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港区翠湾19号。
苏岁柠穿着那件白色的小礼裙，看着眼前雕花的铁栅门，咽了咽口水。
有时候就是这么巧合，她没有和余方颂去布置宴会的现场，但最后还是殊途同归。
“愣着干什么？”苏宜理了理西装外套下摆，关上车门。
苏岁柠摇摇头：“没什么。”
确认过邀请信息，工作人员开门放行。
入目是一条宽阔的红砖大道，两侧种着龙柏树。不远处的花园围着白色栅栏门，细致打理过的蔷薇花藤蔓缠绕而上。
不过今天天气不好，天色阴沉。苏岁柠摸了摸手臂——早知道带件衣服出来了。
现场的花艺布置上午就结束了，跟着苏宜一路走进去，看到自己挑的花材，苏岁柠心里还是很满意的。
就是不知道宋时礼满不满意。
一路上都有人跟苏宜打招呼，不过这也并不让人意外，同在宜京发展，这些人多少都有过接触或者互相听说过。
“这是？”有人注意到了苏宜身边的苏岁柠。
苏宜抿唇微笑：“我女儿。”
那人有些讶然，上上下下地打量苏岁柠一眼：“你女儿？以前没听说过呀。”
苏岁柠被盯得浑身不自在，挤了个礼貌的笑容出来：“你好。”
苏宜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看起来对她的表现还算认可。
“你家姑娘挺俊。”对方看了半天，夸了句。
苏岁柠接着保持礼貌的笑容：“谢谢。”
她的目光忍不住往点心台瞥。
苏宜抱着臂，和人谈笑风生。苏岁柠好不容易找到他们对话的空隙，见缝插针地小声问：“我可以到处逛逛吗？”
苏宜点了点头：“五点前回来。”
苏岁柠直奔点心台，拿了几块巧克力曲奇。
甜品应该都是专门的点心师做的，苏岁柠把这几块吃掉，又拿了块曲奇在手里。
宴会还没有正式开始，但宴会厅里已经有不少人落座，多数是在谈笑，苏岁柠咬着曲奇饼干，觉得这这些都离她很遥远。
门口传来一阵喧闹声，苏岁柠一口曲奇还没咬下去，下意识顺着众人的视线看过去。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宋时礼穿西装。
当然这也是她第一次穿礼裙。
宋时礼平时在学校里的衣着就是衣品不错的大学生的样子，忽然换上正装，苏岁柠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白色的衬衫，没打领带，最上面的扣子解开了一颗，看外套的版型应该是休闲西装。
苏岁柠回过神，在宋时礼把视线放到她身上的时候，她愣了一秒，接着悄悄地小幅度摆摆手，用口型说：“嗨。”
该怎么跟他解释自己会出现在这里呢。
苏岁柠有些苦恼。
宋时礼朝她点点头，眼眸里闪过意味不明的情绪。
片刻，等苏岁柠吃到第五块曲奇饼干的时候，熟悉的柠檬淡香落在耳夹。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苏岁柠转过头，表情略有些局促：“嗨。”
宋时礼轻挑了挑眉稍：“你这是？”
苏岁柠干笑一声：“这个说来话长。你只要不当我是在开玩笑，我就说给你听。”
“不当。”宋时礼干脆地回答。
苏岁柠斟酌了一下语句，一口气说完：“大概就是，我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分开了，我前段时间刚知道我妈那边很有钱，我沾到光了，所以出现在这里。”
她缓了口气：“听懂了吗？”
宋时礼若有所思：“懂了。”
他倒也没惊讶，毕竟见得多，比这更戏剧化的也不是没见过。
他想起来之前在乐室的事情，顺口说：“所以你上次喝醉了说的…”
苏岁柠脸上的笑容出现一丝裂缝：“等等，这个就别提了。”
宋时礼忽然想逗她玩，特意拉长了尾音：“为什么不能提，你自己说的话——”
苏岁柠没辙：“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直到不远处有人叫宋时礼的名字，苏岁柠如释重负，赶紧把人推过去：“有人叫你。”
宋时礼往声音的来源处瞥了眼，眼眸里流露出一丝细微的厌倦：“我听见了。”
苏岁柠倚着甜品台：“那你还不快点过去。”
“不想理。”宋时礼收回视线。
苏岁柠：“…”
看他真的没有挪步的意思，苏岁柠索性和他闲聊起来：“你从小过生日就这么隆重吗？”
宋时礼耸肩：“他们换个地方谈生意而已。”
