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赛名单显而易见。
许辰让进的轻而易举。
黄昏西沉。
白以微想跟他道声恭喜,远远见他在走廊上吹风,白衬衫,灰色休闲裤,夏风吹的他下摆鼓。
少年挺直如松柏,单手插兜,仍旧盯着手机,怔愣得出伸。
白以微才迈开脚。
电话响。
许辰让迫不及待地接,温柔嗓音答:“喂。”
不是她。
他要挂。
对面喊,拿着勾魂刀在勾他的魂:“许辰让,你想不想知道,修宁今天下午到底出了什么事。想知道,就来见我。”
修宁,修宁,名字就是那勾魂刀。
他失了魂,丢了窍,低声道:“好。我来。”
少年走,白以微跟。
他要去哪儿?
溪水潺潺,假山叠堆。
付思凡手指绕着发尾,闺蜜在群里问:“他会来吗?”
“当然会。”
“你肯定?”
付思凡望着天边皎洁月,比赛进程已经过去了7天,付思凡就观察了他七天,训练参加完毕,没事儿就捧着个破手机在那儿发呆,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等什么消息似的。
她高傲一笑:“我赌,他肯定来。”
许辰让当真来了。
一身孑然。
付思凡靠在假山旁,冲人娇嗔:“大学霸,想和你单独相处可真难啊。”
许辰让神色平静,内敛从容:“你说她出了事,到底是什么事。”
付思凡目光流连他隽秀的眉,高挺的鼻,深邃的眼,“急什么,反正她又没缺胳膊断腿。”
话落,许辰让皱眉。
他不是没想过打电话过去,可是修宁像是把他拉了黑名单,消息也一概不回。
许辰让后悔,也许那天在车上他就不该冲她发脾气。
从小到大让了她那么多次,再多让她一次又如何。
如今他也出不去。
不然,也不会现在在这里无济于事的担心。
付思凡趁他发呆,悄然靠近,她眯着眼睛,贪婪他的气息:“许辰让,当着全校的人,拒绝我好玩吗?”
许辰让平定答,声线里几乎没有任何感情:“不好玩。所以请你自重。”
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反而激起了付思凡的斗志。
她凝着他的唇,眼里是戏谑,突然就有了新奇的玩法。
手侧围在嘴前,她夸张凑过去,狡黠的眼里全是蔑视捉弄,黑发滑落遮住不凡的脸,故意神秘道:“我告诉你,今天下午修宁被人当着面骂婊子——”,趁许辰让注意力都在自己话上,她毫无预兆,突然就拉住他的大掌,往自己胸上盖去,狠狠用力往下压。
软绵塌陷。
许辰让的手,似触碰到烧人的火,猛地往后一收,收的太过用力,太过惊慌,他没站稳,一米八八的个子,节节倒退。
“——噗通!”
少年直直掉到了旁边的水池里。
水花乱溅,一瞬狼狈。
“哈哈哈哈”付思凡站在岸边,笑得张狂又肆意。仿佛这一切都只是恶作剧,仅此而已。
许辰让慌乱抹掉水珠,屏住呼吸站起。
月色让水面泛起冷色的光。
白衬衫被打湿,贴在许趁让紧致瘦削的身上,露出白净肌肤,隐隐肌肉线条,黑发湿潮,唇色鲜红,凭空带着一股极具少年感和湿身的色气。
他站在水里,水顺着眉梢往下滴,滑到流畅下颌。
少年眼神压抑沉沉,盯着付思凡,一言不发。
付思凡居高临下看着他,嘴角挂着狎侮的意味,“我都主动让你摸了”,她指指他的右手,暧昧声线道,“晚上回去好好品味下,我的滋味到底软不软。许辰让,我早说过,别先急着拒绝我,我能给你,又岂止只有这些。”
惯常的飞吻,脑后飞扬的卷发,她走得心安理得。
白以微站在黑暗转角,捂着张大的嘴,瞳孔地震。
再眼睁睁看到许辰让从水池里湿淋淋地爬起,又拿出手机,用力甩了甩水,接着修长手指无力戳了戳屏幕。
许辰让感冒了。
鼻音浓重。
修宁翻来覆去,把人从黑名单拉了出来,思前想后,又主动发了个∑的符号过去。
半天没人回。
她是个急性子,知道这么晚了他这会儿肯定已经下了集训,一个电话就打了过去。
有人接,没人说话。
只有被子窸窸窣窣的声音,和重重的堵塞呼吸声。
外面皎月高挂,修宁从床上坐了起来。
“说话,许辰让。”
那边默了几秒。
“怎么了,修宁。”
嗓子肿痛,拉不开声,低哑磁沉的不像话。
修宁嗤笑,只当他是一时疏忽,没照顾好自己:“许辰让,你是去做题的,怎么还把自己整成重感冒了?”
许辰让像是打了个喷嚏,略拖的声腔道:“可能我吹空调吹多了。”
“吃药没?”
“没。”
“为什么不吃?”
“睡一晚上就好了。”
“多大人了,还不知道自己心疼自己。”听听,她说的什么话,也不知道她自己生病的时候,嚷嚷着不去医院、不吃药大哭大闹的是谁。在旁边劝她,安慰她,耐心听她发牢骚的又是谁。
这会儿反倒数落起别人来了。
修宁听他声音,于心不忍,于是也不自觉放软了声音,柔声道:“那好吧,那我先不打扰你了,等你回来再说。”
“晚安,修宁。”
说完晚安,许辰让就率先挂断了电话。
修宁盯着被挂断的电话界面,挑眉起疑,怎么了这是。娇弱无力的颓感,隔着电话都能感受的出来。
不吃药,能好吗?
