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母听到梁药要把她也丢出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眼睛朝她喊:“你再说一遍,我是你妈!你还有没有良心了?敢这样对我!”
梁药懒得理她。
罗穆的小弟们对视一眼,讪讪,都觉得梁药说的是气话,没有当真,毕竟是亲妈,就算做得再怎么不对,也不能动粗啊,而且如果真把她和光头男一起丢出去,万一光头男一气之下报复梁母,那可就麻烦大了。
光头男见他们人多势众,看着也不像善茬,发昏的头脑总算冷静了一点,“你是他们的老大?”
他看着梁药,尽量心平气和道,“梁远国挺有福气,有你这样的女儿护着,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缺钱的人,我呢,也不是故意来找你们麻烦,只要你把六万五的利息补上,我保证再也不出现在你们面前,怎么样?”
“利息?”梁药扬了下眉,看了梁雯一眼,“什么利息?”
提起这个梁雯就来气:“就是爸爸借钱的利息,我们明明还了钱,利息怎么可能这么高,他们就是来骗钱的!”
“小姑娘,话可不能乱说,我们的利息虽然高,但给钱的速度快,而且又没限制条件,你如果去银行贷款,少说要等一个多月,还要开各种证明,最后都不一定给你办下来。”
光头男又拿出了那张借条,朝梁药晃了晃,“你看清楚,上面的利息都白纸黑字写着,你爸签了名,这是具有法律效应的,如果你们不还,我就去法院告你们!”
他换了种方式威胁。
梁药啼笑皆非,拿过借条粗略扫了眼,“还真有签名,你们挺行啊,这种坑爹的霸王条款都能让我爸答应。”
光头男:“是吧,我没骗你,知道了就还钱。”
梁药没说话,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亲手将借条撕得粉碎,揉成一团扔到他脸上,“还个屁,你他妈以为我不懂法啊?年利率在36%以上的利息法院不予支持,你这个月利率都超过百分之五十了,我都可以反过来告你骗钱!”
她冷笑:“把本金还你就不错了,还想要利息,做梦呢,赶紧给我滚!”
“你!”光头男火冒三丈,气得要朝她扑过去,胳膊立刻被两个男人摁住了,“老实点,磨磨唧唧干嘛,还不快滚!”
他们踹了一脚他的肚子,然后一人拽着他一只胳膊,架着他离开了。
其他人有样学样,把光头男的小弟也都架走了,医院走廊终于静了下来。
医生和护士看事情解决了,松了口气,打电话给警察叫他们不用来了,然后也都走了。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森白的灯光照下来,医院冷清而空荡,空气布满着消毒水的味道。
病房的门紧闭着,梁药透过玻璃窗望向里面,依稀看到梁远国躺在病床上,他脸上戴着呼吸口罩,看不清脸,身上插满管子,瘦了很多,苍白又憔悴。
梁药静静看了一会儿,转头问梁雯:“我能进去看看吗?”
“最好不要。”梁雯摇头,“医生说重症监护室不能随便乱进,只能每天中午进去一次。
“这样啊,”梁药又沉默了一会儿,道:“既然拖不下去就不要拖,赶紧准备动手术吧。”
梁雯:“可是钱不够……”
“那就把家里的房子卖了。”梁药声音轻却坚定,“把房子在网上挂卖,或者拿去给银行抵押贷款,短时间内都能凑到钱。”
梁雯觉得这个方法不错,刚要点头,一旁的梁母激烈反对:“不行!房子是我的,凭什么你说卖就卖?”
梁药听到她的声音就烦,斜眼瞥向她,“那您想怎么样,眼睁睁看着爸去死?”
“我没那么说。”
此刻梁母已经冷静下来了,看着女儿冷漠的脸庞,心里隐有后悔之意,后来看到那群男人对梁药毕恭毕敬的,让她意识到他们可能不是交易关系,那些人是真的听梁药的话。
这让梁母对梁药大为改观,她一直很排斥梁药在外面瞎混,结交乱七八糟的狐朋狗友,可结果到头来,救了她们的竟然就是那些狐朋狗友。
如果不是梁药……
梁母忽然感觉到庆幸,庆幸自己有两个女儿,如果不是梁药,她和梁雯都不知道会被那群畜牲怎么样。
现在的梁药,能力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料,一下就变得能独挡一面,她未来的成就不可限量,何况她后面还有楚昼家撑着。
想到这里,梁母放缓语气对梁药道:“药药,以前是妈不好,对你误解太深,我知道你对我很多不满,可我气你骂你,也都是为了你的未来着想,再怎么样我都是你妈,还能害了你不成……”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梁药不耐打断,“现在说的是爸的事,你不想卖房,行,那你告诉我钱该怎么凑?”
