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
英语老师推了推眼镜,上课起立都喊完了,修宁才晃到教室门口。
“修宁,来得巧不如来得早是吧?”修宁学江荡那样,并指礼给了老师一个利落的俏皮问好,“Yes, Miss Zhang。”
惹得同学都在笑。
班彻和左传飞跟在后面,刷了一波脸面,没被刁难一并给放了进来。
要说这班里最受欢迎的是谁,修宁是也。
许辰让实力往往虐得同学们哭,修宁就能让同学们笑。
她是特别的存在,不爱守规矩,叛逆,但也从来不打扰别人。午睡别人听英文听力、背单词,她就戴着耳机趴着睡,顺便让班里最乖的课代表帮她挡太阳。
她成绩不算最好,往往考个七、八、九、十名来回波动就已经很不错了,唯一的缺点就是物理偏科严重,其余的没毛病。
第一名重点关注,第二名略有遗憾,像修宁这样,不掉出前十,学习能力有保障,不会过度焦虑成绩,行为举止又常常在班主任底线面前试探,让人又爱又恨,松弛有度的很。
又加上她长相出众,脱下校服是妖艳,穿上校服是乖拽,所以她人缘大多数都很好。
修宁走过讲台转角,衣服带起一阵青草淡香味。
许辰让在看书,闻着那股清风,没由来的把书角突然折了一下。
“你的。”修宁把奶茶放到白以微桌上。
白以微怕老师看到自己说话,只在草稿纸上快速写了谢谢两字。
晚自习,林至诚把许辰让和白以微一齐找了出去。
“这是竞赛报名表。你们俩分别填一下。”
许辰让身形欣长而立,淡定接过,“林老师,这次去要多久?”
林至诚道:“预赛加复赛,一个月左右。不过许辰让,你我不担心。倒是你,白以微,到时候心态要稳,不能怕。”
六所重高的比赛场,能拿奖项就已经证明一只脚踏入了重本的大门。
白以微经验尚浅,林至诚担心她赛场上出岔子。
白以微站在旁边,担心什么来什么,有些支吾道:“老师,我们是自费吗?”
林至诚摆手,宽慰道:“住宿费和路费,学校会报销。你别担心。许辰让,你经验足,到时候带着白以微一下。”
许辰让看着手中的报表,低头稳重的应了声:“嗯。”
平日里的两人交流甚少,唯一的纽带只是修宁。
林至诚说完,就往办公室走去。
许辰让刚迈步要回座位上,白以微捏着身侧裤缝,急忙开口:“主席,请等等。”
教室透出的光,把走廊切割成了两部分。
白以微隐在虚化暗处,看着站在光亮处的许辰让,洁白光晕让他整个人沾上一层遥不可及的圣光,连飞尘都看的一清二楚。
她开口讪讪的说:“初次合作,请多多指教。”
许辰让掀起眼皮,先是怔愣了几秒,没料到她突然这么客气。
接着很轻很快的弯了下嘴角弧度:“嗯,合作愉快。”
白以微还没从他突如其来的笑中回过神来,接着就想狠狠敲敲脑袋,自己怎么那么老土?什么年代了,还说这种老派官方的话。
她轻拍自己的嘴,懊恼自己紧张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丢掉。
白以微闷闷地进了教室。
恰巧下课铃响。
“走吧。”修宁把书包往自己身上一挎,冲着白以微说。
白以微正在收拾课本,还没来得及站起来,“是要一路吗?”
修宁把耳机拿出来,白色的线有些绕,她理了两圈才理好,黑发乌梢,洒落在她的雪白脖子上,“我们送你回去。”
白以微听到我们两个字,目光快速往许辰让的方向看了眼,见他已经背好书包往外走了。
“我们”里面,不知道会不会有他。
白以微怕再次尴尬:“修宁不用了吧。我坐公交。”
修宁爽快道:“你要不想被别人蹲点,我随意。”
随意两个字听起来轻飘飘,但是白以微被人找麻烦找怕了,她走过去,仰头:“这真的可以吗?”
她怕给别人添不快,能做的事情都自己做,可是修宁给的安全感,她也舍不得放弃。
就像奶茶爱点全糖的人,一旦尝过甜腻的滋味,就会上瘾。
修宁听到她的小心翼翼,指尖推了她额头一下,反问她道:“为什么不可以,想什么呢以以微微。”
班彻背着黑色斜挎包走在前面,跟左传飞两人打得火热。
晚上刚经历过一轮化学小考,两个人在激声对答案。
晚自习一般都是高中部的,有推自行车,有司机来接、也有上下赶公交的。
学校每年一本率百分之九十九,是以和公交公司合作,开拓了一条学生专用线,不仅一中的学生车费直接砍一半,由学校补贴,而且只要是穿一中校服的学生在晚上九点半之后招手,不分站点,随叫随停。
其他学校很羡慕,也很嫉妒,抱怨的同时也常常被自家老师揶揄道:“你们也给老师争气点,等哪天全市前100名,我们学校学生占一半,你们想要星星老师我都给你摘。”
一中的人,会学,也会玩。
这会儿,路边饭店餐馆很火爆,老板在跟脸熟的学生打招呼,旁边奶茶店、剧本杀店、网吧也热闹的很。
这是独属于高中才有的烟火气。
白以微走在修宁身边,带点身高差。
修宁一路走过来都有人在跟她问好,各个年级的人都有。
白以微扯扯她袖子,不是很适应突如其来的熟络:“你怎么认识这么多人?”
