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讽刺我,安杰拉?公平地说在我们来这里之前,我就提出了一个大疑问,因为从一开始我就觉得气氛不对,是的,早在这个杀人案还未发生时,我就已经有种不祥的预感了。”布立顿继续说,“你指的是什么?”
“由于你些许的虚荣心,你只是单纯地认为平常与我们没有往来的哈里福德夫妇极力邀请我们是为了使你开心。但我却—直奇怪于他们的动机,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只是从直觉上感到他们的邀请具有某种目的。你别忘了,我可是保险公司的侦探,通常我的直觉还是很管用的,所以我在等待事情发生。遗憾的是,发生的事与我等待的事完全不同。”
“相同?哈,如果是那样,你肯定会深受打击。”安杰拉说。
“这一切发生得都太过于偶然了,就像做梦一样。你发现没有,哈里福德夫妇所邀请的那些客人并不是两人共同的朋友。这很奇怪,我总觉得他们之所以被邀请,一定是出于什么目的,当然,这些被邀请者中也有我,我觉得这对夫妇绝非一时心血来潮想与英迪克斯公司的代理人交往。不过我怎么也搞不清楚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因为哈里福德太太是颇有心计的女人。当然,要是夫人的计划成功了的话,那目的自然一目了然,不过,真要到那时,那就一切都晚了!”
“你是说哈里福德太太之所以故意营造出冷淡的气氛是为了使大家在事情发生后不感到震惊?”里南多问布立顿。
“不,不完全是,要具体些。这是经过精心计划的,杀人案肯定会被当做自杀或意外事故。为了万无—失,她故意把一些替她背负罪名的替罪羊集中在她的身边,制造了杀人凶手是另一个人的假象,而且证据充分,这样一来,即使案件发生后警察对此产生怀疑,经过调查,那个人也难以为自己辩解。”
“特拉多?”
“嗯,第一号替罪羊,首当其冲。哈里福德太太做了手脚,让他背上杀人嫌疑犯的黑锅,因为他在美国杀过人。好了,让我们再来数数其他的几个客人吧。先说卡巴利夫妇,嗯,卡巴利应该是个性格很偏激的人。他们和哈里福德在南非就认识,曾经是竞争对手。虽然不是那种可轻易与犯罪联想起来的人,但是他们没有钱,可以继承哈里福德的遗产。注意这个动机,因为如果怀疑夫人谋害哈里福德是为了巨额遗产的话,那么,也可以理所当然地用同样的理由怀疑他们。所以,我可以肯定地说,他们之所以被召集到拉斯特柏里,都是夫人精心蓄谋的。至于菲利斯·摩尔嘛,呵呵,她只不过是把特拉多吸引到这里来的诱饵而已,因为,显然特拉多非常喜欢她。”
“那么塞西尔·韦斯利呢?”
“哦,韦斯利?我认为邀请韦斯利来这里也是别有目的。毕竟他是个神通广大的名人。想想他那些高层人士的朋友吧。如此一个名声在外,性格又没什么缺点的人要是卷入了这件事你想想会怎么样?我说句话,里南多你别认为我偏激,虽然现在提倡的是民主主义,但是我们的社会还是更愿意去维护那些体面的绅士。所以,这件事情到最后可能会大事化小,最后不了了之。”
“你说得对!”里南多表情严肃地说:
“谢谢你的理解,我的朋友。是的,你想想吧,尽管哈里福德太太煞费苦心地找了保护伞、设了防线、机关算尽,可是,最终却彻底失败了。但是,最后她还有一张确保胜利的王牌在手里,那就是韦斯利。警察是会把这事情当做大案来处理的,韦斯利太有名了,在报纸的渲染下,拉斯特柏里会成为英国家喻户晓的地方,他们可不希望这样。天哪!我不得不承认哈里福德太太真是聪明过人呀。”
“其他情况呢?会是偶然的巧合吗?”里南多问道。
“你觉得呢?最明显的就是追踪私奔者游戏。所谓的为了不让追踪者知道谁是私奔的男女,他们的名字必须保密的规则,完全是哈里福德太太捏造的。因为我恰巧上午在哈里福德太太的房间里看到了介绍追踪私奔者游戏的那本《芭布拉》杂志,很遗憾,没看见关于这个说法的只言片语。后来阿尔诺多太太也曾有揭穿过哈里福德太太的谎言,哈里福德太太心里很不高兴。但大家都没在意,可能各位在座的女土都是哥特小说爱好者吧,喜欢惊险、神秘,而私奔者的名字应保密这个主意符合她们的罗曼蒂克想象。就像那种被称为‘杀人’的不谨慎的游戏一样。有一种对于未知的恐惧和期待。所以,这个大大的疑点在这时也显得无关紧要了。”
“胡说!”安杰拉抗议道,“迈尔兹,你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至少我,我从来没有发表应为私奔者保密的观点。只有卡巴利太太和菲利斯·摩尔才极力支持夫人的观点。我以前曾跟你说过,菲利斯提议应由私奔的女性自己选择私奔伙伴,是因为她喜欢特拉多,她想和特拉多私奔。”
“你怎么知道的呢?”