“向楚昼他们家借啊!”梁母脱口而出,“你不是楚昼女朋友吗?他妈妈看着也挺喜欢你的,这点钱对他们家来说九牛一毛,肯定会借给你的!”
“……你把他当什么了,提款机吗?”梁药心底冰凉,讽刺地笑了一声,“我们家还有房子,为什么要找他借?还是说你觉得以我们的关系,借了也不用还?”
梁母就是这么想的,梁药迟早会嫁过去,到时候夫妻之间哪还用还钱,反正拖着拖着就没这回事了。
她被戳中了心思难免尴尬,“我没这么想,但他家这么有钱,就算我们不问他们借,他们也会主动帮忙的。”
“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他。”梁药淡淡道,“你别把歪脑筋打到他头上,我们现在只能卖房。”
梁母眉宇间压抑着怒气,“我就明确告诉你好了,房子是不可能卖的,就算梁远国死了也不卖!”
梁雯不能理解,“妈,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你闭嘴!”梁母瞪眼斥道,“那是我的房子,我一个人的,凭什么卖给梁远国治病?”
“我可以找人借钱,”梁药深吸一口气,把气憋回去,平静看着梁母:“条件是你和爸离婚,房子归你,梁雯跟不跟你随她意愿,怎么样?”
“那你呢?”梁母不太愿意,还想挽回她,“梁远国都这样了,不仅不能照顾你,还要你照顾他,你也跟着妈妈走吧。”
“做梦呢。”梁药嗤了声,似乎觉得可笑,“就算爸成了植物人我也不会跟你,你想好了没?如果不答应就卖房子,只要你们还没离婚,房子就是你们共同财产,如果你不愿意,我现在就带人去家里翻房产证。”
“你真是大逆不道!”梁母暴脾气上来了,“好,离就离,可梁远国躺在里面,你叫我们怎么离?你还是先借钱把人救回来吧!”
一直不作声的梁雯突然轻轻开口:“前段时间我和爸打电话,他说他已经签了离婚协议,就差你一个签名了。”
梁母猛地转头看她,脸色异常难看,“你也要和我对着干?那份协议上梁远国明确说要你的抚养权,你要跟着他?他这副死样子,难道你要和他一起住医院,书也不读了?”
梁雯小声道:“我们请不起护工,总得有人照顾爸。”
梁母还想说什么,被梁药打断,对梁雯道:“离婚协议书在家里吗?”
梁雯点头:“应该在。”
梁药:“你回去找一下,然后今晚就别过来了,好好在家睡一觉,我守在这里,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好。”梁雯很听她的话,看都没看梁母一眼,转身离开。
“等等,雯雯!”梁母气得跺脚,瞪了梁药一眼,连忙追过去。
走廊上只剩梁药一个人,她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然后转头对楼梯口的墙角轻轻喊了声:“还不出来?”
空气静了静,罗穆缓缓走出来,一身黑衣黑裤,两手揣着口袋,吊儿郎当地问:“怎么发现的?”
梁药没回答,退后两步,轻轻坐在了墙边的塑料椅上,“你跟来干嘛?”
罗穆懒洋洋走近她,“你借了我这么多人,我跟过来看看很奇怪?”
“行,你是老大你说了算。”梁药叹了口气,“大哥,打个商量,能借点钱吗?”
罗穆点了根烟,“多少?”
梁药:“一百万吧。”
罗穆:“怎么不问你男朋友借?”
“谈钱伤感情。”梁药低头看着洁白的地板,“他,还有他家,已经对我够好了,我哪有那个脸。”
罗穆气笑了,“你就不怕伤我感情?”
梁药道:“我会连本带息还你的。”
罗穆不屑:“谁稀罕这点钱了,我说的是感情,你就不怕我趁机对你做些什么?”
“那就算了,”梁药当然不会给他机会,“当我没说。”
罗穆无奈,事到如今,他早就对梁药没当初那想法了,但又不肯拉下脸:“非亲非故,我干嘛借你钱?”
