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夜生活可以说是相当的匮乏,因此林封谨还得赶紧,要不然的话人家睡着了再去敲门未免就有些失礼了。
好在林封谨远远的就见到药铺外的灯笼还是挑着的,他往前面走了几步之后便是发觉,正有一干人在那里等着治病呢?林封谨走过去一问后才知道,原来这位卓郎中在治疗红伤方面有独到之处,结果下午被衙役们请了过去,刚刚回来才不到一个时辰。结果今儿来找他的几位老熟客也等着要在他这里赎两帖药来吃,因此才延误到了现在。
林封谨这时候也不方便霸气无双的去插队,这里要么就是病人,要么就是妇孺,他还真干不出来这事儿,而他又是以穷书生的形象出现,总不能直接拿钱出来将人家砸走,只好苦笑着在旁边等待。
好在这位卓郎中人虽然老了,手脚却是麻利,老伴和儿子媳妇都在旁边帮忙抓药,因此处理得还是颇为快捷,没过多久就轮到了林封谨。卓郎中一看林封谨,便还记得这个谦和有礼的外地书生,呵呵笑道:
“是来瞧病的?怎的不小心害了病?不是听你说今儿就要走了吗?”
林封谨苦笑道:
“今儿是走了,但半晌午的时候我坐下来吃干粮,结果拿出来擦汗的毛巾顺着旁边的小溪给冲走了,我便是追了下去,结果遇到了个太岁,真真的是九死一生,好险才将它给捉到。”
卓郎中大吃一惊道:
“你遇到寻蛇了?”
林封谨点点头道:
“恩。”
卓老头子回味了一下林封谨的话,更是惊奇地道:
“而且你还把它抓到了?”
林封谨有些腼腆的道:
“是啊,运气还真不错,所以就折返回来了,想问问大夫您说的那个让寻蛇肚皮里面的脏东西吐出来是怎么弄的。”
卓老头子有些难以置信的道:
“你真抓了一条寻蛇?”
这时候周围的人都已经是好奇无比,开始了惯例的强势围观,林封谨便从书箱后面取下来了一个竹篓子,将上面的黑布取了下来,这时候那极品寻蛇早就恢复了不少的力气,一见到光亮,立即发出了剧烈的若老母鸡下蛋叫出来的声音,更是将竹篓子撞得“蓬蓬”直响。
寻蛇这东西都形成了实际上的产业链,这竹篓子却是当地专门用来捕蛇的工具,做得就仿佛像是个超大号的蝈蝈笼子一样,可以略微往旁边旋开,就会出现一条狭长的细缝,使得这寻蛇钻不出来,但是旁边的人却是可以观察里面的状况。
卓老头子一听这叫声,立即就变色道:
“中气十足啊,难道是一头极品的山龙?”
他们这里本地管寻蛇叫做“山龙”,乃是有些带迷信的说法,而旁边已经有人从缝隙里面看了一眼,立即大叫了起来:
“紫甲,铜环,双冠!这是龙王爷啊!啊唷,啊哟,谁他娘的在推我,倘若这龙王爷喷一口毒出来,咱不是马上就得去见阎王爷了?”
所谓的紫甲就是说这头寻蛇浑身上下的紫意都是凝而不散,仿佛若甲,铜环是指其身上的环节分明清晰,坚硬若环,至于双冠就不说了吧,这旁边的人说得或许有些夸张,但确确实实林封谨抓到的这头寻蛇确实是难得一见的极品。
这些围观的人也都是相当的惊叹,最近每天能捕回来一两头寻蛇都不错了,大多都是下品,中品的,连上品的都没有,不要说是极品的了,不说什么百年难遇,十年一出是正常的,也难怪得旁边的人惊诧。
其实山里面的极品寻蛇也没有想象当中的那么少,找几十个人上山往深处钻,转悠个十来天保准能遇到,关键就在于寻蛇这东西又不是人参,看到了直接扒拉出来就好了,品质越高的,自身的智慧相对就越高,实力也就越强大。
有时候这些山民们巴巴的跑过去,遇到一条极品寻蛇并且先惊动激怒了它,那说实话真的不是福气,而是莫大的灾祸了,轻轻松松咬死十来二十个人气都不带喘的,因此这就是极品寻蛇难出的原因。因此当下就有人开了个价,大声道:
“书生,五百两银子收你这条蛇?”
