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赠药

因事出紧急,上头也只大略检查了一下殷夜熹的骑术,以确保至少大军出城的时候不会露馅便罢了,至于其她武艺如何,根本无人在意,也没人认为她需要掌握:一个脸替还会那个?

殷夜熹再次戴上金面甲,骑在属于太女的那匹通体雪白的高头大马上,身边已经没了嘴坏眼毒的茉心。

身为一个内宫婢,留在真的太女身边伺候才是她建功之路,纷乱的战场不是她的最佳去处。

看到齐刷刷的一排黑衣密卫,殷夜熹并不害怕也不紧张。她对着为首的那位露出一个可算真心的笑容:“从吾将军,咱们又同行了。”

这位密卫首领有个挑嘴的幼弟,比同龄的孩子们个子都小,家里正为此事发愁,上回和同事聊天的时候被她听到,本着结个善缘的念头,殷夜熹便将在养父那儿学到的做豆花的方子教给她,让她回去哄孩子吃。

过了一段时间后,密卫们对她的态度就好了一些,可见是有用的。

密卫首领微一颔首,拨转马头调转位置,落后半个马身,躬身轻声道:“出城再上马车。”

殷夜熹其实做好了长期骑行的准备,听到从吾的告诫也并不介意,只点头应是:“知道了。”

从吾把话传到,也不多讲,策马随她前行,眼睛盯着四面八方,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殷夜熹走至城门口,帝后留步,春官的官员依次提点着她们完成送行的最后一环礼仪环节,帝后登上城楼。

殷夜熹策马出城,回首望去,城楼之上几点明黄,在渐升的日光下耀眼夺目。

陪帝后演完城门这出送别戏,一行人的速度稍稍加快。

城外长亭处,一辆马车在护卫的保护之下静静等候。

任雅书听到下人上报太女快行到此处了,匆匆下车,对着侍奴理好鬓发衣角:“茯苓,我怎么样?”

得到没有纰漏,并无失礼之处的评价,任雅书才亲手持了一只包袱,由侍奴扶着行至道旁。

她们打着任家的家徽,军士不敢怠慢,遣人去后头报告给密卫首领。从吾听后,略一沉吟,转告殷夜熹。

她不是茉心,只是将事情说了一遍,并没有在后面跟上给她的行为下什么规定。殷夜熹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从吾毫无反应。

殷夜熹琢磨着,这是让她自己斟酌着办事。

毕竟她替太女从军,有太多突发状况,也要遇见太多人,太多事了,若是事事依从某个人,真到了关键时刻,一点点的反应滞后或是不对,都会引发更坏的后果。

她双腿轻夹马腹:“走!”

太女带着密卫一行人从大部队里先行插出来,直到任雅书一行人所在的位置才勒马。

殷夜熹翻身下马,走到任雅书面前,微低了头看他:“雅书。”

太女的身后紧紧跟着密卫们,再后面还有向北而行的大军,脚步声喧嚷。任雅书又是羞,又是心潮澎湃,声音都放大了不少:“殿下,奴祝殿下旗开得胜。”说着奉上包袱,告诉她里头是他准备的一些药品。

有治伤的,也有止泄的,总共有十来种,都是行军打仗非常有用的药品。

殷夜熹感慨了一番他对太女的一片痴心,面色郑重地应下,伸手去接。

包袱里全是小瓷瓶,加上药丸药粉等物,也有些重量。任雅书坚持自己捧着包袱,心情激荡之下,手一个发软,差点砸到地上去,幸亏殷夜熹反应快接住了。

但也因为这样,二人的手碰到了一起。

殷夜熹眉目不动地迅速收回包袱,捧在身前:“回去吧。”

任雅书垂头应了声,由着侍奴把他扶回马车。

殷夜熹看人上了车,才转身将任雅书给的包袱交给一旁的密卫保管,翻身上马,提缰而去。

任雅书上车后发了会儿怔,突然将车帘子掀开一道缝往外张望。

茯苓给他吓了一跳,忙凑过去:“公子?可还有话忘了同殿下说?”

任雅书却没回应,直看到大军的末尾都走离他的视线,才慢慢回身坐好,脸色有些发白。

茯苓只当她担心太女表姐,安慰的话说了一箩筐,任雅书的神态却仍然不见好转。

等回了任府,父亲看到任雅书神思不属的样子,把人叫住:“可见着殿下了?”

任雅书忽地抬头:“父亲,您还记得我小时候,就是六岁那年,进宫后差点从台阶上摔下来的事吗?”

