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办呢?”安杰拉问。
“嗯,那个我正在考虑。里南多,你说说者,你认为陪审团能同意我的分析吗?”
“很遗憾,我不认为他们会同意。”里南多猛吸了几口烟说,“听了你的分析之后,其实我已经完全赞同你的观点了。整个案件仿佛被重演了一遍。但是,我不能代表陪审团,相反,他们大有可能不接受你的观点。想想吧,将来那个讨厌的律师,他会怎么说,他一定会说‘哦,布立顿先生,您可真是扮演小丑方面的专家’来引起法庭上的哄堂大笑。这帮只会说废话的家伙,这真是他们的拿手好戏!可偏偏尴尬的是,我们谁都拿不出夫人给韦斯利写了字条的证据和那半截雪茄烟。这还不算,最最糟糕的是,我们不能请哈里福德作证,而现在他却是唯一可以使案件水落石出的人了,夫人是嫌疑犯,韦斯利又死无对证了。你们说,哈里福德究竟有没有怀疑过他的妻子?”
“不可能,看来这位先生一直沉浸在他那个得体温柔的妻子给他的幸福生活中,他曾经很自豪地说过他们夫妇间连吵架都不曾有过。夫人在他心目中可以说是完美的。退一步来说,他本来应该是这个案件的受害人来着。就像你说的那样,哈里福德指望不上。这很难使陪审员相信事实真相。”
“哦,这样一来,我们知道了真相也没有用吗?怎么办呢?”安杰拉说。
“我也不知道。没有别的办法,我们只有等。不过等待是最能消耗士气的。”布立顿坦率地说。
“布立顿先生,你肯定还会发生什么事情吗?天哪,麻烦你这个做丈夫的体谅一下我吧,作为一个女人,我有母性的本能。本来嘛,我们到这来就是因为家里的一个女佣有急事请假回家。现在她已经回来了,那么我们是不是该考虑回去了。当然,如果我们在这里能起什么作用的话……”
布立顿接过话来,说:“亲爱的,你别急,听我说。首先,你同不同意哈里福德太太邀请我们来这里是出于不可告人的目的?她挽留我是别有用心。她为什么要挽留我呢?因为我是保险公司的人。”
“嗯,这么说你是重要人物咯?她把你留在这里是为了让你知道事件是事故而不是自杀以外,还有什么目的?而且,即使哈里福德是自杀,保险公司也要按保险合约支付全额的保险金。这是你自己说的吧?”
“是的,但是哈里福德太太并不知道这一点。再说了,其实如果不是因精神崩溃造成的自杀,保险公司是不会支付全额保险金的。所以说,她一定会先造舆论,说哈里福德的精神如何紧张。那个女人是布尔斯国王的蜘蛛,她正为下一次行动摩拳擦掌。从她的眼神就可以看出来。”
“嗯,说得有道理。但是这么做未免有点太急了。你说呢,里南多先生?”
“非常遗憾,布立顿太太,我也不太赞同你的观点。罪犯为了巧妙地消除自己的嫌疑,不会长时间地等待,因为她自认为很聪明。我们来回顾苏格兰的那个少年案件吧。虽然一天晚上,他被人扔进河里,却被一条运煤炭的船救助而死里逃生,可第二天早上他还是中弹身亡,终究没有躲过劫难。凶手却没有被抓住,逍遥法外。哈里福德太太杀夫的决心很坚定。此外,韦斯利的死成了哈里福德自杀的很好理由。出于一种犯罪心理,夫人也认为必须把哈里福德杀死。一般来说,很多罪犯在自己觉得安全的时候也要担心某人是否抓住了自己的把柄。于是将那人杀死,消除心中之患。”
“嗯,看来还会发生些什么事。不过,就像我丈夫说的那样,如果我们不知道她下一步的行动计划,那么我们就无法阻止她,她的阴谋就会得逞。我想这次她不会使用和上次一样的手段了。”
“布立顿太太,最好不要这么肯定。一般来说,杀人者都有这个心理,那就是,如果方案没有破绽,就会长期使用。因为他们不会去冒那个险,如果再去创造另外一种杀人手段的话,万一有什么计划不周密的地方,被人找出来,那么可能功亏一篑。所以这个世界上才会有这么多连环案,比如‘浴缸中的新娘’案件。这几天我一直都在监视筒仓。当然,哈里福德太太可能会采用新的手段杀夫,但是也要防备她故技重施。”
布立顿说:“那个女人很狡猾,我认为她下次的行动方案不会和上次一样,最多只是有点相似。你想想看,如果在筒仓中又发生一次事故,你会不会觉得奇怪,进而产生怀疑呢?另外,里南多在车库发现的那一节园艺用的橡皮管,我总觉得这也是个谜,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总是有一种感觉,这个该死的管子和接下来发生的事会有很大的关联的。”
“我想过那个东西的用途。你觉得马特尔,哈里福德由于担心会被筒仓中的毒气毒死,把那节橡皮管也带进去了?因为要实施她的计划的话,在作案之前叮能要去筒仓侦察一番。这样一来,只要橡皮管的一端伸到筒仓外,她就可以通过另一端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你们同意吗?”安杰拉说。
“我不同意,那节橡皮管有多长,里南多?”