“你竟然说的出这种话,”梁药又叹息了声,“你忘了当初在拘留所里,是谁以身涉险救的你?”
“……”
“我都没告诉你,我那回差点死在楚昼家里。”
“……”
“为了你,我还被楚昼亲……体罚了一个下午。”梁药面无表情,“罗穆,知恩图报四个字知道怎么写吗?”
“操,”罗穆被她说得火大,“我压根就不是你救出来的,说起来你还要谢谢我间接促成了你们两个呢!”
“你说是就是吧。”梁药不强求,看着梁远国的病房,没精力和他争这些,“今晚谢谢你了,太晚了,你快回去吧。”
“我借总行了吧,”罗穆最见不得她这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不爽地啧了一声,“明天我就把钱打在你账上,随便你什么时候还,利息也不用你的,你现在赶紧滚回家和你男朋友相亲相爱去,我看到你就烦。”
梁药说:“我爸在里面。”
罗穆:“重症病房里都有专业护士守着,死不了。”
梁药垂下眼,“谢谢,不过我还是想待一会儿,你先回去吧。”
罗穆知道她现在心里肯定不好受,摇摇头,什么都没说,朝她摆摆手就走了。
梁药呆呆看着病房,脑子很空,什么都不敢想,什么都不想做,回想着与梁远国相处的点点滴滴,哭都哭不出来。
她其实整个人都是懵的,完全接受不了梁远国可能离开的事实。
来的路上,她拿手机百度了急性胰腺炎这种病,手术如果成功,后期恢复得好,是可以康复的,但相对的风险很大,发病时患者痛不欲生,没有毅力的人很容易死在医院里。
梁药想到梁远国薄弱得几乎没有的意志力,他以前打个针都怕得要死,何况是这种,想着想着,她的眼睛忍不住红了一圈。
不敢去想爸爸万一真的出不来了怎么办。
她胡思乱想之际,手机忽然响了,她看到是楚昼,擦了擦眼泪,接了起来,“……喂?”
楚昼嗓音很沉,滤过电流后低低磁磁的,“怎么还没回来?”
梁药揉了揉喉咙,尽量用正常的语调说话,可声音依旧很哑,“我今晚不回来了,我朋友爸爸的状态不太好,我想多陪陪她。”
楚昼皱眉,“你哭了?”
梁药没想到他竟然听出来了,“……嗯。”
楚昼问:“什么病?”
“急性胰腺炎,”梁药低低说:“可能会死。”
楚昼眉皱更深,“你在哪里?我过来。”
“真不用,”梁药哑着嗓子道,“你先睡吧,我朋友哭得很厉害,我得陪着她。”
大概楚昼也觉得这种场合他在不太合适,沉默了好长时间都没出声。
“那个,我挂电话了。”梁药吸了吸鼻子。
“别挂。”楚昼终于开口,“我陪着你。”
梁药:“什么?”
“你陪着她,我陪着你。”楚昼轻声说,“等你回家。”
*
梁药最后还是回家了,楚昼太敏感,她怕继续待下去会露馅。
梁药真的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他知道后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借钱,然后寸步不离地陪在她身边。
她太了解他了。
但马上高考,正是学习的关键时期,她不想让他因为这种事分心,也……不想要他的钱。
她希望能平等地和他相处,没有利益牵扯,说来说去就是不希望他们的关系因为钱而变质。
梁药想了一堆,最后在心里轻叹。
要是没那么喜欢他就好了。
没那么喜欢,估计就能开口了吧。
梁远国的倒下对梁家绝对是一个重击,还是在梁雯梁药读高三的这么关键的时刻。
两姐妹自尊心很强,都没把这件事告诉过任何同学或朋友。
梁母最后还是在离婚协议上签名了,就算没有梁药逼迫,她也会离,梁远国这么半死不活的,谁摊上谁倒霉,她清楚地知道她不可能挽回得了梁药,所以积极地劝说梁雯跟着她。
梁雯态度异常坚决,表明不会跟着她,也不会跟她住。
其实以梁远国现在的情况,没有抚养女儿的能力,梁母去告肯定能要到抚养权,可关键是女儿这么大了,再过一两个月就会成年,判下来了女儿不愿意也没办法。
梁母又气又无可奈何。
梁药收到罗穆打的钱后,就去医院缴费准备动手术,现在她和梁雯轮流到医院看望梁远国,但长久以来不是办法,她们毕竟还在读书,学业紧张,而且就算手术成功了,梁远国也离不开人照顾,所以她们两个有一个注定上不了大学,要留下来照顾爸爸。
对此,梁药早就想好了,淡淡对梁雯道:“大学我不读了,你加把劲冲一冲,明天开始就别来医院了,努力复习吧。”
梁雯不愿意,连连摇头,“我要留下照顾爸,大学你去上吧,我已经欠你够多了。”
梁药说:“你成绩好,你去。”
“不。”梁雯依旧摇头,很倔。
梁药揉了揉太阳穴,声音冷下来,“你别跟我争,没意义,我上不上大学无所谓,我还可以画画,可以赚钱还债,而你除了学习,除了哭什么都不会,哪能和我比?”
