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立顿接着说:“《温莎的风流娘们》里,福尔斯达夫心甘情愿地往笼子里钻。也就是说,只要让对方相信虚拟计谋,对方就察觉不到被算计的正是自己。也就是从这儿,哈里福德太太才悟出虚拟计划是掩饰真正计谋的良方。巧妙地使对方自己跳进陷阱,然后不费吹灰之力就干掉了。真不明白现在人们为什么喜欢那些可笑模仿游戏、收集垃圾比赛的游戏、追踪私奔者游戏?这些正好可以用来当做虚拟的计谋了。”
“对方?她丈夫?说得具体一些。”里南多问道。
“是的,她想谋杀她丈夫。而她杀人的动机可以说是因我们所不知道的、多年前旧事。”
“你认为塞西尔.韦斯利……”安杰拉疑惑地说。
“哦不,亲爱的,不要去想那些。那个女人过去的婚姻生活我们没有必要去查考。她那几位前夫都已经成过去式,没有使她动杀机。不过这次的丈夫死后,她可以继承巨额遗产。想想吧,对于哈里福德濒临破产的人来说,还有什么比自杀更好的选择呢?大家不会感到惊讶的。八万英镑的遗产的确诱人,以至于让她已经没有等待丈夫自杀的耐心了。是的,她迫不及待了。巧设圈套,谋杀丈夫。哦,可恶,她可真是个坏女人。”
“哈里福德太太召集了一些对她作案有利的人来参加家庭派对,有向她支付全额保险金的保险公司代理人,有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的目击者,有可能成为她的代罪羔羊的人。在派对中,哈里福德太太突然提议玩追踪私奔者游戏。注意了,一个虚拟计谋,一个圈套,出现了,大家无法拒绝,自觉地往里跳。这样一来,她的杀夫计划很容易实现。不过这个计划要实现,还真的得把计划改动一些。你记不记得在她所提出的游戏规则中,有一条是私奔的女性不能在十点半以前和私奔伙伴走出大门,追踪者在私奔的男女离开之前不能出发?对了,其实她的这一条规则是经过慎重考虑的。只是规定私奔的男女必须一起出发,但是并没有规定他们私奔时必须让追踪者们看见两人在一起的身影。”
“亲爱的,把话说清楚点吧,有些糊涂了。”安杰拉有点迷惑地说。
“好吧。也就是说,其实就是——她的私奔伙伴会被藏在车里,在十点半过一分左右,在众目睽睽之下,驾车出了大门。而游戏规则让其余的人意识不到游戏已经开始了,是的,我们都被规则牵着走了。理所当然地认为哈里福德太太开车出去只是去寻找丈夫。事实上,游戏在她回来把车子停在规定的地方以前就已经开始了。哈里福德太太一旦出了正门,就不想回来了。她本来打算加快油门,朝好列佛多驶去。可我们这些追踪者们却蒙在鼓里,肯定会在十五分钟至二十分钟以后才醒悟,开始追赶。”
“这不就是作弊吗?”安杰拉生气地说。
“可能沃尔特·哈里福德也这么认为吧。不过我想他一定太清楚自己妻子的性格了。哈里福德太太绝对是那种固执、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至于哈里福德太太为什么会抽中签成为女主角,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了。也许你要问她怎么能确信自己能拿到那支签?我只能说这对她来说,太易如反掌,只要略施小计。她玩了一个魔术师常玩的花招。纸签被放进有左右两个看起来完全相同的内袋的手提包里,摇晃、混合。如果哈里福德太太把纸签放进右侧的内袋,然后关上手提包递给韦斯利。韦斯利摇晃了几下手提包,又把手提包还给哈里福德太太。注意,哈里福德太太这次打开手提包时,不是打开右侧的内袋,而是打开左侧的内袋。左侧的内袋里有五个纸签,这些纸签是哈里福德太太事先用拉斯特柏里的便笺折叠而成,并放进内袋里的。虽然外表一样,但全部都是空签。”
“你说的这些都是你的推测吧?”里南多问,“不过,有这种人。”
“推测?哦,不。哈里福德太太的确做了手脚。安杰拉,你还记不记得哈里福德太太把写了E字然后又打了个句号的那张纸给我们大家看吗?她抽到的也是空签。不过后来为了在验尸审问时拿出证据。上楼写了一个E字。可是,她补写E字时忘了打句号。而那张只有E字没有句号的纸签,却被我在她的房间翻看她的文件时不小心发现了。”
“你真细心。”里南多由衷地说。
“经过这番折腾,哈里福德太太终于如愿地成为了私奔的女主角。下面就是让她选中的骑士知道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碰面了。哈里福德太太必须给丈夫写一张字条,并设法传递到他手中。字条大概会写:今晚十点二十五分藏在默斯曼尾部行李箱中的旅行包里,把行李箱的盖子盖上,以便锁上。我在十点半把车子开出去,但是其他人想不到我们已经出发。车子开到他们看不见我们、听小见我们的声音的地方后,我马上把你放出来,我们一起去金格斯诺顿。
“当然,作为一个绅土,把自己关在轿车尾部的行车箱里真的有些离谱。不过这里哈里福德可是私奔的男土角,试想这样一个充满冒险精神以及罗曼蒂克情调的骑士怎么会觉得奇怪呢?怕是内心早已风骚激动开了吧?毕竟,我们这一代人都有些冒险情节在心里。”
里南多反驳:“直接说不是更好?为什么要传递字条?”