修宁扯了扯嘴角:“出去吃饭,或者打游戏认识的。”
白以微吃惊:“修宁,你还会打游戏?”
学习时间那么紧,修宁都还有空打游戏?人比人,气死人。
修宁半埋怨,半好笑的说:“拜我那不靠谱的哥所赐,我妈让他带我,他就老把我往游戏厅里带。”
是以从小修宁就学会了跟各种人打交道。
上了公交,人很挤。
白以微微耷拉眉眼,很是抱歉对三人道:“没位置了。”
左传飞和班彻耸肩表示无所谓。
坐了一整天,站站也好。
两人住的地方,不远不近。
但白以微知道修宁送完自己后,她得往回走。
修宁手拉着吊环,让白以微离自己近点,“许辰让的生日会,你来不来?”
白以微迟疑了会儿:“去。”
去,就要送礼物,得花钱。
白以微又开始暗暗伤神,但又暗自有几分道不明的高兴。
修宁手机消息提示音响了。
两人贴得近,手机的震动连带白以微都能感受得到。
修宁摸出来。
X?:到家没?
X:还没。送完以微就回。
她手指骨偏长,很白很好看,单手打字也很快。
X??:到家了,发个消息。
X:啰嗦。
白以薇不知道这个X??的是谁,但直觉告诉自己,可能是许辰让。
下了公交。
“修宁,再见。”少女站在百年榕树下,边走边退冲三个人挥手,露出没负担的笑容。
白以微踏着轻快的脚步没维持多久,越往逼仄小巷走,母亲忙碌的一面,就展现在脸前。
电线乱架,乌鸦昏叫。
白色塑料棚搭起来的面摊,几张桌子和红色凳映入眼帘,因为抽油烟机老旧,整面墙都布满黄色污渍。
一碗面最低12块,最贵18块。就这么一碗碗,铺成了她上学的路。
她沉默地把一中的校服脱下,卷好放进书包里,避免被油烟味道沾上。
“妈,我来帮你。”
“微微回来啦!快,帮妈妈把青菜洗一下,一会儿汽车厂的晚班工下班了,过来吃面的多,忙的很。”
妈妈卖的面,便宜,分量足,主打实惠,是以攒了很多回头客。
“好。”
白以微把袖子挽起,站在水管下择菜。
锅里滚着开水,白母拿着长筷在里面挑,陆陆续续来了几个路边客人。
也就这个时候,母女俩能说点话。
“微微,学校里过得好吗?”
“好。”
“有人欺负你吗?”
“……没有。”
路边灯坏了没人修。
像闪灵一样,忽亮忽灭。
白母怕这灯光影响到她视线,耽误了以后读书,急忙让她把这盆菜洗完了就上楼学习去。
“没有就好。我们家,就妈妈一个人撑着。你也得体谅体谅妈妈,妈妈知道你同学她们有钱、有漂亮衣服穿,妈妈别的不求你,就求你捱过这三年,考上溪大,金榜题名就好了。”白母边说边忙,忙的连额头上的汗都来不及擦。
白以微爸爸是一个普通工人,几年前工伤去世,赔了一笔意外补偿金以后,就没了一半的顶梁柱。
好在女儿听话,不乱花钱,也不乱攀比。成绩在这巷子里称第一,没人敢称第二。
白以微平静择菜,眼底有水珠反射的柔弱光亮:“好,妈妈,我知道了。”想买一条新裙子的要求,堵在喉咙里,酸涩,没开口。
修宁回家,冲着空荡荡的别墅叫了声:“我回来了。”
书包扔在玄关处,少女边走边两手抻着衣服下摆,往上一掀,蕾丝的淡紫色胸衣露了出来,肌肤瓷净,小腹平坦,胸线很挤。
那两团,更是雪白,柔软,很嫩。
往下,肋骨有处纹身,纹着一串红色的罗马数字。
当初瞒着家里去纹的,她怕疼,掐着许辰让的手,一边哭又一边笑:“你不会给我哥告密吧。”
许辰让陪在一旁,柔声道:“不会。”
这是她和他的秘密。
他也会是她永远的帮凶。
修宁刚想把衣服往沙发上无所谓一扔,反正家里也没人,走了几步,就觉得不对劲。
鱼缸旁,一顶很淡的小束灯照着。
许辰让黑眸沉沉,嘴唇紧抿。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看,手里的鱼食也不知是该继续往里扔,还是不敢动。
两个人四目相对,她脱衣的动作也瞬间卡顿。
鱼游得很欢,迸出水面,咚地一声,给这个闷热而潮湿的夏夜增加了一点暧昧不明的背景音。
修宁试图面无表情,默默把衣服从头顶穿回去,藏好尴尬,直接套上。
“你怎么过来了?”她讷讷道。
许辰让站起身子,耳根微红:“到点该喂食了。”
修宁瞥见他耳后的羞涩,勾唇突然坏笑,眼睛微弯:“那你想拿什么喂我?”
许辰让脖子上的青筋浮现明显:“我说鱼,该到点喂食了。”
他举起手中的鱼饲料,眼神平静,无可奈何地晃了晃。
塑料袋在他手中晃得哗啦响,再看他表情,无波无澜。
修宁明知故问,嘟嘴回了他一句“——哦”,下一秒却偷笑,很享受因为自己的恶作剧,导致他内心慌乱却还要故作镇定的老实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