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坐上蒋莱的保姆车，周周看一眼周桀，又看一眼周桀，悄声问：“你被洗涤灵魂了？”
“被帅到了？”
“呕~”
过了些日子，周周愈发察觉不对，这天下午，蒋莱在拍摄护肤品广告，她和周桀在外等，她悄咪咪问：“最近你和莱姐的关系好像有点好？”
周桀两手搭在后脑，懒洋洋往沙发背靠去：“衣食父母，不和她好和谁好？”
周周用肩膀顶他：“认真的，你们之间都没有硝烟味了，反倒有种说不出的默契。”
“什么默契？”周桀觑她。
“就像——”周周思索，“达成了什么共识。”
他俩常常不说人话，一个眼神对上，别人还云里雾里，他们就像商量好了似的，已经有下一步动作，这种默契，还挺羡煞旁人。
“小傻妞，没看见我们用莫尔斯电码吗？”
周周无语。
手机咚的一声，圣旨到。
蒋莱：[傍晚六点，双宇大厦，红酒品鉴会，还人情。]
临时插入工作最麻烦，周桀翻开蒋莱的行程表，拨出几通电话协调时间，好歹腾出一小时，让蒋莱去露个脸。
这类品鉴会无非是拉一些名人明星站台，包装宣传，走个过场而已，然而天不遂人愿，一到场周桀就心梗了。
他陪着蒋莱走到门边，一抬眼，看到一张熟面孔——前女友，再一眼，又是一张熟面孔——绿了自己的兄弟。
他完全是下意识的，对着玻璃门照了照自己，胡子刮干净了，白衬衫够得体，眼神——
“要不要陪你过去，气气他们？”耳边飘来一道声音。
“你又知道了？”周桀看她一眼，不得不承认，仅仅是站在蒋莱身边，他脸上都有光，秒杀那对***。
两人往里走，蒋莱弯起嘴角，仪态万方，悄声和他说话，神情像在说什么甜言蜜语：“眼里都酸出汁了。”
周桀嘴硬，哼笑一声：“哥我是那种耿耿于怀的人吗？”
继续往里走，蒋莱也遇上对头了。
正是她出道时，不懂世道险恶，傻兮兮说自己要做就做公司一姐，然后被真一姐穿了一年的小鞋，哪怕蒋莱现在红了，这事还经常被拿出来嘲，前边正是那位一姐。
时过境迁，当年气焰嚣张的一姐，已然过气，可毕竟大牌惯了，合影时习惯性站到C位。
有个刚蹿红的小女星，脚步一迈就挡在一姐面前，其他人顺势挤过去，还有人隔着一姐聊天，把她当空气。一姐脸上悻悻，体会到了什么叫现实。
见蒋莱来了，几位女星一迭声地恭迎，让出C位，故意踩一捧一，巴结蒋莱，还有点看热闹的意思。
媒体的镜头纷纷转来，抓马戏他们最爱，KPI啊。
主人家装瞎，有话题可是太棒了，最好上三个热搜。
蒋莱提着裙摆大大方方走过去，现场微妙安静，目光全焦距在她身上，翻身打脸，这剧情多爽。
然而下一秒，所有人大跌眼镜。
蒋莱微微一笑，挽住一姐的手臂说：“兰姐，好久不见。”
接着自然而然地把一姐拉到C位，给够她面子。
方才刻意刁难的女星有些讪讪，很快又恢复笑容摆拍。
拍完照，媒体对周桀说：“桀哥，推新话题，蒋莱不计前嫌，与舒兰握手言和怎么样？”
这是一线女星的待遇，加上周桀善于和媒体打交道，媒体格外关照。
周桀正要答应，身后一道声音：“不踩一捧一，你们就写不出文章吗？”
周桀都愣了，这圣母是蒋莱吗？
媒体被打发走了，按照蒋莱的意思，不提抢C位，宣传重点放在红酒上。
这一切，全落在舒兰眼里，她端着红酒走来，问：“你不恨我？”
蒋莱轻轻笑，语气平常：“我没这么大度，只不过想到，我也会有过气的一天，希望到那时候，至少能被晚辈尊重，至少能留下几部值得一看的作品，不枉我在这大染缸里走了一遭。”
舒兰眼里闪着丝丝缕缕的细光，作为过来人，她深有体会。
