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尔兹,我太熟悉你这种从后面讲到前面的逆向叙述方式了。可我现在也不耐烦了,真的,拜托你能不能直截了当地说,否则,我要大喊大叫了。”安杰拉略微不悦地说,“那两张广告传单究竟是怎么被装错了信封的?这真的是一个谜吗?不要再卖关子了!”
“不,对我们来说不是。但可能对自认为一切按预定计划进行的哈里福德太太来说,这的确是一个很大的谜。塞西尔.韦斯利的死真是一个偶然,不过恰恰就是这个偶然打乱了事件的次序。可怜的夫人,我不得不说对于她那周密的计划来说,这是个最大的缺陷,直接导致了噩梦般的结局。真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如果一切顺利进行,那么她的计划很好、行之有效。可是,一旦出了差错,就乱套了。这就是复杂计划的致命之处,太缜密太复杂,以至于一旦出现预料外的情况,就无法修改。就像用手枪对准别人的杀手,最后却击中了自己,死在自己的枪口下一样。”
“哎呀,不要绕圈子了,从头说起吧,我的朋友。”
“好吧。里南多,你曾经问过我韦斯利的死是不是与人为毫无关系。尽管这个问题问得很怪,但我还是可以十分肯定地告诉你韦斯利的死真的不是人为造成的。”
“哼,难道你还说是幽灵吗……哦,迈尔兹,你这个人真可恶,不是,不是什么幽灵。如果你用另一种方法说,我们就会马上明白……我知道了,所以它的手指受伤了。你继续说,把真相告诉里南多吧。”不等里南多把话说完,安杰拉终于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她激动得双手握成拳头,抢着说。
布立顿慢条斯理地说:“邮件摊放在大厅里,从外表看是一样的未封口的黄色广告邮件,一封是给哈里福德的,一封是给韦斯利的。这时,喝下午茶的人们开始发出了茶具、餐具碰撞的叮叮咚咚声。这不由得让夫人的宝贝—— 猴子阿列克希斯联想到通心粉等食物。于是便流着口水循声跳上了桌子,看见桌子上有一堆稍厚的纸片。也许他以前曾把这种纸撕着玩,蛮有趣的。就这样,两封信里的纸被扯出,落到地上。阿列克希斯又把广告传单塞进信封,重复刚才的动作。玩了三四次后,它发现食指被信封的硬折边划破了,流血了。它把食指放进嘴里吸吮。这时,管家里德尔路过大厅,发现阿列克希斯又在恶作剧,便把猴子赶走了,接着把散落在桌子上的广告传单装进信封里。这个忠诚善良的老管家,即使把寄给主人的信摊在他的面前,他也不会看。由于那两张黄色的广告传单是那两个黄色信封里的东西,而且那两张广告传单看起来一模一样。所以他没有把折好的广告单打开看,随手分别装进黄色信封里。由于阿列克希斯没有造成什么损失,因此里德尔没有向主人告阿列克希斯的状。同样,第二天,警察向他调查报告时,他没有将此事告诉警察。因为他认为此事与韦斯利的死毫无关系。说到这儿,我得申明一下,他并不是有意隐瞒此事。我认为,在今天将要吃午餐而我去问里德尔之前,没有任何人觉得此事有报告的价值。现在,一切都真相大白了吧。”
“什么真相?”里南多问道。
“嗯,我已经找到答案了,在经过认真的思考之后。对了,你知道是什么让我茅塞顿开的吗?是陪伊牌!兴许你会说这只是我的一种错觉。但真的,我觉得每当一种看不见的神秘帘子把我的脑袋盖住后,一种神奇的潜意识就油然而生,用新的观点来分析整个事件,就会明察秋毫。我知道安杰拉会说这是错觉,但的确是豁然开朗。嗯,怎么形容呢?对,醍醐灌顶!在进退维谷的时候,我玩了陪伊牌。在此之前,关于那些假线索与韦斯利的死的关联一直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乱成一团麻,我想解开它,却不想理更乱。可是,开始玩陪伊牌后,有关韦斯利之死的各种疑问便从我的头脑里消失了,从而看清了这一事件的其他抽象事实。就在那一瞬间,我猛然醒悟,弄清楚了那些假线索的真正用途。原来那些假线索是用来为哈里福德的死作伪证的。首先,我弄清楚了在那天的早餐前,为什么我去沃尔特花园散步时所看见的线索与我和哈里福德太太在花园散步时所看见的线索不一样。那是因为被害人变了,当然相应的设计线索就要改变了。那个人捡走了地上的那半截雪茄烟,为了掩饰调整过温度计的这一事实,又重新调整了温度计,使之恢复原状。原来的线索已经被全部销毁了。小路旁的纸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白色徽章。看见敞开着的门、被调整了的温度计和吸了一半的雪茄烟,这些有可能是假造的。那个人对花园里的线索进行了彻底的修正。那么,修正后的线索所暗示的在花园里散步的人是谁呢?是在筒仓里死亡的塞西尔·韦斯利。
