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第一轮,白以微胜。

她望着自己出的剪刀,头一次觉得赢得这么轻松。

小脸洋溢着止不住的喜悦,班彻笑着催她:“课代表,快点转啊。别磨蹭。”

白以微手小且生疏,还是使了番力气才把洋酒瓶子给转起来。

瓶口对着六张脸上转了一圈,最终停留在了许辰让面前。

几个人齐刷刷地望着许辰让,修宁提醒他:“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许辰让语气恹恹道:“真心话吧。”

众人又把目光移到了白以微身上。

挺期待万年第二会问这个万年第一什么问题。

白以微想了想,踌躇说:“请问你高中会谈恋爱吗?”

“——轰!”

这问题,如雷贯耳,砸得众人脑子里瞬间溅开了水花。

什么?

修宁颇有些意外地看着白以微,又回头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许辰让。

“不是不是,我没别的意思。”白以微举着双手来回摆解释道。

“我就是好奇。”

好奇许主席这种淡薄寡言的人,会不会动凡心。

要真背着老师偷偷谈恋爱,又是什么感觉。

修宁捧着蛊惑人心的美艳脸颊,似乎秒懂白以微的女生心理。

许辰让有原则,在学校里一丝不苟,校服拉链永远拉到顶,要真谈恋爱下了神坛,不知道多少女生会哭倒在厕所。

有人哭,就有人笑。

也不知道是哪个女生能幸运笑到最后。

修宁也被勾起了兴趣,她凑近看许辰让的唇色,笑容潋滟,勾人,上瘾:“说说,我也好奇。”

许辰让垂眸,看着这傻姑娘,后默不作声半垂眼帘,说:“不会。”

修宁:“笃定?”

许辰让:“嗯。”

“——哎!”

旁人一阵叹息。

这回答,显然也在意料之中。

还以为能得到什么刺激的料,结果完全不出所料。

一点新意都没有。

江荡听完全程,唇浪荡晕开,“开第二局吧。”

第二局,江荡赢。

他本就是游戏高手,谁是猎人,谁是猎物,不是规则决定,而是他想不想。

江荡嘴角噙着笑,直勾勾地看着修宁,微扬下巴,把刚刚白以微问许辰让的问题原封不动地抛给了修宁,“你高中会谈恋爱吗?”

左传飞和班彻对看一眼,觉得彼此似乎有点多余啊。

今晚这场,气氛总觉得微妙的很。

许辰让垂眸盯着面前的水杯看,杯壁映出少年浅浅眸色,不知道在想什么。

无声的硝烟气场漫开。

修宁思考了会儿,说:“不排斥。”

许辰让突然侧眸,看了她一眼,声音有些低地问:“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什么,如果遇到喜欢的就大胆告白啊,胆小鬼永远赢不了爱,冒险家先享受世界。”

江荡手里拿着一张Joker的扑克牌,捏在指尖帅气的翻转,他眸色漆黑发亮,尤其是在听完修宁那句不排斥的话之后,更加熠熠生光。

向来吊儿郎当的男生,突然懒漫的腔调说了句:“那我追你,你会答应吗?”

班彻听完当场就乐呵一扯,兄弟没事吧你,出门脑壳被夹了,你前女友能从东门排到西门,你什么货色心里没点数?

修宁觉得挺新鲜,弯唇一笑:“追得到,是你的本事。”

白以微没说话,往许辰让方向偷偷看了眼。

江荡试探修宁的态度,不排斥,那就成。

众人把这件事当成玩笑来看,但白以微看许辰让本就倦怠的神色,在听到修宁的话以后,变得更加深不可测。

她咬唇默默想,学神,好像也不是没有烦恼。

九月一日开学。

许辰让夺了竞赛冠军,又加上本来是学生会会长,校长让他站台上代表学生讲话。

高一新来的,对许辰让膜拜的滤镜又多了一层。

三个年级组的高中方队,就高一的最吵闹,一堆愣头青。

“那是许学长吗?跟贴吧里的照片一模一样啊。”

“好帅。好像小说里那种矜贵冷隽,高傲淡薄的学霸啊。”

“许主席有女朋友吗?”

修宁不耐烦,觉得这帮人叽叽喳喳个没完,校长在上面说了几次安静,都安静不下来,导致这会又拉长了那么几分钟。

这太阳底下站着,本来就晒得眼睛疼,脊背发热。这校服又他妈不透风,满头大汗的要死。

她没心情继续在这儿陪着耗。

修宁在人群里突然不顾周围异样眼光举高手,冲着台上即将讲话的许辰让比了个手势。

食指和中指并拢,往斜下方的方向划了划。

没人懂,唯他知,意思是快点。

再站下去人都要烤干了。

学生会里有自己人就是方便。

许辰让收到信号,淡淡抿唇。

手中拿的演讲稿本来摊开样式,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折,按老师要求写的一长串鼓动人心的话,也被他一同折了去。

累赘的开场白和领导讲话结束,话筒轮到许辰让。

他往前一步,身形欣长。

高一那边瞬间就沸腾了起来。

有人吼。

“许主席!牛逼打在公屏上!”