“嗯,你说得对,不过得是在常态的情况下才行。你别忘了,我们大家都待在一个地方,怎么悄悄地和私奔伙伴商量呢?大伙高度警惕,任何一男一女背着大家悄悄地说话,肯定会被人们认定是私奔者。你看,下午的时候哈里福德太太去了邻居家一会儿,哈里福德去了筒仓。为什么?她为什么要刻意避免与丈夫私下碰面。第一个理由是,如果她准备杀害丈夫,那么在晚上她悄悄地和被害者说话的情景被人发现后,会对她不利。第二个理由是,书面上的要求比口头上的要求更难以遭到拒绝。如果哈里福德太太口头上安排丈夫藏在行车箱里,那么哈里福德很可能会以那里面太热之类的理由拒绝。可是,对于书面上的命令,即使哈里福德不愿意,由于不便联络,也不得不从命。第三个理由是最重要的也是最微妙的。记不记得我说过哈里福德太太有点神经质,她不愿意亲手杀死丈夫也不愿亲眼看他死。她甚至都不愿意用亲口说出的话来置之于死地。而恰恰书面语言就比较客观,不是面对面的直接交流。总之,哈里福德太太不想亲手杀死丈夫,也不想亲口将丈夫置于死地。就像绝大多数人都愿意用写道歉信的方式跟别人道歉,而不情愿面红耳赤地当面道歉一样。”
“不过要是哈里福德把字条放进口袋里,那么他死后人们可能会在他的口袋里发现那张字条。她的罪行不就暴露了吗?这可真冒险啊!”
“也许是吧,不过到头来哈里福德太太那天写的字条没有被发现。这是巧合吗?也许她早就在字条上写了‘看完后销毁字条’之类的话也不一定。那张字条一旦被别人发现,那么大家就知道谁是私奔者了。所以对方会认为是游戏的一部分,不会怀疑。再说了,一旦筒仓里的哈里福德的尸体被发现,第一个被叫到现场的肯定是哈里福德太太,那么她就有在警察来之前翻找丈夫的口袋的机会。总之就是,哈里福德太太写了叫丈夫藏在汽车行李箱里的字条。不过为了不让字条传错,哈里福德太太又用上了她的智慧。那天下午,哈里福德太太在从邻居家回来的途中去邮箱取了邮件。她把葡萄酒商寄给哈里福德的广告传单,从未封口的信封中偷偷地取出来。那是为了促销名产贝专纳·托克的白葡萄酒而寄来的广告。
“哦,所以一所以,哈里福德在喝下午茶的时候向丈夫询问那个广告。”安杰拉茅塞顿开地说。
“是的。看起来夫人似乎是随随便便一问。其实她是想知道丈夫是否已经看见了她写在广告单上的行动方案。好了,现在部署好了这边,就差一个为她的不在场之说作证的真正的私奔伙伴了,假的私奔伙伴哈里福德将中计死亡。她选了塞西尔·韦斯利,不得不说这是个明智之举。无论怎么说,塞西尔·韦斯利都是她不在现场的最合适证人,因为他是有钱的单身男人。所以,她要给塞西尔·韦斯利写一张字条,上面只写上相见的时间地点。至于传递方式嘛,她应该采用了同样的传递方式。她在那天的邮件中寻找寄给韦斯利的邮件,但是只找到了一封也是葡萄酒商寄来的内装广告传单的邮件。大概绅士名录上的所有人都在同时收到了贝专纳·托克的广告传单。哈里福德太太在广告传单上写了碰面的时间和地点,然后她把那两封广告邮件和其他的信件一起放在大厅里。当然她不想让大家知道她去把邮件取回来了,那样难免会引起怀疑的。你知道的,用人们都喜欢偷看主人的信,拉斯特柏里的用人也不例外。当女佣经过人厅时看见了那些邮件,她想知道寄给韦斯利的邮件内容,于是就把广告传单取出来偷看。”
“哦,天哪。这要是我的用人,十分钟之内我就把他们解雇。当然,管家除外。”安杰拉同意丈夫的观点。
“女佣偷看了夫人在广告单上写给韦斯利的约会时间和地点后,就以为那天晚上主人和所有的客人都要参加游戏,宅院里将空无一人,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乘汽艇游玩而没有顾虑了。下午茶过后,哈里福德太太看见韦斯利和哈里福德都看了黄色信封内装的广告传单内容,就判断信息已传递给对方了。哈里福德太太做梦也没有想到平时她认为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在她面前不敢出大气的下人,竟有那么大的贼胆和好奇心。
