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列佛多来的“绅士们”面对这么多所谓的“有钱人”,跟他们取证调查,而感到惴惴不安。他们小心翼翼地、谨慎地提问,希望让在场的人能安心一点。布立顿是第一个被警察询问的人,因为他是最初发现韦斯利的尸体的人之一。布立顿告诉警察,他知道死者是谁,但是跟死者并不熟悉,只是前两天来庄园度假,经人介绍才认识的。他说他和死者交往并不深。
“布立顿先生,早上您是被人叫醒的?大概几点钟?”
“六点过一刻,醒来的时候我看了钟。”
“那您被叫醒之后,就立即和哈里福德先生一起出去了吗?”
“是,我马上穿好衣服,就跟他一起去了。”
“你们直接去筒仓那里?”
“是的,我们从庄园里的车道走过去的。”
“到那儿之后,您自己一个人进入筒仓,检查了尸体吗?”
“对。”
“那,您为何判断那个人已经死了呢?您没有建议把那个人抬出来,做人工呼吸,做一些救护措施吗?布立顿先生。”
“我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亡了,他的脸呈土黄色,心脏已经完全停止跳动,哈里福德先生已经看过了,他和我的意见相同,韦斯利已经死了。所以我觉得在警察来验尸之前,最好保持尸体的原样。”
“这样,那您一点儿也没有动过尸体吗?”
“为了看他的脸,我把他的头稍微抬起来了一下,在这之前,他的衣领已经撕裂了。”
“衣领会不会是您抬他的头时候撕裂的?”
“不是的,我可以肯定。我抬起他的头的时候十分小心。”
“您觉得他的衣领是哈里福德先生撕裂的吗?”
“不,我认为不是哈里福德先生撕的。我觉得应该在韦斯利停止呼吸前,他的衣领就已经撕裂了。假如是哈里福德先生撕裂的,他肯定会把尸体转过来,仰面朝天。”
“您在筒仓里发现什么东西了吗?比如说帽子什么的。”
“我没发现帽子,只找到了一个烟斗。这个烟斗是哈里福德先生的。昨天白天他进筒仓的时候,把烟斗落在筒仓里了。”(如果烟斗真是哈里福德丢的,说出来也没什么关系。这样,警察反而不会对烟斗产生各种怀疑。)
“嗯,谢谢您,布立顿先生。我还想问一下,您觉得韦斯利先生昨天晚上有什么异常吗?”
“没什么异常,他的心情挺好,很开心。”
“是十分亢奋?”
“不,不,只是一种正常的喜悦。”
“那您最后一次看到韦斯利大概是什么时候,布立顿先生?”
“哦,他大概九点半的时候离开客厅了,我后来就没再见到过他。或许有十分钟的时间误差。”
“那后来您在哪里,做了什么?请您原谅,我没有其他的意图,只是想搞清楚韦斯利先生的行踪,因此我们需要您的证词。”
“这个我明白。我和其他客人一起在邻近瓦伊河的客厅里,一直待到十点半。后来,我们大家到大门那里待了一会儿。最后,我自己待在这个房间里。在这里,我朝外面张望了大概有半小时。最后看到哈里福德夫妇离开了宅子……”
“您能确定吗?在黑暗中很容易辨别不清人的模样。”
“我确定是哈里福德夫妇。这一侧的窗户透出屋里的灯光,能大致看清楚外面,我不可能把韦斯利先生看成是哈里福德先生。我看到他们出去之后,按照游戏规则,我马上从客厅的窗户爬出去,顺小路跑到瓦伊河,再沿着瓦伊河一直往前跑,在大门那里走上了车道。然后,上了我的车,出发去追踪‘私奔者’了。”
“在路上您碰到了谁?”
“在客厅的时候,我看到了阿尔诺多太太,她正在寻找地图,她说不小心落在客厅了。嗯,就只有她,没碰到其他人了。不过,我知道菲利斯·摩尔小姐比我们的速度更快,比我们先出发。我认得她的车子。”
“布立顿先生,在等待游戏开始的那段时间,您一直在观察其他人的情况吗?”
“除了韦斯利先生,其他人都在客厅里待着。十点二十左右,哈里福德先生出去了一下,他去确认车道的大门是否打开。我们其他人仍旧待在客厅里。后来哈里福德太太开车去了大门,想把他一起接回来,她一路大叫哈里福德先生的名字,中间过程大约有两三分钟。而后,哈里福德太太把车停在了车道的最前面,就马上回来了。又过了五分钟,大家就分开了,回到自己要待的地方。当然,韦斯利先生也不在这其中。这些我都是从车道上的身影辨认出来的。”
“辨认身影,这个很难吧,布立顿先生。在这期间,您一直在观察其他人?”