“很长,至少有六英尺。不过,我认为最后她放弃了那个方案,因为橡皮管是她另一个方案中的工具。”
“很有道理。啊,这次将发生什么事呢?等待真让人心焦。如果下一场戏中那节橡皮管没扮演主角,那就太令人诧异了。”
“亲爱的,这次你非常危险啊。如果马特尔·哈里福德这次再失误,那么被错杀的肯定是你。”安杰拉说。
“里南多,你说我妻子的黑色幽默烦不烦人?不过,的确必须提高警惕,小心防备,万万不可疏忽大意。还有什么疑点吗,里南多?”
“我的上司只是让我必须在哈里福德到河边散步时,躲在河堤附近监视、跟踪他。但是他没有命令我在哈里福德可能被杀害的时候介入,也没有命令我监视哈里福德太太。不过,我自己的看法反而是应该监视她,而不是那个没什么自杀倾向的丈夫,你知道,最初让我监视他也是为了防止他自杀。”
“是啊。不过,既然是露营,那河边是适合你活动的场所了。除此之外,你这个露营者还可以在什么地方能公开溜达?也许你可以在筒仓至农场的那条路上散步。安杰拉,我们回去吧。下午茶的时间到了。明天见。”
这时,天阴了,接着就下起了毛毛雨,仿佛老天爷在为拉斯特柏里的惨案而伤心流泪。安杰拉突然对那个潜藏着杀机的宅院产生了一种厌恶。于是,她站起来,仰着头,任细雨飘落脸上。如果在往日,也许她会用亚加米农的话来表达爱情。可是,现在在她脑里,也就只能想起哈里福德太太的狡猾和狠毒了。
当布立顿和安杰拉走进客厅去喝茶时,他们看见了侥幸活下来的哈里福德,不过他显得好像没什么异常,可能他并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身处险境。他绘声绘色地说起了从周刊上看来的韦斯利的葬礼。他说:“其实我不喜欢葬礼,你是不是觉得大张旗鼓地安葬死人的遗体与葬礼的气氛不相称?我一直认为火葬更卫生。但是,一想到遗体要被送进火葬炉里,我就会出一身冷汗。当然,韦斯利是火葬的,尽管人死后并不在乎是火葬还是土葬。”
安杰拉对哈里福德说:“我认为不管人死的时候想做什么,不管他是世界上多么有名的人物,他都和其他人一样——走进死亡者的行列。所以这次葬礼的所有新形式都与葬礼的气氛不相称。你同意吗?我觉得像可怜的塞西尔·韦斯利那样被灵车运走,不如按照传统习俗用马车组成送葬马车队更好。死亡本身就是一种可怕的古老传统,不可以轻易改变。当然,也可能是我在这方而比较落伍、跟不上时代的步伐。”
“哦,布立顿太太,我喜欢新生事物,所以我死后不想坐送葬马车,虽然这不是不可能,但一想到如果我像可怜的韦斯利那样突然死亡,我就不寒而栗。我希望躺上死亡之床的时候身边有一些朋友,在弥留之际和妻子说一两句话。也许我太伤感了,啊,马特尔,你来了。喝点什么吧,提提神。我正在和布立顿夫人谈论不太愉快的话题——关于杀人和暴死。”
哈里福德太太正在倒鸡尾酒,听了丈夫的话后,她的手一点儿都没颤抖。布立顿心想:“这个女人面不红,心不跳,作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明天将发生什么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