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宫里是非去不可了。
琥宝儿不想去,而非不敢去。
她提前招呼道:“那位柔妃娘娘若是要伤害我,我是不会束手就擒的,到时王爷可别怪我闯祸。”
“她能怎么伤害你?”陆盛珂扬起眉梢。
琥宝儿挠头:“她不是与你们不对付么?”
这是街头巷尾稚儿皆知的事情,只陛下不知。
“与我们不对付,又不是与你,说不准还会拉拢你。”陆盛珂面露轻嘲,对柔妃的伎俩早已熟知。
无非是唯恐天下不乱。
琥宝儿得知不会对付自己就安心了,接着又好奇起来:“拉拢?”
是让她帮忙做坏事么?在夜玹王府兴风作浪?
这种事情会以重利诱惑吧?
陆盛珂面无表情的戳破她的妄想:“柔妃一旦接触了你,就会放弃拉拢。”
“什么?”
“因为你缺心眼。”
“……”这人讲话真是气人,没一句她爱听的!
琥宝儿背过身去,是半点都不想说了。
桃枝和月萝很快赶到照枫院来。
陆盛珂让管家罚了半个月月银,再有下回让琥宝儿落单溜出去,可就不仅仅如此了。
王府自有一套规矩,桃枝梨枝呐呐不敢言,月萝则心里隐隐窝着火气。
她随着二姑娘进入王府以来,跟以前的日子属实是差远了。
在沈家,她是大小姐贴身婢女,随进随出,底下哪个小丫头不敬着她?
便是那些年岁大的老奴,也都要给她几分薄面,好吃好玩的紧着她。
到了夜玹王府,这些通通没有,挨冷眼便罢了,还三天两头挨罚。
不是关柴房就是扣月银!
这位还不听话不安分,拒绝熏香,惦记嫁妆,喜欢出府。
若是有的选,月萝是万般不愿换主子的,这会儿积累了不少的怨气。
一旁的桃枝见月萝神色不对,用手肘顶了她一下。
这是被罚了月钱不高兴呢?
桃枝到弄玉轩有段时日了,在她看来,沈家的婢女有时候太没有规矩。
她处处管着沈娘子,一些事情,甚至要她点头方能做。
虽说小娘子失忆了,显得有些懵懂无知,但她能够自己拿主意,怎能叫一个婢女越俎代庖。
桃枝已经好几回听见嫁妆二字,似乎全捏在月萝手中,实在匪夷所思,这不是刁奴欺主么?
再说平日里的言行,月萝就不像是真心奉她为主……
“罚她们做什么?”琥宝儿皱眉道:“她们没有错,我也没有。”
陆盛珂看了过来:“怎么,你不服气?”
桃枝连忙劝道:“娘子别说了,奴婢们绝不会再犯第二次。”
王爷说一不二,岂能这样当众被驳回命令?
琥宝儿接受不了:“是我把你们支开的……”
她想了想,她有错,错在于想要出府。
“我把我的银子补给你们,但是我只有二两哦……”
琥宝儿抠抠搜搜掰着小指头一算,或许只剩下一两多点了。
她没钱。
好穷。
陆盛珂在一旁看着,忽然想起刚完婚那会儿,沈若绯去外头当了金饰。
那时他和舅母都以为此女故意为之。
若是没有及时发现,王府金饰流露在外,还是当铺那种地方,大有文章可做。
届时便能煽动一波舆论。
再给御史台透个气,出现在朝堂折子上也未可知。
罪名便是东宫教导无方,夜玹王苛待女眷,致使倚靠典当苟活。
当时陆盛珂算不上怎么气恼,只是觉得毫不意外沈若绯这个女人会做这些伎俩。
她就是那般的惹人生厌。
但随着几次接触下来,他对她的部分认知,已经很难再保持当初的感观。
——她莫不是真的缺钱?
陆盛珂的视线,挪到了月萝身上。
月萝自觉失态,冷汗唰的下来了。
恰好这时,青序在外禀报,已经把沈家吕婆子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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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婆子进来时,心下不无忐忑,好端端的夜玹王派人来请她?
直至入内,看见矮榻上坐着的琥宝儿,才知是怎么一回事。
“奶娘……”琥宝儿巴巴的望着她。
吕婆子笑了笑,先给陆盛珂行礼,再传达了沈家老爷夫人的问候。
王爷派人去请,可谓是劳师动众的,就连沈家老夫人都知晓了。
她也不是空着手过来的,即便匆匆忙忙,还是带了不少东西。
吕婆子话说了一连串,足见沈家想要亲近的诚意。
陆盛珂却没多大反应,在主位捧茶而坐,喜怒难辨,不露端倪。
沈若绯这般惦记自己奶娘,他一时也没瞧出这老婆子有何厉害之处。
陆盛珂没有待太久,起身去了书房。
留下室内琥宝儿和吕婆子可以说说话。
吕婆子拿了白玉梳过来,给琥宝儿梳头,“娘子怎么把自己弄得这样狼狈?”
“因为我出去了一趟。”琥宝儿乖乖回答。
又是跑动又是崴脚,还哭过一场,发髻已经不平整。
“前段时间得娘子念叨,本该早早来一趟,只是老奴家里不平静,”吕婆子叹气道:“儿孙不争气,总是惹祸。”
“怎么了?”琥宝儿不太清楚她家里状况,记不得了。
吕婆子拿话搪塞她的,怕她跟王爷开口把自己要到王府来,面上一副不愿多谈的模样:“家长里短的,哪能入娘子耳朵。”
琥宝儿并非听不出来,奶娘年岁大了,要顾着自己家,不能陪她。
她也没想勉强她,只道:“那天我又梦到你了,我小时候,是奶娘带着我么?”