“不。我只能确定站在楼上窗户旁边的那个女人是哈里福德太太;在我对面窗户旁边的是卡巴利先生。他们俩都曾经在各自的窗户前停留了大约五分钟。游戏开始以后,我们夫妇俩一起追踪‘私奔者’,所以我只知道我们夫妇俩和菲利斯·摩尔的情况。你们那里有她的行踪记录吗?我们在凌晨一点差两分到达目的地——金格斯诺顿车库。我们到那里的时候,哈里福德夫妇已经在那里了。大概过了一刻钟,阿尔诺多夫妇也到了,又过了一会儿卡巴利夫妇也到了。”
“您觉得韦斯利先生大概是什么时候死的呢?”
“如果他是自杀,那我们开始游戏后不久他应该就死了。我认为他肯定要等到我们大家都走了之后才自杀的。”
“这是您个人的想法。或许在你们待在客厅的时候,他就已经从客厅出来了。或许,在你们去大门的那段时间,他已经从河边的小路走到了筒仓。”
(布立顿告诉警察他在沃尔特花园发现了一顶纸帽吗?没有。如果他们想获得线索,那么,让他们自己去找吧。)
“是,有这可能。如果他十点半之前就出去了,他肯定会担心我们会碰到他。而且,十点半以后,我们大家都走的是河边的小路,很可能在那条路上碰到他。如果我是他,我肯定会在游戏开始之后才出发。”
“谢谢您,布立顿先生。您刚刚说哈里福德先生在十点二十左右曾经离开过客厅,去确认车道的大门是否打开;哈里福德太太十点半出去找哈里福德先生,她为什么不安心地等着丈夫回来呢?您猜测一下,期间哈里福德先生都做了什么?您不能确定在十点四十之前看见了他的身影,也不能确定在十一点之前看见了他本人。我没有别的意思,请您不要误会,如果我们不能确切地掌握每一个人的行踪,就无法找出事实真相。您确实是没见过哈里福德先生的身影和他本人吧?”
“这个,老实说,我没看见。他的行踪,你可以再去问问他。我认为,哈里福德先生出去后,从车道的大门走到河边小路,然后又原路返回了。或者他是从沃尔特花园穿过来的,那条路更近一些。不过,如果他抄近道的话,我们是能看到他的。”
“您觉得他昨晚走的是河边的小路吗?那样不是绕路了?”
“哦,如果有急事的话,肯定是不会走那条远路。但是,他没什么要紧事。而且,河边那条路很适合散步。也许他走那条路是为了顺便去把小路的门关上,如果把小门关了,就会拖延我们从客厅到我们的车的时间。”
“这样啊。那么,九点到十一点之间,您一直跟哈里福德夫妇待在一起吗?”
“哈里福德太太开车出去的时候,我只能听到她的声音,并没有看到她。”
“这期间大概有多长时间?”
“时间很短,肯定在十分钟以内。”
“谢谢您。您和您太太开车出发的时候,在筒仓附近看到人了吗?我指的不一定是参加游戏的人,这个宅子里有许多用人,说不定你们当时在筒仓旁边看到了用人。您确定没看到任何人吗?”
“我肯定没看到任何人。如果筒仓附近有人,我肯定能发现。为了保证我们这个游戏能顺利进行,事前就已经通知用人们不要在庄园车道附近晃悠。”
“哦,这样啊。(很显然,好列佛多来的警察和布立顿一样,对追踪私奔者的游戏没有任何兴趣。)请您原谅,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尽管警察的坐姿变了,但是声调却没有任何变化,“如果说十点四十五的时候有人在庄园的车道上看见您了,您对此觉得意外吗?”
“不,我不会感到很意外的。我在伦敦警察厅有一位朋友,我俩经常讨论有关警察的问讯方法。所以对于这个问题,我不觉得很意外。在某些问题上,我和朋友的观点不一致。”
“哦,原来如此。布立顿先生,请您原谅。我们将竭尽全力侦破此案。听同事说,这位韦斯利先生是个非常知名的人物,现在,整个伦敦都在议论这个事件。感谢您的合作。我能问一下您这位伦敦警察厅的朋友叫什么名字吗?”
“他叫里南多。我俩是战友,曾经在一个连队里,一直到大战结束(第一次世界大战)。”
布立顿就这样被“释放”了。布立顿再次对竭力维护公众和平却缺乏想象力的警察感到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