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仕远看着她:“那我身为大理寺卿还真是出名了,大理寺自建以来,接触的复杂案子不计其数,但像这个这样小的不值一提的还是头一次听说。真让大理寺为这件事专门拨人手那还得了?”
他要被人笑掉大牙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案子也值得大理寺审理?
“大人只管顺着周世林的意接就是了,”女孩子却笑道,“这个事我来做,大人负责露面就好,我保证这件事的结果不会让你失望。”
原本不过是一句普普通通的下属表态的话,不知道为什么让甄仕远听的心头一跳:她来做,她接手,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她碰的东西总让他有一种会闹大的感觉。
话说回来她不是说去帮乔正元进商会吗?怎么盯上这件事了?
不过到底还是抵不过她的坚持,甄仕远想了想,到底同意了,还特意调了一个审问的和三个跑腿的官差供她差遣。
五个人就这么跑来见了正在偏厅里等候的周世林。
看到这么一群看起来就像是乌合之众的人跑过来见他,周世林倒吸了一口凉气,却也没发作,他早猜到甄仕远不会轻易如他的意了,都做好费一番口舌劝甄仕远的准备了,这一下,连这都省了,甄仕远还当真接了,只是派来的人看着就像是这大理寺里头最没人要的一拨人。
那个头上戴着官帽的女子就是那位大理寺新进的女官吧,他也听说了,是甄仕远专门从金陵带来帮他跑腿做事的。
一个跑腿买饼的,再加上那后头四个看起来就不行的官差就是甄仕远打发来审理此案的。
算了,有比没有好,反正这件事他也会在一旁看着的,不叫那好女婿这次丢个大脸,他就不姓周。
“大督护。”那个脸上还带了几分稚嫩之色的女官带着几个官差走到他面前抬手施礼之后起身,道,“下官乔苒见过大督护。”
“好了好了。”周世林摆了摆手,看了一眼这个比他最小的女儿还要小上不少的女官,道,“王才招了没有?”
年纪小有年纪小的好,听话呀!这个事还真只能让他自己来,让这个才玩泥巴没几年的过来说不准要被冯家生吞活剥了不可。
女官点了点头,将王才的口供递了过去,又道:“王才已经招供了,收了冯进才的银两就在和馆里头藏着呢,大人看我们什么时候过去搜查物证?”
周世林想了想,道:“午时去差不多,我借几个人给你镇镇场子,你带人过去搜查物证。”
午时是和馆人最多的时候,既然要搜查物证,那就挑着人最多的时候去,好叫冯家先丢他一个脸,尤其那几个最好抨击人的酸秀才也要在场,由他们口中传出去最好不过了。到时候再将御史台那帮人引过去,人沽名钓誉事情可大可小,反正御史台那帮人闲着没事干,这多少也是个事,不叫武安郡王因着那个冯侧妃吃上个大亏,他就不姓周。
“大人英明。”那女官神情激动的道了一声。
英明个鬼,这么大点的事,他自己做来都怪丢人的!周世林心道,而后瞟了一眼那个女官:果然是毛都没长齐的孩子,什么都不懂。
还不到午时,女孩子便带着几个官差出发了,几人穿过大理寺大堂向门口走去。
这副郑重的表情看的原本好些不知内情的官员都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向这一群人。
“他们做什么去?”有人忍不住问道,“是这位乔乔大人在办什么大案子吗?”
“还真是大案子!”一旁已经打听到消息的人忍不住回了这一句,而后在“大”上加重了声音,“前所未有的大案子。”
大理寺自开建以来还从未接手过这样的“大”案子,还正正经经的配上了一个审查的官差,虽然那审查官差也是个新手,没什么本事。
可这架势,一个审查加三个协助,也算是集齐了分管一案的配置。
“甄大人是卖周世林一个面子吧!”有人轻哂了一句微微摇了摇头。
现在朝中武将势大,甄仕远这是急于想拉拢人家,这才破天荒的随便给了几个人接手这个案子。
这案子还有什么可看的?众人失笑着摇了摇头,不再理会。
午时的和馆前突然出现了一队人马,一群短衫武夫冲进了和馆,将里头正在议论诗词歌赋的人墨客吓了一大跳。
“这是做什么呢?”有人问道。
“搜查物证!”一个身着大理寺官袍的女官带着几个大理寺的官差走了进来,“事关于前些时日冯进才与周凯二人争三千金赌注一事。”
众人松了一口气,还当什么事呢,原来是这件事啊!
搜就搜呗!
因着里头要搜查物证,和馆里的众人也退了出来。
周世林远远的拿着一支千里眼注意着这里的动静,看到女孩子进去了将将一个多时辰才出来,而后搬出了一堆大大小小乱七八糟的“物证”之后带着人离开了和馆。
周世林拭了拭额头的汗:还好叮嘱过那个半大孩子一样的女官,不要进去就只将那包银子拿出来,这么做太显眼了,还是要拿些别的东西一道回来充充数的。
“好了,御史台的人过去看了么?”周世林问一旁的心腹。
心腹应了一声道已经过去了。
“然后你替我去几位同僚那里走一趟,明日早朝借着御史台的人告状的事,参我那好女婿一个纵容侧妃,亵渎圣人子弟的罪责。”
本就屁大点的事,闹成这样了也是极限了,周世林心道。这件事还能怎么闹?也就是如此了,只希望明日陛下好好重罚一番他那个好女婿。
去了一个多时辰,带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大理寺大堂中正低头做事的官员们忍不住再次抬头望了过来。
棉被、鞋子、衣物、铜盆这是把谁的铺盖拿过来了吧!
进大理寺那么久,还没见人是这么办案子的。
“听说是周世林在背后出谋划策,”有消息灵通的官员忍不住连连摇头,“案子自然就办成这个鬼样子了。”
听着外头那些大理寺官员时不时的偷笑声,甄仕远抱着双臂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的女孩子:“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听周世林的话来办案?派兵作战他行,这个他懂个屁!”
这不是平白让人笑话吗?
女孩子却是不以为意,笑着从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拿出三枚墨砚放在了他的面前。
这什么东西?
甄仕远伸手拿过一只墨砚,在看到墨砚上那枚“丙子堂”的刻章时不由怔了一怔:“这是参与去年八月科举考生的墨砚?”
科举会试的重要不言而喻,大楚为了杜绝有人夹带进入考场,考生所用的房四宝都是统一分发的,丙子堂就是分在丙子堂内考试的考生所用的墨砚。
待到结束之后,这些房四宝考生也可以带走。
去年八月科举结束,有一大批名落孙山的考生留在了长安准备待下一届再战,这些人里头有不少就借住在和馆,墨砚就是从里头搜出来的。
女孩子嗯了一声,拿起其中一只墨砚在手里点了点,而后猛地向地上砸去,一只砚台裂成两半,女孩子拿起那裂成两半的砚台呈到他面前。
砚台正中空空如也。
这种构造的砚台,甄仕远一点都陌生,毕竟分发房四宝的举动是陛下登基之后才有的,甄仕远当年科举入仕时还是先帝在位,那时候没有分发房四宝,考生入场搜查的便更为严格。
这种正中空空如也可以方便夹带的砚台每一届都能搜出不少来。
如果是当年,那可能是有人意图夹带而备下这些砚台,可如今的科考,砚台是统一分发的。
“科举舞弊。”甄仕远脸色都变了。
还真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屁大的事到了她手里也成了天大的事,她不是要去帮乔正元进商会吗?难道这些也同帮乔正元进商会有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