“我靠,我见到我梦中的学长了。”

“这就是那个六所重高的万年第一吗?妈的,封神了啊喂。”

“——嘘,安静点,我快听不到许主席的声音了啦。”

风适时起,红旗翻飞下。

少年校服下摆被鼓动,是风华正茂,是睥睨傲然的孤勇当先。

“天热,我简单说几句。”他始终脸色如常,万事不惊。

冷冷清清的声线,透过话筒,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像冰块撞进汽水,在躁动不安的莘莘学子心里,冒出镇定气泡。

“笔为矛,书为盾,为国家,为社会,为小家,也为自己。”

“一中是造梦场,也是斗兽场,闯出去,你是Winner,留下来,你是Loser。”

丝滑带质感的美式英语腔调从他口中冒出。

没人觉得他在故意显摆或者装范儿。

仅凭许辰让这永恒的三个字,在分数为王的学生时代,就具有极强的说服力。

他骄矜的目光,在台下仰望的张张青涩脸庞上一掠,轻声笑了下,“我的演讲到这就结束了,可你们打响高考这一战场的第一号角,从今日起,才是正式开始。”

红旗被风吹得哗哗响。

旗下的他,顶着规矩的脸,说着不规矩的话。

指腹在演讲稿的折痕上轻轻摩挲。

原本底下沸腾的气氛,在这几句重话的强压下,针落可闻。

校长变了脸,主任有些急。

学校对于鼓励,永远提倡和平友爱。

就连许辰让手中的演讲稿,也是三审之后才给通过。

然而许辰让临场发挥的短短几句话,就掀开了考场血淋淋的事实。

班彻在人群列队里,扯了扯修宁的袖子,“让哥这样说,不怕被怼吗?”

和老师想要宣传的理念完全背道而驰。

修宁难得正经:“怕什么。本来就是事实。学校偷偷卷,还不让学生正大光明的说么。考试本来就是一场战役,许辰让说话有分寸,他既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鸡汤熬多了,一点营养都没有。没人想与理想院校失之交臂然后留下来复读吧。嘁。”

班彻听得云里雾里,却还是不忘给许辰让偷偷比了个大拇指。

也不知道让哥这样做,是想缩短时间达到最大的激励效果,还是怎么的。

然而下一秒,沉默过后,才是喧嚣。

许辰让淡定退场,再度封神。

此起彼伏的口哨声才瞬间爆发。

散落拥挤的高一高二人群,看着同为穿校服的许辰让,脸色各种崇拜。

“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啊。本来高考就是一分干掉几千人。”

“学霸都出箴言了,咱们好好努力吧。”

“他真的好有种!敢当着校长的面这样说。”

人群四流,走着走着,修宁就和许辰让汇集到了一起。

修宁手里握着一瓶饮料,刚从售卖机买的,还冒着冷气,抬手不客气地贴到许辰让白皙脸上,“可以啊让神,公然和校长老师站在对立面,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叛变了。

自然而然接过修宁手中的汽水,许辰让拧开盖子,喉结滑动,仰头喝了一口,“我是学生代表,自然代表的也是学生。也想为同学们提个醒。”

啧,提个醒能把水准拉得这么高的,怕是一中历史上第一人。

“那照你这样讲,我即将成为Loser了咯?”修宁逗他。

她是真不爱学习。

许辰让也了解她,不是安静地下来的性子,跟个多动症似的。

成绩吊到现在,全靠父母给的优秀基因,后天勤奋是一分使不上。

他拧上盖子:“不是。我会让你成为Winner。”这也是他答应过修西泽的事。

说到,做到。

刚说完,班彻和左传飞勾肩搭背,扑上来簇拥着许辰让到中间,一个劲儿的又开始调侃。

三人渐渐走远了。

修宁还停在原地,看着前方许辰让意气风发的背影。

她嘴角轻轻扬,最后勾起一个弧度。

行,她倒要看看,他要用什么样的方式,让她成为winner。

白以微变得愈发安静。

许辰让说的对,学校是造梦场,也是斗兽场。

可以用青春、校服、朝阳、试卷这样的字眼来粉饰理想。

但也要允许用汗水、后悔、失败、落榜这样的词来袒露真相。

课间5分钟的时间,她能不去就不去。

有女生在旁边闲谈这几天看过的小说,说男主害女主高考丢了20分,可男主是个深情拽比人设,后续作者肯定会圆回来,男主这么做肯定也是有原因的。

几个人断断续续的又嬉笑着深聊了些。无外乎就是吹捧男主之类。

白以微算着化学题,听不下去,直接抬头说:“同学,拜托你们可不可以去别的地方聊,我觉得吵。”

