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连夜回乡

    卢豫走进房间,见裴矩拄着拐杖,无力地坐在榻上,神情十分沮丧,连一丝勉强的笑意都没有。\\/\\/..\\/\\/

    想到从前裴矩何等老jiān巨猾,天大的事都不露声sè,而现在。。。。。。卢豫心中叹息一声,裴矩真的已经老了。

    “裴叔,请受小侄一礼!”

    卢豫上前一步,深深施一礼,裴矩仿佛这才从梦中惊醒,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道:“我身体不适,站不起来,卢相国别怪我失礼。”

    “哪里!哪里!裴叔是长辈,我应当礼敬裴叔。”

    裴矩点点头,对裴晋道:“还不快请相国坐下!”

    裴晋连忙搬来坐榻,又铺上坐垫,恭恭敬敬道:“卢二叔请坐!”

    卢豫拱拱手,坐了下来,他对裴矩笑道:“青松的事情我也知道了,不过这件事也不能怪青松,并非他主动提出,而是楚王殿下鼓励他去郡县磨练。”

    “我就知道他傻!”裴矩咬牙道。

    其实裴矩已经想通了因果关系,这肯定就是因为玉玺事件惹恼了杨元庆,他对裴家的一记jǐng告,如果仅仅是jǐng告倒也罢了,他就害怕杨元庆决定对付裴家,打压裴家在新王朝的地位。

    直到此时,他才想起当年他和裴蕴之争,现在看来,裴蕴是对的,裴家是裴家,杨元庆的杨元庆。

    作为一个帝王,是不会容许任何一个家族威胁到他的地位,自己居然还要想控制世子,杨元庆可能准许吗?

    裴矩陷入深深的懊悔之中,根本原因并不是埋玉玺事件,埋玉玺事件只是一个引子,根本原因还是在自己当年和裴蕴的路线争执上,自己走错了。

    他裴矩押准了杨元庆,却把杨元庆也变成了他的红利,问题就在这里。

    只是现在想改。已经有点晚了,裴矩这一刻就觉得自己成了裴家的千古罪人。

    卢豫却看出了裴矩的心思,其实他来找裴矩也是有很深的忧虑,他觉得杨元庆在刻意打压山东士族。虽然上一次打压卢家和崔家的外围利益已经过去。

    但今天发生的一件事情让他心中十分不安,杨元庆竟然不准他和崔弘元教授太子,这明显是怕他们给自己灌输世家思想。

    这就从一个侧面看出了杨元庆对世家的态度,这让卢豫心中很忧虑,特地赶来请教裴矩,不料裴矩却被打击得更深。

    不过卢豫知道,裴家其实还是有希望。只是裴家的希望在将来,他便婉转说:“今天发生了紫微阁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不知裴叔是否已知悉?”

    裴矩从自怨自艾中清醒,无jīng打采地问道:“什么事?”

    “今天楚王殿下把世子带去了紫微阁,请七相国教授世子见政,每天一个时辰,连续三个月。”

    卢豫说完,目光紧紧地注视着裴矩。他不相信裴矩对这个消息不感兴趣,如果裴矩真的没有反应过来,那他就真的是老朽了。

    裴矩先是一怔。随即眼睛蓦地亮了起来,变得神采奕奕,惊喜地问道:“你说的可是真?”

    卢豫点点头,“当然是真!”

    裴矩干涸的心田里俨如流进了潺潺清泉,他当然很清楚这里面的深意,这就是说明杨元庆没有放弃世子,只要世子能保住,那敏秋的皇后之位也就能保住。

    那么就算裴家暂时被打压,那么只要将来世子登基,那么裴家就还有起来的希望。尽管这会是几十年之后的事,但还是让裴矩看到了一线希望。

    这一刻,裴矩就像枯木逢chūn一样,浑身上下有了生机,头脑又恢复了一贯的jīng明。

    裴矩回头瞪了一眼长孙裴晋,“这么重大的事情。你怎么不向我汇报?”

    裴晋连忙躬身道:“孙儿也不知此事,孙儿不在紫微阁。”

    这句话明显是把裴矩的不满引向裴青松,裴矩刚刚平息的怒火蓦地又升起来了,这个青松真的是没有一点官场头脑,这么重大的事情,他竟然不说,还要卢豫来告诉自己,这样的裴家子弟不用也罢。

    裴矩克制住了心中的怒火,他看了一眼卢豫,感觉卢豫有心事,裴矩知道卢豫不会为了告诉自己世子之事而上门,他必然是另有所图,他的语气也变得亲切起来。

    “卢贤侄有什么烦心事吗?”

    “不是我有烦心事,而是我们山东士族都有烦心事。”

    卢豫叹了口气,“殿下竟然不准我和崔弘元教授世子,明显是对世家不信任啊!”

