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的早上,大家都去教堂做礼拜了,用人们也去了,所以大家从教堂出来之后,都是肚子宅空的,而离吃午餐还有整整一小时,他们只能自己想办法度过这难挨的一小时。在伦敦城里,大家都会去公园散步、与朋友聊天,轻松地打发这一小时的时光。而在乡下,人们一般选择在农场溜达。不管读者信不信,笔者年轻的时候,在这一小时里,通常大家会被要求坐下来,继续做礼拜。
对这一小时,迈尔兹·布立顿选择的是坐在拉斯特柏里庄园的图书室里,为解开由笔名“托普克里福”绅士创办的《目击者报》的独创纵横字谜而挖空心思、绞尽脑汁。说这里是图书室,并不名副其实,这里没有维多利亚时代牧师传教文集,也没有合订的《抨击》杂志,更没有十八世纪的旅行记、州志或者古代的民谣诗集,这里甚至没有任何与“图书室”相称的书籍。这屋子里只有在圣诞节才会收到的圣诞全集和一些农业技术书籍。书籍上的大多数书都没有看过,估计以后也不会有人看。
哈里福德夫妇在图书室里放置了许多没用的私人信笺和封蜡物品。房间里没有收音机,也没有留声机。这里适合喜欢学习的人待着,也是韦斯利与人最后交谈的地方。在这个星期天的早上,“图书室”里的人比平时多。哈里福德在看一篇如何养鱼的论文,而平时很少来这里的哈里福德太太,今天也在图书室里,她在写信。
哈里福德翻开一页,发现夹了一张折起来的纸。他打开那张纸,皱着眉头问道:“马特尔,这是你的吗?是什么东西?一点都看不懂,是速记文字还是什么符号?”哈里福德太太走过去,看了一下,说道:“不是我的,这上面的字就像暗号一样,速记的时候也不是画这种符号的,问问布立顿先生吧,他或许知道。”
“布立顿先生,您能看一下这是什么吗?这个应该比猜字谜游戏更难吧?”哈里福德太太边说着,边把纸片递给了布立顿。
布立顿接过纸片,仔细查看:“真是挺难的,或许是早期的速记法之一?我以前学习过,可能是梅松氏速记法。不过我不能肯定。梅松式的符号不是读音,而是用符号代表普通的字母。嗯,这是梅松式呢,还是它的修订版呢。虽然我记不太清了,但是我可以马上用普通的暗号解读法翻译这些符号。请稍等。”
布立顿的判断是正确的,他很快就把那些符号译成了文字。“在M与圣,德维多相遇,我们一起用餐。他是下议院中立志要当独裁者的十五六个年轻人中的一员。在用餐的时候,他说,他认为上院议员们以及他自己都是保守主义者。圣·德维多性格开朗,他的政治观点是一种国家社会主义,与政府目前的政治观点不同。”
“这肯定是用速记法写下的某人的日记摘录,看书的时候顺手把这张纸当成了书签。这张纸是他的日记的某一页,或许是破损的一页吧。你看,边上有糨糊吧?也许是在装订日记本时,工人用糨糊把不小心落下的一页黏上去了。这种情况下,这一页一般过不了多久就会从本子上脱落。不知道日记的日期,不过,再查一查,也许可以推测出来吧。这一段符号是写的这些内容。”布立顿把译成普通文字的那段日记给哈里福德太太看。
哈里福德太太转身把日记递给丈夫,说道:“这是塞西尔的日记吧,上次他来玩的时候我记得他提到过圣·德维多这个人。亲爱的,你还记得是什么时候吗?四月份?我们偷看塞西尔的日记是不是过分了?”
“嗯,我们应该把它交给遗嘱执行人,”哈里福德提出了切实可行的方案,“奇怪呀,我都不知道他每天写日记。”
“他当然写日记啦!他以前把日记中对波兰的印象念给我们听,你还记得吗?他每天都坚持写日记,所以才把日记本带到这里来。他一般在上床睡觉之前写日记。”
布立顿插嘴道:“那他的日记本在这里吗?”
“现在不能确定,有可能不在这里,这间图书室里只有他的少量书籍,其余的东西都放在卧室里。我已经叫用人把他的东西收拾好,交给他的遗嘱执行人了。这页日记今晚也要交给他的遗嘱执行人。也许那些人要出版他的一部分日记。尽管是私人日记。布立顿先生,请您继续解读。看来日记中没有什么不能看的内容。而且,我想塞西尔非常乐意把他的日记给沃尔特和我看。您解读得真快。我在旁边看,可以吗?”
迈尔兹,布立顿不是一个容易自大的男人,但是他被表扬的时候也会飘飘然。以前,因工作需要,而且自己也有此爱好,布立顿曾经学习过初级速记和暗号的知识。现在,他就像一个老师似的开始教哈里福德太太解读速记符号。
表面上看起来,哈里福德太太正在认真地听布立顿的讲解,可是,了解妻子的哈里福德知道她其实已经为自己对这讨厌的技术性问题感兴趣而后悔。哈里福德太太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
“韦斯利为什么不直接用文字表达,而是用符号写日记呢?”吃午餐的时候,哈里福德还是很疑惑,“是因为这样更容易写吗?还是因为用这种符号篇幅能小一些?或者是因为别人看不懂?”
“或许这都是他用符号写日记的理由。”布立顿回答道,“但是,最后一点应该是主要原因。当然,一般用符号写东西,不是为了训练自己的解读能力。不管用多么生僻的暗号写,只要经过训练的人,都能看得懂。不过喜欢偷看主人私人文件的女佣一般都不会接受解读暗号的学习。虽然用常用的彼特式速记方法更简单,但是经过训练的秘书和记者都能看懂。既然是写日记,韦斯利肯定是毫无隐瞒地表达自己的想法,这样,他肯定不希望人家能轻易地读懂他的日记。所以,他才会用几乎淘汰的速记方法写日记吧。当然了,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听到这些,哈里福德严肃地望着窗外,他似乎不知道自己应该发表意见,还是应该保持沉默。过了一会儿,他转过头对妻子说道:“马特尔,你去把日记拿过来,请布立顿先生继续翻译吧,我认为这样会更好一些。或许韦斯利的遗嘱执行人愿意把那本日记借给我们看,我想看看日记最后一部分写了什么。”
“为什么呢?”
“他最后的几篇日记可能会透露他的内心,即使不是平白直述,从字里行间我们兴许能找到他是因意外事故而亡还是疲惫过度、自杀而亡,这就是我想看他的日记的理由。”
“好吧,如果你觉得有必要,我没什么意见,他的遗嘱执行人应该会把他的日记借给我们,我给他们写信,但愿他们能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