“嘿嘿,我的运气真好,就这样把谜解开了。”布立顿继续说道,“不管怎么说,总之,那天喝下午茶的情况是这样的:也许哈里福德当时对妻子选择自己做私奔伙伴感到有一点不可思议,但是他认为妻子的这一选择符合她的个性。因为他十分了解妻子,妻子是喜欢通过赌博赢钱的赌徒,他们的汽车默斯曼性能良好,速度快,这样他们稳操胜券。而且,妻子可能不愿意和外人平分在这次赌博中赢的钱,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另一方面,韦斯利看到私奔的女主角写给他的字条,叫他在快到十点半时藏在默斯曼行李箱里的大型旅行包中,并盖好行李箱盖子的行动方案。想到自己将参加一场蛮刺激的游戏,释放工作压力,韦斯利很兴奋。他觉得身边的这些人就像喜欢冒险的孩子一样。于是,他也加入他们的行列,不停地讲一些风凉话,不让别人知道他是私奔游戏的男主角,营造神秘的气氛。这位不持护照就可以去日内瓦的名人打算在那天晚上的十点半躲在旅行包里,玩捉迷藏游戏。
“呵呵,现在我们还是说一说夫人的情况吧。夫人去沃尔特花园布下了那些假线索,然后回来吃晚餐。看起来一切都按计划进行。塞西尔,韦斯利像往常那样,突然站起来,离开了客厅。那时,夫人认为韦斯利是去写论文,或者先去休息一会儿,为深夜的游戏养精蓄锐。她万万没有想到韦斯利将要去赴一个不该他赴的约会。夫人担心的是,去为躲在行李箱里作准备的时间到了,可是哈里福德仍然在客厅与特拉多和我谈论饲料。如果哈里福德出去得太晚,那么也许他会一直被客人缠住,脱不了身,那么她的计划就要流产。夫人不动声色,没有让自己焦虑的心情流露出半分。那个女人如同戴了铁制的假面具,不过,等了一会儿后,夫人叫哈里福德先生去查看车道的门是否是打开的。这给哈里福德制造了一个外出机会。哈里福德听命出去了。他去车道门口看了以后,又沿着河边小路去看追踪者的必经之门是否是锁住的。他认为没有必要急着回宅院,因为约会是在十一点。他在河边的小路上散步。这里听不到大门那边的喊声。十点二十五分的时候,韦斯利钻进默斯曼的行李箱里的大旅行包,藏起来了。虽然在里面憋得很难受,但是他相信叮以坚持到夫人把他放出来。过了一两分钟以后,哈里福德太太坐到驾驶座上,在我们大家的注视下,载着无辜的被害者向筒仓驶去。到了筒仓后,夫人下车来到车尾,打开了行李箱的盖子。这时,韦斯利一定认为自己要被放出来了。行李箱有内外两格,大旅行包放在内格。旅行包是优质的皮革制品,很结实。行李箱的内外两格都分别有弹簧盖,韦斯利进去把这玩意儿盖上。当盖子到了指定的位置后,就会自动锁住。默斯曼拥有这种较先进设计,我估计汽车制造商大概认为顾客都是天生的懒虫,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自己关上内格的盖子。因为夫人相信丈夫其实就在脚边的旅行包里,所以她一定觉得这是戏剧性的讽刺。所以夫人把旅行包提出来,放到吊在滑轮绳索一端的行李箱盖子上,把绳索另一端的吊钩挂在传送带的时候,她一直不停地喊:‘沃尔特!’但是,如果她知道丈夫当时在离筒仓数百英尺远的河边,那么她更会觉得这是一场莫大的讽刺。
“后面发生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哈里福德太太借助汽车的拉力,做到了她根本不可能亲身做到的事情。汽车发动往前开,拉动滑轮绳索的一端。吊在绳索另一端的载物台被拉到高处,被吊到了天窗旁的台架上,通道自动打开,旅行包滑进了筒仓,台架又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她又大声叫了一两次丈夫的名字,以便我们能听见,然后取下挂在车轴上的绳索吊钩,把绳索放回滑轮处。最后,开车回到宅院。”