蒋莱和舒兰碰杯，留下一句“慢用”，提前离场。
坐上保姆车，周桀问：“你一点都怨恨舒兰？”
夜色清朗，汽车上路，蒋莱半带玩笑的语气，不知有几分真：“我爸告诉我，要多交朋友少树敌。”
周桀缓缓点头，最简单的道理，当局者迷，他被什么蒙蔽了眼睛？
点开手机，上面是前女友发来的信息，表达了她的愧疚，人心不古，也不知是想攀攀蒋莱关系，还是真的愧疚。
真相是什么，重要吗？
不重要，周桀装作大度地回复：[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我们都重新开始吧。]
做人留一线，指不定哪天用得上呢，媒体圈的人脉，他迟早要重新拼接上。
这条定理生效，三天后，舒兰约蒋莱喝茶，将她推荐给一位导演，这位导演正在筹拍一部S+的古装宫廷剧。
相谈甚欢，导演不吝夸赞：“说实话，舒兰推荐你的时候，我多少有点不情愿，担心你是绣花枕头，今天一见，你完全符合我心里女主的形象。”
回到车里，周桀搓着手，十分喜悦，吧啦吧啦说个不停：“这部剧原著很有名，自带热度，顾导是个精益求精的人，他三年没出新作品了，拍这部剧绝对会拿出诚意，嘉乐影视也是花大价钱买下这个IP，定位就是S+，投资绝不会低。”
周桀点开淘宝：“我给你买本小说，先看一遍——”
这书的封面好像在哪见过......
他看看手机，看看蒋莱，又看向蒋莱手边，丢在座位边，蒋莱有事没事拿起来翻一翻的小说，不正是顾导要翻拍的IP吗！？
瞬息间周桀从惊讶到惊叹，摸着下巴幽幽说：“小莱莱，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
初见时，觉得她是一幅画，美轮美奂，相处后，发现她是一本书，层次丰富。
蒋莱一阵恶寒：“你再叫一句，把你丢下车。”
周桀故意打岔：“小莱莱，多可爱的——”
蒋莱：“镖哥！”
镖哥，蒋莱的保镖，搏击冠军，身高195，坐在后排宛如泰山。
周桀知道蒋莱嘴硬心软，继续玩笑：“激动什么，不会是前男友的专属称呼吧？”
“他才没这么恶俗。”一句话脱口而出，蒋莱自己先愣了一下，车里齐齐一静，无论老员工、新员工，都是第一次听蒋莱提前男友。
周桀发现新大陆，来劲儿了，往蒋莱那边探身，正欲打听，却见蒋莱神色不对，直觉告诉他不该多嘴，突然缩回去又显得突兀，他顺手拿来蒋莱的书，翻了翻，不少笔记，嘴上转移话题，心里是真佩服：“小莱莱，这本书你不会比导演读了更多遍吧？顺便做编剧算了。”
周周察觉气氛微妙，跟着附和：“求求了，给编剧留口饭吃吧。”
两人唱双簧，前男友这页算是揭过去了。
刚才的茶室是半开放的，周周拼凑信息，知道了大概，疑虑道：“舒兰姐和顾导会不会看出莱姐早有准备，觉得被算计了？”
周桀敲了下她的脑袋：“你这小脑袋瓜子，多虑了。”
娱乐圈能叫上名字的婉儿，都不简单，他俩明白着呢，目的是找到合适的演员，其他的，人生如戏，戏如人生，谁在乎？
茶室里，舒兰问：“你觉得蒋莱怎么样？”
“不错，现在圈子里的风气越来越浮躁，资本到明星，一个个都想挣快钱，能沉下心打磨角色，我很欣赏她。”
“倒是你，”顾导一手放在舒兰的手背上，拍了拍，“也乐意为她作嫁衣。”
舒兰啐他：“怎么？嘲笑我肚量小？我那时候看不惯她小小年纪心高气傲是真的，现在欣赏她沉得住气，有胆有谋也是真的。”
“是是是，人性都是多面的。”
“少给我打马虎眼，我和你好了多少年，现在还见不得光，但凡你像个男人，我也不至于被一个小花骑在头上。”
......