林封谨只是微笑摇头。
不过这时候却有个惫懒汉子窜了出来,先上下打量了一番笼子里面的寻蛇,然后撇撇嘴冷笑道:
“一条破蛇也不咋的嘛,爷觉得也就值个三五两的,拿着,这六两银子给你。”
说完手腕一翻,却是掌心里面藏着一团泥土,对准了林封谨砸了过来,便要提着寻蛇笼子就跑,谁知道这地痞手一拎过去却是落了个空,并且冷不防脚底下被绊了一下,猛的就摔了个大马趴,立即就是鼻血长流,痛得捂住鼻子涕泪横流的。
不过这厮居然也是十分赖皮,估计也是穷慌了,又欺负林封谨是个外乡人,说什么今儿也不能放过这一注大财的机会,立即就顺势倒在了地上哭号了起来,大声道:
“杀人了,杀人了!我的腿断了!”
这时候,旁边见到闹了起来,也有不少人来看,这地痞也是有几个相熟的人在,也是一起在旁边聒噪,说什么外乡人欺负人,加上一些不明真相的人也在起哄,顿时都弄了个群情汹涌的模样出来。
林封谨叹了一口气,看着面前这些丑恶的嘴脸,索性将蛇笼一把攥在了手上,将笼子口对着正前方作势欲拉,然后冷笑道:
“是么?信不信我这就将寻蛇放出来!想死就吱声!”
说着便将笼子一扬!那吵嚷得最厉害的那人乃是这地痞余二的同伙,被这竹笼猛的贴到了鼻子上,与笼子里面那寻蛇冷酷幽绿的瞳孔正对着,鼻子里面更是嗅到了一股难以形容的腥气,倘若这时候寻蛇一喷毒,他便必死无疑!
这人立即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一下子就瘫软了下去,双手按在地面上不停的往外挪动着,同时裤裆里面发出来了难闻无比的臭气,显然已经是吓得屎尿齐流,同时大叫救命,浑身上下哆嗦得和筛糠似的,一翻身爬起来就跑。
林封谨却是叹了口气道:
“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啊。”
对着那位卓郎中道:
“真是不好意思,本来只想找您打听一下寻蛇的事情,结果搞出来了这么一团的乱子,给您添麻烦了。”
卓郎中的脸色顿时涨得通红,他在这街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大步走到余二面前就是狠狠一个大耳刮子抽了过去,气得那个嘴唇真的是在疯狂的哆嗦着,怒吼道:
“咱们清水巷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这位外乡来的秀才公以后在外面,说的就不是你余二这王八蛋,而是咱们寻州人!丢的是咱们寻州人的脸!!”
其余的人一听到了“秀才公”这三个字,这才留意到了林封谨背后的书箱。此时秀才虽然有穷酸措大的说法,但是当面叫的人也很少了,并且秀才的特权也是很多的,比如无需路引就能穿州过县,见官不跪,还能庇护直系亲属(爹妈兄弟姐妹)不服徭役。
他们之前以为林封谨只是个跑单帮的商人,但身上多了秀才这一身皮,要想坑蒙拐骗也就得掂量掂量,何况刚刚林封谨都已经展现了出来自己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窝囊废,因此也就大多噤声。
余二吃了这一巴掌,恶狠狠的瞪了林封谨几眼,也知道自己惹不起一个秀才,因此也只能悻悻然的离开了。
卓郎中喘了几口气便道:
“小哥儿你稍呆一下,我这边还有两位老客人,我把病给他们瞧了,这就带你去找孙麻子,他也算是和山龙爷打了半辈子的交道了,你这条极品山龙野性大得紧,我估摸着能处理下来的,这寻州城内不超过三个,而孙麻子的年纪在这三个人里面最小,把握也是最大。”
林封谨笑笑道:
“那就有劳先生了。”
这时候还是有些人想要捡便宜的,便继续挤了上来,求林封谨再看看,他们这时候消了巧取豪夺的心思,却也是想要买下来转手赚一笔,谁知道这出价从五百两都足足抬到了一千两,林封谨依然是无动于衷,拱拱手微笑道:
“实不相瞒,在下的亲戚里面便是有风痹之症的,恰好撞上了这条山龙,想来是天赐下来让我尽孝的,因此不是在下不识抬举,实在是情非得已,就请各位高抬贵手吧。”
林封谨搬出了孝道来,旁人也不好拦阻他,卓郎中的儿子这时候却将林封谨拉到了一边诚恳的道:
“若是令亲的风痹之症不算太重的话,那么普通的山龙酒就足以痊愈了,公子你不如将你这条极品山龙卖个一千多两银子,然后再购一坛普通的山龙酒回去,反而能赚几百两银子,何乐而不为呢。”
林封谨心道不是我不识抬举,而实在是那群老东西太挑剔,都活成了精的,见多识广不说,估计就没他们不认识的东西,若是拿一坛子普通货去给他们,反而要被人笑骂了。
再说书院当中的这些宗师,都是有神通功法护身的,在这种情况下患上的风湿之症,那多半就要比普通人的难治得多,说实话这条极品山龙弄出来的药酒未必都有效,何况是普通的山龙酒?