任父不明所以地接话:“记得呀,当时多亏太女殿下替妳挡了一下,要不然妳的小脸蛋可要磕坏了,太女殿下的手掌却落下了疤痕。”当时太女的年纪不大,身体还没有现在这样不好。

任雅书嗯了一声,喃喃道:“看来我没记错。”可刚才那个太女殿下的手心虽然微糙,却并没有明显的疤痕。

任父看到儿子一脸陷入回忆的表情,好笑地叹气摇头:“这孩子。”

太女殿下近几年都没有出宫找他玩了,他还惦记着小时候的事。看来对于太女出征一事是真的很担心。

他拉了儿子的手,慢慢引着他往屋里走,温声道:“芽儿莫怕,皇上派了好多的士兵,殿下身边也有许多高手,不会有事的。”

任雅书嘴唇嗫嚅了一下,还是把疑问吞回了肚子里。

宫里的事,父亲是不知情的,还是等母亲回来再试着问问看。

“母亲什么时候回来?”

“大军出征,最近铺里事情多得很。怎么也得等掌灯。”

任雅书好不容易等到用晚膳的时候,下人报说家主回来了,他和父亲一起去二门上迎。

人多口杂,他不敢直接问,又忍了一顿饭的时间,借口有太女的事要讲,把侍奴留在门口,进了任倾的书房。

“母亲,咱家的玉容膏换了新的配方了吗?”

玉容膏是任家开发的一种刺激较小的伤药,对去疤痕特别有效。

任倾不明白他问这个干什么,还是耐心回答:“并未。怎么?妳有新想法?”

任雅书踟蹰了一下,问道:“今日我去送太女殿下,发现她手上的疤痕淡得差不多了——”

任倾脸色微变:“她摸妳手了?”

任雅书下意识地否认:“没有!是孩儿给东西的时候看到了。”他解释说自己送了不少伤药,太女亲手接过的。

任倾盯了儿子一会儿,缓缓移开目光:“没有就好。”

任雅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心内的不安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母亲?是有什么事吗?”

任倾打了个哈哈:“没事。今日妳没在城内,原是跑到城外去了,外头乱,下次别跑那么远。”又道,“人来人往的,母亲是怕妳跟皇储太过亲密被人看见,传出去名声不好听。妳莫要多想。”

随后,她又解释:“芽儿,妳该知道,不是每个人用药的效果都是一样的。殿下吃的用的哪个不是最好的?又不需要干活,养得好些也是应当。”说着随口举了几个例子。

任雅书心下稍安,看母亲揉了揉眉心,有些惭愧地告辞:“是儿不懂事了,拖着母亲说了许多琐事。”

任倾却摆摆手:“无妨。”顿了顿,道,“妳醉心医理,原是好事,只是妳现大了,不方便再去药铺里,多同妳爹爹一起准备嫁妆才是紧要的。”

太女这次“归来”,无论胜败,婚事都得筹备起来了。

任雅书退出书房后,被屋外的晚风吹得小脸一紧,脑中无意识地浮现出今日的画面。

记忆中的太女同今日所见浑身甲胄的形象重叠,又分开,最后又重叠。

细细想来,他确实许久不曾看过太女的手,也许她掌心的伤口真的完全平复了也说不准。到底是女男大防,现在想和太女手牵手太难了。

不过,若是她们当真定了亲,也是可以牵一牵的。

任雅书心里又是甜蜜,又是担忧,辗转反侧到后半夜才迷糊睡去。

殷夜熹却是睡得不错。

她骑不惯高头大马,出城后不久就依从吾的话改乘马车。刚钻进车里,发现车上有其她人,殷夜熹并未在意——皇家不放心她这个假太女,放个人近身监视再正常不过——等她看清楚车里的人是什么姿势时,她有些诧异。

皇家派来的人再不靠谱,也不至于直接躺在马车上,这还怎么监视她?

等那人转过脸来,殷夜熹着实愣了一下:“阿英?”

束阿英嗯了一声,态度不太好。

殷夜熹在另一头坐下,先问她伤怎么样了,又问她怎么出来了。

束阿英臊眉耷眼:“不怎么样,没好全乎呢。还不是——说妳马都骑不清楚,怕妳丢脸,就把我抬来了。”

殷夜熹哦了一声,有些担心她:“急行军呢,妳受不住说一声儿。”

北边的战事突如其来,从确定由太女挂帅出征直到大军拔营总共用了不到三天的时间。

三天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也不知道边境的战事已经发展成什么样子了,殷夜熹又非真正的太女,自然是怎么样让皇储的名声好就怎么安排。古代的路不平,马车避震又不好,就连殷夜熹都做好了一路吐过去的准备,更不用说束阿英本就棒伤在身,需要卧床静养。这么舟车劳顿,只有比她更辛苦的。

殷夜熹这才真正听懂从吾让她上马车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二人相貌相似,身形相仿,出现在不同地方会增加暴露的危险,自然是将二人绑定在一处好管理。

太女殿下的马车又不是谁都能上来的,是整个队伍里最安全,也最严密的地方。

殷夜熹想明白后,将刚才任雅书给的包袱打开,趁着现在精神状态好,先了解了解药品的性状和使用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