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脉巍峨雄伟,屹立在西陆大地上,几千年来不知吸引了多少英雄豪杰的目光。当此之时,在昆吾城中一条安静的街道上,便有两个男子并肩而立,远远地眺望着那连绵起伏的山脉。
其中一人相貌平凡,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长衫,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读书多年一事无成的落魄书生,望着远处青山,他忽然笑了一下,却是对身边人说道:“陈兄,真不是你的人?”
站在他身边的男子却是个熟面孔,正是当初在仙城中那个魔教据点里出现过的陈壑,此刻只见陈壑摇了摇头,道:“范退兄,确实不是我们。其实我们在知晓昆仑山上有转生阵出现后,本还以为是你们西陆这边的教门暗子动的手。鬼长老也正是因为担心你们过于急进,这才让我过来看看的。”
那叫范退的男子笑了一下,目光微微闪烁,道:“多谢鬼长老好意,也连累陈兄辛苦跑这一趟了。”
两人转身背对昆仑山,沿着街道缓步走去。陈壑微微笑了一下后,对范退道:“那这事就有些奇怪了啊,既非你西陆教门所为,也不是我中土仙城那边的教众,其余几处教门离西陆也远,更不可能万里迢迢跑到这里插手昆仑派的事,那么这件事,到底是谁做的?”
范退耸了耸肩,看起来也是无奈,道:“或许是某个早年就安插进昆仑派、但如今已经失去联系的内应?自从十年前荒谷一战后,我圣教精锐损失惨重,群龙无首,乱成一团,许多人确实也联系不上了。”
陈壑点点头,随即看着范退,道:“范兄,这些年来局势艰难,但你在西陆这边一力坚持,力挽狂澜,将残破之局维持下来又逐渐休养生息恢复元气,才有了如今局面,兄弟我十分敬佩,便是鬼长老对范兄也是赞赏有加啊。”
范退笑了笑,看了一眼陈壑,没有接话。
陈壑又接着说道:“不过范兄,从此次事情来看,我们圣教确实已经到了不变不行的地步,再不能如此混乱下去了。那昆仑山上有人能用出转生阵这等高阶神通,想必定是我圣教重要人物,但我们却对此一无所知,甚至直至今日也无法联系上那人,而且出事之后,我们最先的反应都是先确认究竟那人是哪里教门出身……如此困窘之境,再不改变,我圣教定然复兴无望啊。”
范退道:“陈兄,有话直说无妨。”
陈壑击掌道:“好,范兄快人快语。鬼长老对范兄之才甚为器重,有意与你相见,并委任为圣教副教主之职,不知范兄可有意乎?”
范退面色微变,直视陈壑,愕然道:“副教主?”
陈壑点头道:“正是。”
范退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便是十年之前的荒谷之战时,本教中也只有长老之位而无教主,事实上,圣教长老会议事早已沿袭多年,教主之位空悬了几百年了吧?”
“不错,确实如此。”陈壑含笑点头道。
范退眼中精光一闪,道:“那陈兄你这句话的意思,兄弟我就不解了啊?”
陈壑淡淡地道:“如今正是圣教危难之秋,昔日五大长老在荒谷中已殁三位,前些年真仙盟浮云司暗中刺杀,又死了风长老,如今只剩下鬼长老一人。因此鬼长老深思熟虑斟酌再三后,觉得当破旧立新,重设教主之位,如此方可一统圣教,结束如今混乱局面,天下教众力往一处使,齐心协力方可完成三界一统之伟业。”
范退深深吸了一口气,片刻之后道:“那教主之位……”
陈壑直接道:“当然是鬼长老亲自担当,放眼圣教,也唯有他老人家一人可以服众。”
范退点了点头,沉吟半晌后,忽然笑了一下,对陈壑道:“若是如此的话,给我一个副教主之位,你们的诚意也不可谓不大啊。”
陈壑诚恳地道:“范兄,只要你答应下来,从此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日后圣教伟业有成,神仙殿中必定也是有你一席之地的。”
范退淡淡地道:“陈兄言重了,神仙殿乃是本教历代神祇英才居所,在下万万不敢奢望。只是刚才所言之事关系重大,牵涉极多,我手下也有一大帮子人,不是我一言可决的。此事还请容我仔细斟酌一段时日。”
陈壑目视前方,眼底深处目光微冷,但很快还是客气地道:“这是当然。”
两人一起向前走去,看着这楼宇起伏的繁华昆吾城,陈壑忽然又道:“那昆仑山上的那个人怎么办?”