“除此之外,她还要制造一些证明她的丈夫在筒仓中死于意外事故,或自杀的假证据。为什么呢?因为如果经鉴定哈里福德是自杀,那么保险公司应该支付全额保险金。当然,死因是意外事故则麻烦更少。丈夫在游戏开始前去散步,走到筒仓外面,并进入筒仓,不料却被筒仓里的毒气毒死?这个死因是不是很完美?所以她需要制造一些线索来使假象更可信。于是,哈里福德太太在喝下午茶之前偷了丈夫心爱的烟斗。为了让哈里福德在晚上进入筒仓合情合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因为烟斗是经常使用的用品,有必要把它找到。而且,如果要等第二天早上才去找,那么在吃早餐以前,已经有好几层饲料把烟斗压在下面了。所以显示出晚上出去找的必要性。再者,晚上外出时,通常哈里福德都带着手电筒。那天晚上出去参加游戏时,哈里福德也一定会带手电筒。因此,哈里福德太太推测哈里福德的尸体被发现后,在他的口袋里可能会找到手电筒。这样,进一步证明他带着手电筒进筒仓是为了寻找烟斗。”
“可是,烟斗是你在饲料的上面找到的呀。”安杰拉提出了疑问,“如果哈里福德在喝下午茶之前把烟斗掉在筒仓里的,那么烟斗应该被饲料埋住。哈里福德自己都是这么说的。”
“嗯,我想哈里福德太太可能是想让我们认为哈里福德在筒仓里东翻西找,就在刚找到烟斗的时候中毒身亡。所以在沃尔特花园的那条小路旁留下证明哈里福德在深夜从那里路过的假线索。哈里福德太太在那里布下了很多假线索,不过可惜的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线索多得太诡异了,反而让我怀疑是在假造。即使如此,我还是得承认,在技术层面,哈里福德太太的假线索留得真的很妙。她在花园的前门附近扔下一支吸了一半的雪茄烟,哦,这可真是用心良苦啊。如果这半截雪茄烟是有人在晚上十一点左右扔在那里的,那么这个人一定是哈里福德,而不是客人。因为大家最后看见哈里福德是在十点半左右,所以大家会理所当然地推测那以后哈里福德吸着雪茄烟从那条小路上走过。”
“而且,从花园两侧的门没有关上推测,平时两侧的门应该是锁住的。我有一次想在晚上进去,最后是翻墙而入的。”里南多接过布立顿的话说。
“也许吧,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哈里福德太太执意要哈里福德戴她选择的纸帽,而不是他自己选择的纸帽,那种样式的纸帽可以给人留下较深的印象。如果哈里福德太太在晚餐席上发给每人一顶纸帽之前,从纸箱中拿一顶纸帽并把它放在花园中小路旁的醒目地方。而那顶纸帽的样式又和晚餐后哈里福德所戴的纸帽样式相同,人们就会说:‘看,这是哈里福德昨天晚上戴的那顶纸帽!’
“此外,哈里福德太太制造了另一个虽然不太引人注目,但是却非常巧妙的假象。作为一个住在乡村,以农业为事业的人来说,他应该十分关心降雨量和气温,经常看雨量计和温度计,并做记录。通常,哈里福德在晚上散步的途中总会走到最高、最低温度计那里,看白天的最高温度和最低温度是多少,然后调整温度计归零,以便记录明天的温度。为了表明哈里福德那天晚上和往常一样调整了温度计,夫人去调整了温度计,以免有人发现温度汁未调整的情况反常。哈里福德太太认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的确,她布下了这些假证据、假线索后,只要按预定计划让哈里福德的尸体在筒仓里被发现,那么陪审员和验尸宫都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哈里福德死于意外事故。哈里福德那天晚上打算参加游戏,在游戏开始之前,他出去散步了。而后当他走在沃尔特花园的小路上时头上戴的纸帽滑落了,但他没有察觉到。他走到花园前看当天的温度,并调整温度计。随手把吸了一半的雪茄烟扔在地上,转身他就去筒仓找白天掉在那里的烟斗了。他手持三齿叉,从取物口进了筒仓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了烟斗。正当他准备出筒仓时,突然呼吸困难,失去知觉,最后不幸被筒仓里的二氧化碳气体毒死了。也许会引人怀疑哈里福德是自杀还是被杀害的。尽管他杀的可能性较小,夫人还是在特拉多的汽车的油箱里掺了水,使特拉多不在场之说不成立,以排除她自己的嫌疑。这样一来她就做到了万无一失了。而当一切结束后,正在为即将参加那场神秘、刺激的游戏而紧张的我们也不会发觉回到了宅院、坐到晚餐席的哈里福德太太心神不定,忐忑不安,手在颤抖,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