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研究证实,出生仅数月的小婴儿已具备敏锐的直觉,能够在父母好不容易入眠的深夜时刻准时号啕大哭,就是不让父母入睡超过三十分钟。
那天深夜,一如往常,凌晨三点左右,小胡利安一张开眼就使出吃奶的力气大哭,借此宣示自己已经醒来。我睁开双眼转身一望,身旁的贝亚,微光下依旧清丽动人,陷入半寐半醒之中的她,娇躯在床单下蠕动着,同时低声嗫嚅着细碎难懂的语句。我本想亲吻她的玉颈,并褪去她身上那件式样保守的长睡衣,那一定是岳父大人送的生日礼物,如此雪白纯洁,但终究锁不住她的童贞。不过,我还是刻意压抑了这股欲望。
“我起来就可以了。”我轻声说道,并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一下。
贝亚以转身作为响应,随即抓了枕头把自己的头部紧紧盖住。我忍不住欣赏着她那玲珑有致的背部曲线,还有世间任何睡衣都掩不住的诱人美臀。我和这个娇美的可人儿已经结婚快两年了,每当我在她身旁醒来,总会惊觉自己对她痴迷依旧。我动手掀开床单,轻抚她丝绒般的大腿,只是,贝亚却紧掐住我的手腕。
“达涅尔,现在不行。孩子在哭。”
“反正他也知道你已经醒了。”
“在这个家里,连睡个觉都这么难,身边的一大一小,一个是哭个不停,另一个摸个不停,弄得我这可怜的女人想要连续睡个两小时,都像是天方夜谭一样。”
“吃亏的可是你自己。”
我赶紧起身,沿着走道朝后面的小胡利安房间走去。我们新婚不久即搬进这个和书店位于同一栋楼的阁楼。在学院任教的安纳克莱托先生在这里住了二十五年,当时,他决定告老还乡,重返故乡塞哥维亚,从此可闲坐水道桥下创作辛辣的情色诗篇,也可以好好研究烤乳猪的技巧。
小胡利安以震天价响的哭声迎接我,还频频穿插足以震破耳膜的尖叫。我把他抱在怀里,闻了闻他的尿布之后,再次确定这孩子又是没来由地哭闹。我这个新手父亲,也只能尽力使出各种招数应付他了:对他轻声细语一些毫无意义的蠢话,要不就是抱着他在房里踩着诡异的舞步跳来跳去。就在这时候,我发现贝亚站在房门口注视着我,眼神里尽是责备。
“把孩子给我吧,你这样只会把他弄得更清醒。”
“可是他看起来好得很。”我把孩子交给她,同时也替自己辩护。
贝亚将孩子抱在怀里,对他哼起轻柔的旋律,轻轻摇晃着他。才不过五秒钟的光景,小胡利安停止哭闹,还对妈妈露出傻乎乎的笑容。
“乖,”贝亚低声说道,“妈妈抱你睡觉。”
我被撵出了房间,显然是因为我无力掌控爬行期的小人儿,回到卧房后,我往床上一瘫,心中已经有了底,下半夜恐怕再难合眼了。过了半晌,贝亚现身房门口,一边叹气一边在我身旁躺了下来。
“我已经累得快站不住了。”
我将她揽入怀里,两人就这样静静相拥了好一会儿。
“我最近一直在想一件事。”她说。
胆颤心惊的时刻到了,我这样暗想着。贝亚随即起身,在我面前的床铺上蹲坐着。
“等胡利安再大一点儿,我妈每天可以替我照顾他几个钟头,到时候,我想出去上班。”
我点头应允。
“你要去哪儿上班?”
“书店。”
我告诉自己务必谨言慎行,沉默为上策。
“我想,这样对你们也好。”她继续说,“你父亲已经不适合长时间工作了,而且,我有话直说,你听了可别不高兴——我真的觉得自己招呼客人的功夫,比你和费尔明高明多了,尤其是费尔明,我看他最近甚至吓跑了不少顾客。”
“关于这一点,我完全同意你的看法。”
“你说,那个可怜的家伙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前几天,我在街上碰见贝尔纳达,她一见我就开始哭哭啼啼的。我把她带到佩德里索尔街一家杂货店,买了几个小圆面包安抚她之后,她才肯告诉我,说是费尔明最近变得特别古怪。据说,他前几天拒绝填写教会要求的婚礼相关文件表格。我总觉得他八成是不想结婚了。你怎么看?”
“我也发觉他最近不太对劲。”我随口扯了个谎,“说不定是贝尔纳达对他要求太多了……”
贝亚不发一语地盯着我。
“怎么了?”我还是忍不住开口发问。
“贝尔纳达要我别跟任何人说。”
“说什么?”
贝亚依旧紧盯着我不放。
“她说她这个月已经延误了。”
“延误?她积了这么多工作啊?”
贝亚睥睨着我,仿佛我是个白痴。接着,我猛然意会过来。
“贝尔纳达怀孕啦?”
“小声点儿,别把胡利安吵醒了。”
“她到底是不是怀孕了?”我低声再问了一次。
“可能是。”
“费尔明知不知道?”
“她还不想跟他提这件事。她就怕他会从此不见人影。”
“费尔明不会做这种事的。”
“如果可以的话,所有男人都会这么做的。”
我被她的强硬口吻吓了一跳,但她的语气很快就缓和下来,脸上还挂着令人难以置信的温驯笑容。
“你实在太不了解我们女人了。”
她在黑暗中站了起来,然后默不作声地脱掉睡衣,随手往床边的地上一扔。她定定凝视着我,片刻之后,她缓缓倾身压在我身上,轻柔地舔着我的双唇。
“你太不了解我们女人了。”她喃喃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