她拉了被子蒙头就睡,夜光闹钟数字在跳变,时钟21的数字啪嗒一声变成了22,一格一格的走,久而久之,跟她心跳节奏竟然如出一致。
闷被子闷的胸膛剧烈起伏,修宁哗啦一声,又把被子掀开,盯着天花板发呆。
许辰让那冷淡的脾性,不喜欢麻烦别人,肯定不会给带队老师讲自己生病的事。
三伏天,就怕空调冷风加持,一冷一热,发烧加重。
那还考个锤子试。
到底去还是不去。
去,血液沸腾。
不去,脑袋叫嚣。
修宁犹豫了一秒,起身捡起地板上掉落的衣服,去修西泽房里偷了把钥匙出来。
黑色大G在路上狂飙,修宁给班彻和左传飞打了个电话过去,“起来,去探险。”
班彻还在熬夜打电竞游戏,接到电话,套了T恤二话没说从椅子上起身,让修宁直接过来接他。
左传飞才睡下,一个激灵,鲤鱼打挺就起身,“得咧,现在就出发。”
接到二人,修宁点了之前许辰让给的定位,直接就开了过去。
全程畅通无阻,左传飞看着旁白位置上的药袋,还格外打包了一份馄饨放着,“这是要给谁的吗?”
修宁戴着棒球帽,华灯在她脸上交替映过,手正抓着方向盘,车飞奔而疾驰,“给白以微的。”
左传飞纠着脸,手里转着手机:“到地估计都要10点半了,我听说他们作息是10点就熄灯。”
修宁注视着后视镜,霓虹灯下,飙车党络绎不绝。有人鸣笛,叫嚣着刺激。
她得看着点路况,脚下油门又是猛得一踩。
“以微这个点,估计没睡。她怎么舍得睡。”
就她那个没日没夜学习的紧绷劲儿,10点熄了灯怕也要在被窝里打手电筒背书。
果然到了竞赛场地,早就黑灯瞎火,万籁寂静。
除了保安室还亮着。
蝉鸣蛙叫,萤火虫在草丛里捉迷藏。
封闭式管理的场合,需要学校开得官方证明才可以进,大半夜的,他们上哪儿找去。
高墙脚,铁丝网,修宁带着两人观察了下地形,说了句‘翻’,三个人就踩着墙皮轻松越了过去。
修宁想给许辰让打电话叫他出来,结果打过去已经关机。
什么毛病,她发泄似地戳了戳屏幕,嘟囔了两句。
骂归骂,但来的目的是什么,修宁也没忘。
“我们这么没头苍蝇的乱转,也不知道让哥住哪间。你看打电话也打不通。”
班彻左看右看,摸摸后脑勺。
左传飞也跟着附和,接着提议:“要不分头找,说不定能摸出点头绪来。”
修宁眉一沉:“行。那分头吧。你们去男生那边,我去女生这边。有事发消息。”
“好呀。”
三个人分道扬镳。
修宁手里提着冒热气的馄饨,想先找到白以微,也顺道问问许辰让是怎么回事,毕竟他俩是一个训练组的。
走了两圈,白以微不难找。
房间外,露天走廊里,栏杆上,正趴着一个勤奋刻苦的借光之人。
修宁站在花园处,身形迎风料峭,冲着上面的人挥手。
白以微正背得上头,眼皮也有些撑不住,但还是轻轻赏了自己两耳光,试图清醒。
刚有点回神意识,就看到楼下有个熟悉的黑色身影,等定睛一看,才发觉正是修宁。
她加快脚步,急冲冲的往下跑来。
“修宁!”
一个猛冲就扑进了她的怀里。
修宁无声笑,接住人,身形都被撞得微晃,低头问她:“以以微微,才几天不见,这么生分,啊?我给你带了你爱吃的馄饨,饿不饿?”
白以微埋她身前,点头,又摇头,脸颊微不可察地鼓了鼓。
修宁手握住她的肩头,安抚地拍了拍,接着拉开两人的距离,“那到底是饿,还是不饿?”
“饿。”六点统一开的饭,她早就饿了。
思考题目需要消耗脑力,肚子咕咕叫难受,她没有带零食过来,包里也没有多少钱,只能喝房间里免费的矿泉水充饥。
修宁变魔法一样把馄饨给她打开,两个人坐在昏暗弱明阶梯处,白以微吃得眉开眼笑。
路灯被扑火的飞蛾使劲绕。
修宁斜撑着下巴,看她狼吞虎咽,作势掐了她塞得鼓鼓的脸颊一下,讥笑骂:“这是竞赛营,怎么搞得跟苦难营一样,你和许辰让,一个吃不饱,一个病来如山倒。这破比赛有什么参加意义。干脆今晚跟我一起回去得了。”
白以微咬着一个馄饨,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是不是,是我不好意思再去添饭。饭堂阿姨手抖,我都吃了第二盘,再吃我怕丢了我们学校的脸面。”给别的学校看了笑话就不好。
修宁不屑:“我说,脸面是自己挣的,还能是吃掉的么。”
白以微放下筷子,有心事,斟酌开口:“你刚刚是说,许辰让病倒了吗?”
修宁抬手卷了白以微一缕发尾,撑着左脸颊,在漫不经心绕圈玩:“唔。个犟拐拐,不吃药。不然我大半夜开飞车过来干嘛。我让班彻和传飞去找他了。”
白以微想起许辰让落水的惨样,她有些吞吞吐吐,不知道该不该说日落发生的那一幕,也不知道许辰让生病,是不是和付思凡的恶作剧有关。
乌云突然罩。
白以微的心,霎时狠狠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