“也不能这么想，”苏岁柠心情还不错，顺口说，“好歹是过生日，还是开心点。”
宋时礼要笑不笑的：“又不是真的要给我庆祝生日…”
“那你这么想，”苏岁柠打断他，眨了眨眼睛，“至少我确实是来给你过生日的，这么想会不会好点？”
宋时礼微愣了愣，眉眼一松：“那谢了。”
“不客气。”
苏岁柠想要耍酷地在他面前打个响指，结果什么都没声儿，最后悻悻收回手。
宋时礼看得想笑，打了个响指：“这样？”
“行了行了，”苏岁柠拖长语调，“大忙人，你没别的事情吗？”
她的余光一扫，注意到，宋时礼这里站了这么久，已经吸引来几道观察的目光。
大概都在想，旁边那个面生的女的是谁吧。
苏岁柠浑身不自在，压低声音说：“好多人看，你赶紧别站这儿了。”
宋时礼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要不要去哪里逛逛？”
苏岁柠考虑了一下：“可以啊，就是今天天气不好，不然你们家花园应该挺好看的。”
她跟着宋时礼离开宴会厅。
苏岁柠偶尔穿一次高跟鞋，走路都不太利索。鞋后跟和绑带都磨脚，每走一步都要做好踩刀子的准备。
今天天气确实不好，灰蒙蒙的。
树影摇曳，风卷起落叶时，有几分入秋般的萧瑟。
“是不是快下雨了？”走过长廊时，苏岁柠抬头望了望天。
长廊里只有三三两两的人路过，苏岁柠看着栏杆旁栽种的藤蔓月季，有种自己在景区的感觉。
她忽然回过头，一副了然的表情：“宋时礼，你是不是借口带我出来逛逛，好逃掉社交活动？”
宋时礼大方承认：“猜对了。”
“你…”
苏岁柠还想跟他开玩笑，单一个字还没说出来，余光就瞥见从拐角冒出来的人影，她立刻改口：“有人，让一下。”
迎面过来的是一个穿着米色披肩的老太太，老太佝偻着背，头发花白，却被仔仔细细地挽成低发髻。
宋时礼微微颔首：“奶奶。”
哦，是奶奶啊。
苏岁柠犹豫了几秒，考虑到礼貌，也打招呼：“奶奶好。”
老太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捏着一杯饮料，双手干枯。
她没说话。
宋时礼看了眼她手里的饮料：“你去后厨拿的吗？”
话音未落，老太忽然举起手里的玻璃杯。
苏岁柠反应迅速，动作比想法更快，她一把拽过宋时礼的衣袖把他拉远了，结果就是那杯饮料全被倒在了她的衣服上。
“？！”
黏腻的果汁在裙子的面料上晕染开，苏岁柠愣愣地看向宋时礼，压低声音说：“什，什么情况？”
老太对这一切置若罔闻，自顾自继续慢慢地在长廊里来回踱步。
“生病了。”宋时礼说，“不认识人。”
他垂下眼帘，看着苏岁柠衣服上那摊果汁渍：“带纸巾了吗？”
苏岁柠摇摇头：“在我妈那里，我去拿一下，没关系，这种应该能洗掉。”
宋时礼没说什么，从口袋里拿了包纸巾出来递给她：“谁要你把我拉开了。”
苏岁柠皱起眉，一脸“好心被你当成驴肝肺是吧”的表情，说：“我又没想那么多，你好歹说声谢谢吧。”
宋时礼的眼神变得有些微妙，不过顺着她的话讲：“…谢谢。”
手机响起提示音，这会儿发消息的人还能有谁。苏岁柠好不容易出来透透气，一看到苏宜【去哪了？】的消息，跟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焉巴下去。
她回了句【马上过来】，接着按灭手机。
她说：“我妈找我，我先回去了。”
苏岁柠心里没底，新裙子搞成这样，不知道苏宜会不会说她。
“一会儿见。”她朝宋时礼摆摆手。
还没来得及抬步，迎面走过来两个人，是个中年女人带着个女孩。
又又又出于礼貌，苏岁柠停下动作，在根本不知道对方是谁的情况下打了个招呼。
女孩戴着发箍，脸上笑意不减，目光却好奇地时不时掠过她。
苏岁柠看她有些眼熟，回忆了一下，想起来，她不就是上次在锦时春见到的那个女生吗？
叫程从榆别闹了的那个，好像叫程初栀。
中年女人正眉开眼笑地和宋时礼说话：“怎么不在宴会厅？小礼，都在找你呢。”
躲到这里都能被逮住社交，苏岁柠同情地看向宋时礼。
没想到下一秒，中年女人把视线移到她身上，问道：“这位是…？”
苏岁柠眨眨眼睛。
要自我介绍吗？直接说名字还是提一嘴苏宜？
宋时礼慢条斯理地看她一眼，边收视线边说：“我朋友。”
中年女人好像挺意外的，打量苏岁柠一遍。
“朋友。”苏岁柠索性顺竿子爬，“您好，我现在有点急事，你们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