梁雯红了眼眶,咬着唇,最后憋出一句:“如果你不去上大学,我就把爸的事告诉楚昼。”
“……”
梁药漏气了,深刻感觉到妹妹跟着林韩熙学坏了,竟敢威胁起姐姐了。
她们大眼瞪小眼半天,最终没决定好谁去上大学,等梁远国做完手术再说。
*
梁药是真的不想上大学了,一来没有足够的钱,二来梁远国那个情况,她也没有心思学习。
她重操旧业,晚上熬夜画画还债,白天上课睡觉,过回了之前的生活。
楚昼当然发现了她的异常,梁药连装样子的意思都没有,他来到她房间给她补习的时候,她大大咧咧把作业推到一边,开着笔记本画画。
已经连续好几天了。
梁药听到脚步声,动作顿了顿,转过头,默不作声地看着楚昼。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楚昼微微皱眉,走到她身边,拿起作业看了看,果然一个字没写。
“如果我不上大学了,”梁药慢吞吞地仰起脸看他,眼睛黑白分明,纯粹透澈,“你会嫌弃我吗?”
楚昼有些烦躁,不是因为她的话,而是直觉她又隐瞒了什么,沉着眼看着她,“为什么?”
梁药含糊其辞,“我觉得读大学对我没用,毕业后还不是找不到工作,我现在的梦想是画漫画出影视!”
罗穆那边还欠着一百万,单纯靠打工肯定还不上,她必须琢磨其他法子赚钱,而上大学对她来说就是在浪费时间。
“我不是问你这个,”楚昼一字一顿,像是压着火气,“我是问你又骗了我什么?”
梁药眨眨眼,朝他勾了勾手指头,“你靠过来一点,我就告诉你。”
楚昼狐疑看了她半晌,慢慢弯下腰凑近她,梁药忽然朝他伸出手,搂住他的脖子,然后扬起脸亲了上去。
楚昼没反应过来,女孩的脸在眼前放大,他张嘴想问什么,下一秒声音就融化在了她粉嫩的唇里。
又软又甜,玫瑰花露的清香扑面而来,一呼一吸间全是她的味道。
梁药仰着脖子,用力地亲他,有些笨拙,舌头靠着一股蛮力在他嘴里横冲直撞,
自认为非常非常激烈地亲他。
楚昼大脑卡机了一秒,然后非常自来熟地配合起来,反客为主不说,两只手还搂住了她纤细的小蛮腰,把她从凳子上抱了起来,在梁药的半推半就之下,他把亲热的阵地从书桌转移到了床上。
楚昼让她坐在他大腿上,低头亲着她精致的眉眼,湿润的眼睛,红透的鼻尖,他的唇往下移,舌尖勾去她嘴角的水,然后又覆盖住她的唇,温柔缠绵,又不失猛烈,卷着她一起沉沦。
他们确实已经太久没亲热过了。
梁药被亲得喘不过气,她怎么都没想到,她不过是随便勾引他一下,他就这么上头,有好几次她想喊停,因为还要画画,可都被他的唇堵了回去。
“……”
因为饿了他太久吗?
梁药无语凝噎。
最后他抱着她啃了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
梁药不仅嘴麻了,肠子也悔青了。
她不过亲了他一次,他还给她一个小时!
好样的。
梁药面无表情地想,更要命的是,楚昼从里到外占完了便宜,舒服地靠在她肩上平复呼吸,还没忘记正事,沙哑着声音问:“你到底瞒着我什么事,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