吕婆子拿着玉梳的手微微一顿,压下那点不自在,承认道:“是我不错,娘子从小乖巧听话,好带得很。”
“那我娘亲呢?”琥宝儿不解。
她一次都没梦到过娘亲,也生不出多少亲近之意。
“夫人那会儿忙呢,”吕婆子道:“娘子幼时,恰好是大公子私塾启蒙,老爷夫人指望他好好念书考取功名,为此费了不少心力。”
这话不算谎言,沈家确实早早给大公子选私塾,择名师,尤其因为老太爷去得早,少了老一辈帮忙维护关系,沈家的状况一日不如一日。
不过,当时大小姐是带在夫人身边的,吕婆子这个奶娘,反倒落了清闲。
琥宝儿一概不知,只以为是娘亲顾着兄长,才把她给旁人带着。
倒也说得过去,大多人家,较为重视家中男丁。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以沈家的状况,更是非读不可。
琥宝儿没有过多纠结于此,留了吕婆子在王府用饭,赶在天黑之前,把人好生送回去。
吕婆子回到沈家,面色凝重,赶忙去求见了沈夫人。
她已经是第二回听琥宝儿提到梦境,虽说没有怀疑到她身上,但万一要恢复记忆了,可怎么办呢?
秦氏正要询问夜玹王府的状况,听见这话不由蹙眉:“她想起来了?”
“没有,”吕婆子回道:“只是做了梦。”
她不跟着陪嫁,一来不愿,二来也怕接触多了露馅。
二小姐长在庄子,她的奶娘在心里分量可不一般。
“郎中说这叫失魂症,许多人一辈子都想不起来了。”
秦氏不是怕琥宝儿想起来,只担心她沉不住气戳破此事,“让月萝看紧一点,别捅了娄子。”
“怕什么,用不了多久,夜玹王就会提出和离。”一旁沈若绯也在,她手里拨弄着干果,道:“与他断了瓜葛,解决后顾之忧。父亲已经搭上承恩侯,假以时日,必能得到重用。”
秦氏闻言,露出一丝笑来:“但愿如此。”
承恩侯是太子妃的父亲,来日太子登基,太子妃一家自然显赫。
何况这位侯爷是有实打实功绩在身,多少人攀扯不上。
沈老爷能有此造化,自然离不开沈若绯的‘预知梦’,仗着重生,为自家牟利。
吕婆子照顾大小姐这么多年,从不知道她会什么预知梦。
可是许多事情皆有应验,再加上当年二小姐出生后说是不详,带来厄运,她越发笃定沈家人自带些灵通在身上。
当下心里念了声佛号,犹豫着道:“夫人,那柳婆子是急症去的,当时二小姐失魂落魄,会不会是她有意托梦,提醒二小姐……”
“胡说!”秦氏吓了一跳,出声喝止:“这青天白日的,神神叨叨……”
“外头天黑了,夫人……”
吕婆子原本也没多想,但是大小姐都有神通了,而且二小姐天生一股古怪的异香,还屡屡梦见奶娘……
她实在是心里发毛。
秦氏不说话了,家里老夫人信佛,执意把二女儿送走,谁说得清当年是否赶巧。
沈若绯嗤笑一声:“就凭一个柳婆子?她活着没多大能耐,死了又能怎么样?”
她就没把琥宝儿放在眼里,待她为父兄铺路,寻得如意郎君,这个妹妹沾了家里的光,要二嫁不是简单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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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宝儿在照枫院留宿,桃枝几人把她的被褥用具全给带来了。
那架势,不似暂时落脚,倒像是准备长住。
陆盛珂把寝室让给了她,自己去了书房。
他的书房是个独立小院,闲杂人等免进,琥宝儿是没参观过的。
她的脚伤不严重,但是不宜落地,需要静养才好得快。
这就把琥宝儿生生困在矮榻上了,她无聊得紧。
月萝见状,道:“娘子这回跑不了了,正好跟云芹好好学刺绣。”
瘫着的琥宝儿立即坐起身:“我不要。”
她就不喜欢针线活,枯燥乏味,那小小的绣花针还给她指头戳好几个针眼,疼死了。
月萝无视她的拒绝,去弄玉轩把云芹叫来。
学刺绣可是王爷的吩咐,让亲手做一条手帕,机会都递到眼前来了,岂有推却之理。
琥宝儿拒绝无效,云芹很快就来了。
她不是王府婢女,王妃不学绣活时不会传唤她。
这会儿也是头一次到照枫院来,巧得很,刚进入庭院,迎面就撞上了陆盛珂。
云芹头一回得见府里男主子,慌忙低下头去行礼,手里的针线篓子一抖,线团咕溜溜转到了陆盛珂脚边。
“……王、王爷恕罪!”
陆盛珂瞥了一眼径自跨过。
主子没有责罚,他走后,月萝盯着云芹,衣裙鲜亮,腰带系得紧紧的,勾勒出妙曼身姿。
云芹是寡妇,较为年长,她的身板可跟清汤寡水的小丫鬟不一样。
月萝率先进门,见琥宝儿趴在矮桌上,还翘着个小嘴,一脸不乐意。
她不禁心下冷笑,这位还傻乎乎的呢,跟活在梦里似的。
索性把准备开口的话吞下去,不妨拭目以待,若是王府里有了侍妾,二小姐还能这样无知无觉?
省得她在一旁白操心,也不见讨着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