范退沉吟片刻,道:“既然有转生阵出现,那位想必也是我圣教弟子无误。至于跟你我双方都无联络,大概也是这些年来圣教混乱零落的结果。但不管怎么说,有这样一位手段了得的同门在,我们不可能置之不理。”
陈壑赞同地点点头,道:“范兄言之有理,我意也是如此,而且说不定那位兄弟做出这件事,就是放出风声想跟我们联络的意思。我看是不是在昆仑派……”说到这里,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用手在空中随便画了个图形,看着像圆形,却又有些弯曲起伏,不知是什么。
不过范退显然认得这个手势,看了之后点点头,道:“嗯,我安排人去。”
陈壑笑着看了他一眼,道:“范兄果然了得,看来连昆仑派这样的顶尖门派中也能安插人进去。”
范退却并无得意之色,只摆了摆手,道:“这不算什么。其实昆仑派这等名门大派,门下人数众多,反而也算不上太难,不过最多也就是最底层的杂役弟子了。再往上想进人的话,便是千难万难。”
陈壑笑道:“无妨,日子还长久,以后总有机会让他们知晓我们圣教的厉害。”
两人相对而笑,如同多年好友,仿佛全无芥蒂,并肩向前走去,在长街上走过一条旁边不起眼的僻静小巷,径直去了。
……
幽深寂静的小巷里,黑丘阁的牌匾还挂在门框上,孤独地看着安静的巷子,等待着仿佛永远都不会有的客人。
老马坐在他心爱的那把躺椅上,半眯着眼睛打着瞌睡,在他身后隔了一条狭长甬道的后堂院子里,阿土正静静地趴在那儿。
在院子的另一边有一个大盆,里面放着不少肉骨头,按照往日的习惯,异常贪吃的阿土早就将这一大盆吃光了。可是这一天不知道为什么,这盆子里的食物还剩下了一大半。
阿土趴在院子里的地面上,神色间有些懒懒的,看上去无精打采,似乎就连肉骨头对它也失去了吸引力。
在这个安静而慵懒的午后,好像阳光照射下来时都是柔和无力的。这个时候,从前方的墙上忽然传来了一声轻细的叫声,阿土的耳朵猛地竖起,然后抬头往上看去。
墙上青瓦间,出现了一只野猫的身影。
野猫小心地走在高墙上,不时左右观望着,忽然间看到了下方院子中那一大盆的肉骨头,顿时眼前一亮。
阿土抬头看着那只野猫的身影,仅有的一只眼睛里微光闪烁着,然后看着那只猫东张西望了一阵后,开始小心翼翼地跳下高墙,往那盆肉食走去。
野猫很小心,不停地看着周围,也自然很快地就看到了在院子另一侧的黑狗。阿土紧紧注视着那只野猫,但并没有表露出任何异样的动作神态,只是慢慢站了起来。
野猫有些害怕,向后退了几步,但看到阿土并没有冲过来的意思,它又等了一会,胆子便慢慢大了些,而那盆香喷喷的肉骨头似乎又格外的诱人,让它不由自主地往那边走去。
野猫一边盯着阿土,一边慢慢地往肉骨头那边走着。小院子很安静,没有任何的声音。
阿土眼底深处有淡淡的美丽光泽亮了起来,如碧绿的火焰。
野猫对此一无所知,它现在的注意力已经大部分都放在了近在咫尺的那盆肉骨头上。过了片刻后它终于挨到了盆子边,然后再也忍耐不住,埋头大咬了一口。
不过野猫还是没有放松警惕,嘴里叼着肉,还是立刻抬头看着阿土,不过阿土仍然还是站在原地没动。
野猫试了几次,终于是放心了,口中“喵喵”叫了几声,大喜过望地开始了这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餐。
直到它埋头大吃吃得不亦乐乎时,突然发现有一片阴影遮住了头顶上方。
遮住了它的整个身子。
刹那之间,野猫全身毛发炸起,惊叫一声抬头看起,只见一只黑狗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身边,一只可怕的独眼正闪烁着碧火般的幽焰,紧紧地盯着它。
一张可怕的大嘴,已经慢慢张开了一半,露出了雪白而锋利的獠牙。
野猫惊恐大叫地跳起想要逃走,但是突然一只狗腿迅捷无比地从半空中按了下来,只一下,就将它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下一刻,黑暗的阴影完全淹没了过来,将这只野猫吞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