当月落参横,天色昏暗,回风蝶制作精巧,划着弧形翩然袭去,不带丝毫风声。
当前两人但觉右肩微微一麻,像是被蚊子叮了一口,自然并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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