因此,面对卓郎中儿子的好意,林封谨还是含笑拒绝了,不过林封谨说得那个是比较委婉,大概就是我家亲戚都瘫痪在床七八年了,严重的时候甚至要将石头烧热了包着布来烫关节处,这才能好好的睡眠一番,否则的话,夜晚睡觉都是难以入眠,只能在阳光灿烂的时候晒着太阳迷糊一会儿。十分严重,必须等着这玩意儿救命啊。
这边卓郎中把病瞧完,老人家还是精神矍铄,看起来浑身上下都是活力,其儿子便委婉的劝诫道:
“爹,夜这么深了,你累了整整一天,还是去歇着吧,我带林公子去就好了。”
卓老爷子却是呵呵一笑道:
“你就不懂了把,这条山龙端的是十年一见的珍品,孙麻子估计这一次也得露出他的拿手绝活儿来了,这可是难得一见,我今日少睡些也无所谓,去开开眼也是好的。”
听着卓老爷子这么一说,旁边的人也是深以为然,便簇拥着林封谨和卓老爷子径直往孙麻子那里走了过去,其路程也不远,其实就在蛇市里面。
孙麻子也是靠着这寻蛇吃了一辈子的饭,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当中,有一儿一女都是被收上来的寻蛇咬死的,可见有一句话叫做“瓦罐难免井边破,将军终究阵上亡”还是有道理的。
不过虽然付出了十分惨重的代价,但是孙麻子做了一辈子这个买卖,好歹也是置办下来了两三套铺面的小康之家了,也在蛇市上占据了个黄金位子,全家人也算是有得有失了。一儿一女的性命按孙麻子的话说,就当给山神爷当了祭品吧。
话说这寻州城是不关城门,从昼到夜都是有客户穿城而来,都是冲着这特产而来的,所以蛇市当中的固定摊位歇业还是很晚的,不过此时也差不多快要到了关门的时候,只有寥寥几家才会做通宵生意,忽然见到了一群人嘈杂着蜂拥而来,人声鼎沸的,一干商户见多识广,不惊反喜,因为有这种情况的话,往往都是表示“出大活儿”了。
这时候生意也是相当冷清,于是不少的摊主都是纷纷走出来看,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听旁边的人说极品山龙,顿时就纷纷嚷着要看货,林封谨却不是来卖的,而是来找那孙麻子炮制这条极品寻蛇,因此只是微笑摆手。
却冷不防有一个摊主听了“极品寻蛇”四个字,心中一热,他却是新开张两年,肯定无论是信誉之类的都没有旁人的好,因此生意也是做得有些惨淡,因此这时候便正缺少“镇店之宝”这种东西来吸引人的眼球,在心中盘算了一下,连货都没看就大叫了出来:
“两千五百两!两千五百两卖不卖。”
这话一吼出来,一群人都轰动了起来,纷纷都看林封谨的脸色,对他们这些人来说,这说实话已经是一笔惊人的巨款了,可是对于林封谨来说,这些人却不知道:不要说两千五百两,就是后面再加个“万”字,也是唬不着林封谨这位真财神的,只是淡淡微笑摆手,往孙家铺子继续走了过去。
其余的摊主也是闻风而动,要知道,两千五百两买一条极品寻蛇,已经是公道价了,偏偏这卖家还无动于衷的模样,便纷纷的拥挤过去,要瞧瞧值两千五百两都买不到的寻蛇究竟是什么模样,因此转瞬间就将孙家铺子门口都围了个水泄不通。
孙麻子这时候都睡下了,结果又被外面的人给吵了起来,上了年纪的人难得有点瞌睡,正是阴沉着脸张开嘴巴要骂人,却冷不防儿子奔了进来急声道:
“爹,爹!外面有人逮了一条极品山龙,指名道姓要你炮制呢。”
孙麻子听了这话,一下子就用手掌抹了把脸,吃惊地道:
“极品山龙??你可不要看错了?”
那个笨儿子愕然了一下道:
“我,我还真是没见着。”
孙麻子气得那个几乎是一嘴巴就要抽了过去:
“你没见着那还说个屁啊!”