“我问过她。”
“哦,天哪,这个女人还真想假戏真做啊?总之,在哈里福德太太的计划中,私奔男女的名字并不需要完全保密。这只是一个幌子罢了。所有参加游戏的人分别待在自己的房间里等待游戏开始才是重点。”
“这对她有什么好处吗?游戏的参加者分别待在各自的房间?”里南多问。
“有,而且是很大的好处。这意味着在近三十分钟里,任何人的不在场之说都不成立。没有谁能把等待游戏开始的期间偷偷溜出宅院的嫌疑撇得一干二净。当然,哈里福德太太除外。她为什么安排我在她房间下面的那间房子里?那是因为如果我站在窗前向外望,就会知道她待在房间里。加上她还坐在窗边唱歌,又把女佣叫到她的房间待了很久。因此,如果被害者是在十点半至十一点被杀死的,那么当时谁不在场?只有她了。”
“是的,亲爱的,你一说我想起来了。那天晚上真的有一种大家是同谋的气氛,也许,就是这样,哈里福德太太才很容易得手了吧!”安杰拉边思考边说。
“说得对。试想当大家饶有兴趣地等待私奔者出现、游戏开始时,有谁会注意行动方案的离奇?我们只会认为那是游戏的一部分内容。而且,当这时有人在拉斯特柏里死去,那么所有人不在场证明都难以成立。因为追踪者是夫妇双双行动或自己单独行动,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人能够为自己的行动作证。所以任何退出游戏的人都可能被怀疑是杀人凶手。除了哈里福德太太,因为她当时在金格斯诺顿。”
“比如特拉多,就是头号嫌疑。”里南多补充说。
“一点没错,可怜的特拉多不幸地被定义为第一号代罪羔羊。哈里福德太太不希望他的车子突然发生事故的,所以她在特拉多的车子的油箱里掺了水。再说死者选择在自己一个人被留在宅院三小时以上的那个晚上自杀,从死者是自杀的这一观点来考虑,也是合情合理的。当初我为什么认为韦斯利是自杀的?那是因为他鼓动并支持哈里福德太太组织追踪私奔者游戏,我觉得他也许为了使我们大家都离开宅院。”
“嗯,但就像你说的那样,其实在找到线索后,发现那只是个偶然的巧合。”里南多点点头。
“不得不说,哈里福德太太做了很多细致的准备工作来强调偶然性。比如说,当安杰拉进了宅院后,哈里福德太太做的第一件事是向她介绍所有客人的经历,列举了一些他们的情况。而且在我们听来,那些情况简直就是在暗示他们有杀哈里福德的动机,可以成为她的代罪羔羊。此外,哈里福德太太还在晚餐席上发给每个人纸帽子和白徽章,看起来奇特的事情,却意味着危险。这一切都是她的计划的一部分。”
“这些行为有什么反常的地方吗?为什么我没感觉出来?”安杰拉嘀咕道。
“是的,的确并不特别反常,但是其中却真的有一点反常。她的其他计划很自然、很周密。有点反常的是,那天夫人从庄园内的车道返回宅院时,途中去把邮件取回来。这种本来应该由用人去做的事她却自己做了。而且,有个线索当时认为没有什么意义,但是后来仔细分析,却十分重要。那就是在玩游戏之前曾有两个话题——”
“等一下,让我想一想,也许我能想起来……哎呀,我想不起来了。”
“其中有次你没有听见,但另一次你肯定不会忘记。我们第一次被带到阳台时,哈里福德太太为一只大黄蜂而烦恼。你一定还记得,当时她害怕它,但是又不想动手打死,也不让菲利斯·摩尔打死它吧?哈里福德太太用杯子把大黄蜂罩了起来。她自己解释说她不想打死它,是因为她不敢看那血肉模糊的死大黄蜂。注意了,这正是非常重要的自我分析。人往往会在神经极度紧张时讲真话。虽然哈里福德太太怎么都不像是富有爱心的、善良的人。但是,从心理学上看,她又是胆小鬼,她害怕用暴力造成死亡。僵硬的尸体她也没法面对。也就是说,如果她要杀人,她会兵不血刃的。在杀人过程中,看不见被害者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孔,听不见被害者因呼吸困难而发出的濒临死亡的喘息声。但是,想要完成这种类型的杀人行动,只有远距离操作了。”
“这种类型的杀人计划如果没有毒药就很难得逞。”里南多说?
“的确。通常这类杀人事件在计划时也许会出现致命的计算失误。韦斯利死亡事件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哈里福德太太杀夫的方法可能是受到了某种启发想出的。对了,记不记得那个演出?上次家庭派对晚餐后和客人们玩的游戏。他们演的《温莎的风流娘们》里的那一幕,就是福尔斯达夫被装进洗衣笼,由马车拉到城外,扔到沼泽地的那段戏。福尔斯达夫由哈里福德扮演的。杀夫的想法可能就来源于此。用对付福尔斯达夫的方法来对付丈夫。哈里福德以为妻子是好心而不知有诈,一旦把他关进柜子里,哈里福德太太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处理丈夫了。不是吗?”
“啊!”安杰拉叫了一声,“我明白了。”
“第一天我们来到拉斯特柏里,哈里福德太太突然问我喜不喜欢钓鱼。其实是为了转移话题。因为菲利斯,摩尔在晚餐席上提起他们上次演《温莎的风流娘们》和洗衣笼时,她害怕在她下手前我们会有所察觉。不过,这一举动果然很成功,菲利斯,摩尔的话根本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你是不是想说你从那个时候起就开始怀疑了?”
“不是!只是感觉不太妙而已,这一连串的奇特花样,实在太诡异了,总有哪里不对劲。现在想想,我当时的感觉是对的。一个非常巧妙的杀人行动就在我们眼皮底下进行准备并完成了,尽管杀错了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