另一边，周桀悄悄问周周：“你知道蒋莱的前男友吗？”
周周摇头：“我哪知道。”
“没点屁用。”周桀两眼嫌弃。
周周翻白眼：“我也没比你早几天来公司。”
周桀眼神一凶，作势就要打，周周捂住头往后缩，突然灵光一闪：“等等等，手下留头，我想起来了。”
“说。”
周周眉飞色舞：“是我刚入职几天的时候，开车去机场，莱姐第二天一大早要在潭城录制综艺，好家伙，半路上，莱姐突然说跟上那辆车，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
周桀嫌她啰嗦：“说重点。”
“我们就跟着那辆，不对，是几辆车，横穿了半座城市，错过了航班。”
周周语速慢下，一边回忆：“车终于停了，莱姐也没上前打招呼，一个字都没说，只是坐在车里，远远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那眼神......”
夕阳、残影、故人，物是人非，相遇不敢言，周周脑补出一出大戏，心都碎了。
周桀问：“没了？”
“昂，还要怎么样？”
周桀摸着下巴，觉得不可思议：“听起来怎么像拍偶像剧，不会是你做梦的剧情吧？”
周周举起手：“千真万确，不信你问花姐。”
周桀用力摸下巴：“这是还爱啊。”
“你刚才说，几辆车？”
“嗯嗯，一个小车队呢，前呼后拥，到那个什么......那个......哦对了，中晟大厦，众星捧月一样迎进去的，绝对是个人物，还很年轻。”
“中晟？不会是姓张吧？”
“不知道啊。”
半个月后，蒋莱试镜《长月有时》，拿下女一，剧方官宣。
粉丝在网上狂欢，导演慧眼识珠，大家都喜欢天缘奇遇，没人看见背后的步步为营，费尽心思，太费心机去争取，好像不够优雅，不够有格调。
没多久又出变故，《长月有时》没有如期开拍，因为投资这个项目的嘉乐影视公司，被收购了。
“入股壹恒传媒八成权益后，再购嘉乐影视，中晟传媒的野心有多大？”周桀驾着脚，念出财经网的最新报道，感慨，“中晟的势头很猛啊。”
他偷偷端详蒋莱的神情：“中晟现在当家的是第三代吧，老一辈靠煤矿发家，挣到第一桶金，第二代搞地产，吃到时代红利，如今地产也缩水了，他开始开拓传媒圈的版图，有钱就是好，简直势如破竹。”
蒋莱仿若未闻。
周桀在心里“嘿”了声，周周看到的那个人，到底是中晟的哪位，就蒋莱这条件，绝对是高配啊。
蒋莱一个眼神都没给他，投身到另一件事，在某名导的电影里，争取到配角，扎扎实实在剧组待了一阵子。
一个月后，周桀接到一通电话，中晟的人打来的。
结束所有工作，送蒋莱回家的路上，两人复盘完一天的事，周桀用聊工作的语气说：“嘉乐和中晟的收购完成了，中晟现在是《长月有时》的投资方，快能进组了，那边的制作人请我们吃饭。”
他暗戳戳试探了半天，提到和中晟的人吃饭，蒋莱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明天吗？”
“明天晚上，在上江一品，中晟集团旗下的会所。”
安静几秒。
“我胃不舒服，明天你和夏璨去。”
周桀意外，这不像他认识的，清醒理智、说一不二、知难而进的蒋莱。
他说：“人家要见的是女主演，合同也得重新签。”
“你代表。”
到蒋莱小区的车库，汽车停下。
“喂，”周桀坏笑，“你不会是忌惮什么吧？”
“我忌惮什么？”蒋莱冷声，“轮得到你管？”
周桀愣住。
蒋莱拉开车门，几步走下去，周桀下意识喊：“《长月有时》怎么办？”
“不拍了。”
高跟鞋敲击地面，嗒嗒嗒，在空旷的车库回响，渐远、消失。
车厢里还残留着硝烟味，周周傻掉：“莱姐是......生气了？”
周桀沉下脸，这是他第一次见蒋莱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