一个选择题六分,拿这六分需要三年的深思熟虑,寒窗苦读,更别说20分。

这什么歹毒的三观,难怪讨论的这几个人总成绩班级排名总是原地踏步。

白以微握笔皱眉。

被说的那几个人不甘心,冲她骂:“白以微,跟着修宁玩,脾气见长啊。舔着人家很了不起啊你。”

她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除了收作业,来班里半年都不见得听她讲几句话,现在春风得意的了不起。

白以微停笔,黑白分明的眼珠,平和目视对方:“你说什么,请你再说一遍。”

修宁和班彻他们玩完回来,刚好回座位。

旁人有眼色,见状:“算了算了,她有修宁那帮人撑腰,我们惹不得。”

“走吧。不跟她这种人见识。”

那人不服气,临走还要梗着脖子骂一句:“穷鬼就是穷鬼,你给人家提鞋子都不配。”

一句穷鬼,骂到重点。

白以微使劲抠了抠桌边,抠得指甲发白,才把心中的愤气给平静下去。

非富即贵、成绩斐然的一班,她是另一种特别的存在。

总穿的小白鞋,背的帆布包,市场上三十几块买的,跟大牌名贵永不沾边。

果然女生知道怎么骂才是最损人的。

但这也是白以微拼命学习的动力啊。

用一张张满意的答卷,来掩饰自己原生家庭的自卑。

修宁过来坐下,她身上那种令人安心的味道渐渐包围住白以微。

修宁见她脸色不对,大大咧咧问:“以以微微,怎么了?”

白以微自我调节好了,重新拿起笔,摇摇头,勉强微笑说:“我没事。”

上课铃响。

老师在上面奋笔疾书。

白以微想了半天,那股郁闷之气又涌了上来。

她拿了草稿纸,在纸上写:如果有人害你高考丢分,你会怎么做?

修宁一边看黑板,一边在做笔记。

看白以微竟然破天荒主动上课开小差给自己递纸条,她哼笑一声,看着内容,却不禁皱了眉。

这什么傻啦吧唧的问题。

修宁直言不讳:做了他。

写完还在后面画了个大猪头,顺便打个红色大叉。

白以微又写:那要是有人害你不能参加高考呢?

一来一回。

纸递过来,刚好修宁去拿。

老师突然停止讲解,把写到还剩了半截的粉笔直接抛物线扔进了粉笔盒内,看着修宁,清咳了两声——

“有些人,自己不学,别去打扰别人。”

修宁抬头和老师问责的眼神对上,先是愣了两秒,后反应过来,这话冲着说的对象就是自己。

她突然往椅子放松地靠去,一手转着笔,抿了抿唇。

这话阴阳怪气谁。

修宁踢了下桌杠,桌子被踢歪,冷艳的脸更显不好惹:“老师,我记得你这门物理课,最近一次的考试,我考了76分。”

“100分的满分,你考了76分,你是觉得你很骄傲?”

一班本就是万里挑一,优劣胜汰角逐的很厉害。物理是理综,76分算不上高分,顶多是个半吊子水平。

连个八十分的门槛都没捞着。

修宁把书一合,直接站了起来,椅子随着她的动作在教室里发出滋啦的一声,同学们都看向她,包括许辰让,也禁不住回头。

“我不是骄傲,我是想说,您的课,我——有——听。”

本来很小的问题,可那老师也不知道是来了大姨妈,还是生活不顺遂,直接开口道:“是你啊。能做出这种事,说出这种话,就不足为奇了。”

蓝色窗帘一角被吹得轻荡。

修宁烦躁,不解:“老师我不懂你这句‘是你啊’到底是什么意思?‘这种事’‘那种话’又是哪种?能麻烦你详细讲讲吗?”

气氛在急速下降。

班彻心里捏了把汗。

卧槽,这是和老师开撕了?

白以微手里攥着纸条,想要开口解释,刚举手:“老师是我”

老师斥:“白以微,你别说话!”

那老师上了些年纪,属于老古董,喜欢有色眼镜看人。

看修宁突然站起来,也是火冒三丈,指着人就开始厉声说:“一班的风气就是被你这种人带坏的,一个女生,天天在外面跟那些流里流气的男生玩,你看一中,谁像你?上课打扰人学习。你不学,就给我出去外边罚站去。站门口,出去!”

出了班级跟谁玩,是她的自由。

她一没杀人放火,二没败坏风纪,不懂为什么这老师突然就借题发挥,针对起她来了。

椅子被修宁突然撞开,她直接甩脸色走了出去。

后门被拉开,又被嘭的一声给关上,发出吱呀的震天响声。

班彻和左传飞猫着腰对看了一眼,寻思要不要找个理由也从后面溜出去。

还没来得及商量个对策。

结果许辰让倒先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