“上帝啊!真是残酷。就在我们大家在大门那里说笑、闲聊的时候,在不远的地方竟发生了杀人案!想想就背后发凉。天哪,我绝对不能原谅自己!”安杰拉愤恨地说。
“像这样在八个目击者的身边,或者是至少能听见声音的地方,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人还真不简单,没几个人能办到。从现场不难看出,可怜的韦斯利并不是马上断气的,你看,连衣领都撕开了,至少作过一番挣扎的吧?不过可怜的韦斯利在筒仓中又在旅行包里,无论他多么大声地叫喊,我们也听不见,虽然我们不断地有人从那陆续经过。你注意到没有?哈里福德太太回到宅院时,脸上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自我满足神色。曾经一度我还错以为那是因为她对默斯曼的速度充满自信。现在想想,这个女人是在为自己缜密的计划而陶醉。可在她演足了这套戏后,突然给了她一个出乎意外的结局,她的丈夫没有死!计划失控了!她惊愕、失望、不解、恐怖,想转身逃离。看见丈夫的那一瞬间,她一定以为看见的是丈夫的幽灵。不过,她毕竟是个冷酷聪慧的女人,她立刻镇静下来,顺应新情况,和沃尔特·哈里福德一起快速奔向默斯曼。她一定马上知道她的字条传错了对象,现在在筒仓中处于昏迷状态的是塞西尔·韦斯利。也许她的一句话还可以救韦斯利的命。可是,她说了那句话后,一定会被送上断头台。有考虑的时间,但是没有考虑挽救韦斯利的方法的时间,她距离需要她去救命的现场越来越远。”
“原来如此。如果当时夫人谎称车子出了故障,然后在夜幕中潜回筒仓,在你们找到她之前把旅行包打开,那么结局就不一样了吧?”里南多恍然大悟。
“也许吧。谁知道呢,这一切都是假定而已。就算那样,估计那时韦斯利可能已死了,而且游戏也会中止。接着大家就会发现韦斯利不在宅院里,最终找到旅行包。你说,在这种情况下,夫人用什么办法保住自己的性命最好呢?当然是按原计划进行下去。虽然这样做可能意味着她将失去自己唯一心爱的人;意味着她的行动令改变丈夫经济状况的最大希望破灭;意味着她精心策划的准备工作并不完善而有漏洞。但现在事情变得如此令人绝望,没有别的选择了。那些别有用心地邀请到的可能成为她的代罪羔羊的人,都没有杀韦斯利的动机了,毫无利用价值了。所以,她必须再伪造一些假线索,同时又要销毁以前她在沃尔特花园伪造的那些假线索。
“幸好还有一辆车——布里吉停在车道上。哈里福德便下车去把布里吉开进车库。夫人一定是让丈夫先把布里吉开进车库后,她才开车去了筒仓。你们还记得警察的调查报告上的哈里福德的供词吗?他说默斯曼出了点小故障,无法发动,他回家后过了十分钟夫人才回来。在这十分钟里,夫人快速行动。她登上梯子,进入筒仓,打开旅行包,把韦斯利倒在饲料上。出来后,她把旅行包放人行李箱,然后把默斯曼开进车库。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完成这一连串的动作,她推测丈夫可能穿过树林走近道——事实如此,但是她又担心丈夫从车库出来走车道,这样丈夫就会发现她不在车道上。她并没有惊慌失措,在做完最重要的事情,即把韦斯利从旅行包里取出来后,她还细心地把现在已经无用的小道具三齿叉从筒仓里拿出来。她没有时间做另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即销毁她在沃尔特花园精心布下的假线索。如果又去沃尔特花园销毁假线索,那么所用的时间太长,容易引起怀疑。所以她决定第二天去沃尔特花园,她没有料到早餐前有人闲得无聊,要去沃尔特花园。这是她的失算。那天她没有来吃早餐,在我们吃早餐的时候,她去沃尔特花园,销毁已无用的假线索。
“她重新调整了温度计,使其看起来像前一天没有被人调整过。她把看起来是哈里福德的半截雪茄烟和纸帽捡起来,在原来放纸帽的地方放了白色徽章。因为在尸体上没有发现白色徽章,所以她认为这步棋走得对,没有危险。后来,她约我去沃尔特花园,在小路上走来走去。这个狡猾的女人!她很善于利用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