结果笨儿子委屈的道:
“一大帮人都说是极品寻蛇,难道还有假啊。”
这孙麻子愣了愣,急忙也是梳洗打扮了一番,站起来瞪了自己的儿子一眼:
“还不赶快领我出去。”
孙麻子一出来,自然是见到了自己的铺子上端的是门庭若市,有道是同行是冤家,却有不少同行也是厚着脸皮凑了过来,人活一张脸嘛,顿时好不得意,便一阵拱手寒暄,接着才招呼自家的媳妇拿凳子来,一位一位的上茶,中华民族的习惯嘛,都是要讲究前戏的,而不是直接开门见山就说事情。
只是孙麻子的眼睛何等之毒,已经是早早的瞅在了林封谨手边提着的那个蛇笼子里面,虽然上面盖了黑布,却也是要穿透过去似的,听到里面那寻蛇撞得笼子咚咚的响,每听到一声响,眉头就是一皱。
寒暄一阵过后,卓老郎中却是和孙麻子是熟识,两人二三十年的交情了,便咳嗽了一声道:
“老孙,这位是林书生,他出来游学,途径咱们寻州,却是无意当中被山神赏了一条极品的山蛇,直接用来酿了的话,未免也有些可惜,毕竟这条山龙应该是十年都难得一见的货色了,我估摸着就你有这本事,所以便连夜寻上门来。”
孙麻子诧色道:
“十年都难得一见的货色?这我可得好好的瞧瞧了。”
这时候,旁边的人也都鼓噪了起来,大声道:
“大伙儿一起瞧瞧吧,也是开开眼!”
“是啊,卓老爷子活了八十五了,难道你还信不过?上水晶缸了啊!”
“对对对,孙麻子你不能只顾着自己饱眼福啊。”
此时已经有了玻璃这类的东西,不过价格偏贵,还未能普及到做窗户玻璃的程度,但像是这些买卖寻蛇的店子里面通常还是备得有,孙麻子便端了出来一个水晶缸——其实就是个大玻璃鱼缸,上面盖了个严丝合缝的盖子,旁边却是有个类似于暖壶长嘴的玻璃嘴儿,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然后孙麻子接过了林封谨手中的蛇篓子,将那拴紧的盖子松开,先用手按住,放进了大玻璃鱼缸里面去,然后松开的时候顺势一推,蛇篓子就横倒了下来,同时孙麻子的手已经是迅速的从这大玻璃鱼缸里面缩了出来,将鱼缸的盖子给盖好了。
本来竖放的蛇篓子横倒下来了以后,盖子也是随之松开,那里面关着的极品寻蛇见到了光亮,自然就游了出来,愤然在缸中游走,旁边的人顿时就“哇”的一声惊呼了起来,赞叹声端的是此起彼伏:
“真的是极品山龙啊!啧啧,两个冠子!我看都要冒龙角出来了。”
“看这身子紫的,真是紫金甲啊。”
“我看刚刚卓老爷子也是往保守里面说了,十年一遇,我觉得是二十年一遇才对。”
“没错,三年前出的那一头山龙据说也是极品,但和这头一比,精气神都是完全被压了下去,这头山龙用来合药的话,药效是普通山龙的十倍!”
“我见到的山龙里面,就只有十五年前出的那头金纹山龙能和它相提并论了,但那头金纹山龙是忤逆了山神爷爷遭了雷击,这才便宜了许家的老三,拿过来都是半死不活的了,论品相那金纹山龙在这头之上,论精气神,那就不要说差得太远了。”
“……”
之前那没见到真货的店主就直接开两千五百银子高价的,叫做徐猛,此时仔仔细细的打量了这山龙一番,便对林封谨断然道:
“四千两,秀才公,这个价你哪怕是走遍整个寻州城,也没可能给更高了,我说实话,是要给自家的店立个大招牌起来,否则的话,也不会这么糟践银钱的,你要肯的话,我这就去敲开邓家的钱庄给你打票子。”
林封谨依然是微笑摇头,众人也都是哗然,没想到这秀才公居然是油盐不进到了这种程度,看起来真的是家里面等着救命的。这徐猛却也是没办法,只能叹息,却又舍不得走,巴巴的看着这条极品山龙不放,那模样直似遇到了初恋情人一般。
林封谨这时候便对孙麻子道:
“不知道先生能不能炮制这条寻蛇?我也知道此事有些凶险,只管开价便是。”
孙麻子背着手,来来回回的围着大鱼缸子走了好几圈,这才皱眉道:
“难,难,难,不是钱的问题,而是你这山龙实在太猛恶,我炮制的话是可以,必须要熬它一个对时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