    这个问题裴矩心知肚明,他笑了笑道:“关于将来山东士族的地位,卢贤侄倒不用太担心,他就算再不喜欢世家,但他还是要用,他现在打压山东士族,其实只是为了给将来的关陇贵族及关陇士族留出位子来,只看韦纶被升为记室参军,就应该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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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豫告辞走了,裴矩一个人坐在房间里静静地思考着对策,此时他足够的冷静和理智,他相信自己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对于裴家而言,几十年时间不过千年家族中的一瞬,只要人才不失,那么裴家就会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裴矩深深叹息,很多年前他就想亲自去抓家学,可直到今天也没有成行,称自己最后的几年,他必须要回闻喜本族,必须要把大部分财源都用在对后辈的子弟的培养之上。

    杨元庆一朝不能得志又如何,只有裴家有足够的人才,那么世子即位后就将是裴家的chūn天。

    想到这,裴矩取出一张纸开始提笔疾书,这时裴晋送完卢豫回来,他不敢说话,静静地站在祖父身旁。

    不多时,裴矩写了一封短信,把墨迹吹干,放进了信封里,小心压上了火漆,他把信递给长孙,“明天把这封信替我交给杨元庆。告诉他,我已连夜返回闻喜老家。”

    裴晋一惊,“祖父,这是为何?”

    裴矩淡淡一笑。“这是我向他服软,他今天既然jǐng告了我,那我就得做出认输的姿态来,所以我今晚会离开太原,只有这样,裴家才会暂时逃过这一劫。”

    裴晋黯然低下了头,裴矩又微微笑道:“这或许是好事。我可以专注教育裴家子弟,这是我多年的心愿,也算如愿以偿。”

    裴矩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也变得伤感起来,“这一别,或许和他就是永别了,你替我转告他,我一直很怀念在乐平公主府上和他初次相见。”

    裴晋默默点了点头。接过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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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青松并不住在裴府,在他担任记室参军后不久,裴矩便给了他一座小宅。占地只有两亩,但足够有他们一家人居住,小宅离裴府不远,步行一炷香便可走到。

    裴青松心事重重地返回了家,走到家门口,却见门口站着一人,他愣了一下,“是谁?”

    “是我,裴参军。”

    来人上前向他行一礼,“殿下请你去一趟紫微阁。”

    裴青松认出了此人。是楚王身边的亲兵,他看了看夜sè,已经很晚了,不由迟疑了一下,“现在吗?”

    亲兵点点头,“殿下让你现在过去。”

    裴青松答应了。“好吧!我这就去。”

    亲兵牵上来两匹马,裴青松翻身上马,跟着亲兵向晋阳宫疾速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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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sè笼罩着晋阳宫,百官们早已放朝回府,宫内格外寂静,紫微阁三楼的楚王官房内依然亮着灯光,杨元庆还没有回府,今天是他上朝第一天,政务格外繁忙,有数十份紧急的奏疏需要他批阅。

    房间里光线柔和,杨元庆正全神贯注地批阅着奏疏,在他身旁已经堆了厚厚一叠,从早上到现在,他已处理了大半,只剩下十几份,最多再有一个时辰,他便可以完全处理好。

    这时,门敲响了,外面传来记室参军张亮的声音,“殿下,裴参军到来。”

    今晚正好轮到张亮当值,张亮也即将离职,出任谯郡太守,将由西河郡长史韦纶来接任他的参军一职,而裴青松的参军职务则由马邑郡长史褚遂良来接任。

    “让他进来!”杨元庆没有抬头,继续批阅他的奏疏。

    裴青松心事重重走进了房间,他不知道这么晚楚王还找他做什么?尽管他现在没有正式离职,还要等褚遂良从马邑郡赶来交接,但今晚不是他当值,一般楚王不会找他,直觉告诉他,楚王找他应该和白天之事有关。

    “参见殿下!”裴青松上前深施一礼。

    杨元庆抬头看了他一眼,笑问道:“今天被家主训斥了吧!”

    裴青松默默点头,“就在刚才被家主狠狠训斥了一顿。”

    “这个可以理解,你原本是记室参军,却要当什么地方官,你们家主确实想不通啊!”

    裴青松低下头,一言不发,杨元庆想了想,又意味深长道:“好吧!我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可以留下继续担任我的记室参军,也可以去出任南阳郡长史,你可以选择。”

    裴青松咬紧了嘴唇,尽管他也知道,为了家族利益他应该留下来,但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不想留下,愿意去南阳郡。”

    “为什么?家族不重要吗?”杨元庆不解地问道。

    “家族虽然重要,但我的梦想。。。。”

    裴青松叹了口气,“家族不缺一个记室参军,但这却是我的人生抉择,我绝不后悔!”

    杨元庆赞许地笑了,他站起身走到裴青松,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注视着他道:“去南阳郡好好干,干出政绩来,五年后,我升你为京兆尹。”

    裴青松忽然有一种想哭的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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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晚上,一辆马车在几名骑马随从的护卫下驶出了裴府,在城门关闭前,驶出了太原城,向南方闻喜县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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