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蛮缠

这怎么说的呢。

真正想死的人是拦不住的,拦在这里,也会死在那里。

这种事情,怪不到任何人身上。

李七娘搜肠刮肚,总算劝慰出声:“父亲如此爱重母亲,若不是真的遇到难事,怕连累的母亲和我,又怎么舍得扔下我们呢。”

“父亲不愿意把外头的事告诉母亲和我,也一定是为了保护我们。”

见姚氏终于忍住眼泪。

李七娘继续道:“父亲之前不是还说,那个什么县令,就是因为什么事都告诉妻子女儿,结果被外头的仇家灭了门。”

姚氏果然被转移了视线,向李七娘补充她说的那个县令姓甚名谁,是在哪个县任职,是得罪了谁,又是被怎么灭了口。

然后又更加慌了。

“七娘,你是说你父亲也在外面结了仇吗?”

“那我们……那些人会不会找上我们?”

李七娘一愣。

急忙握住姚氏的手安慰了她好半天,一直陪着她又重新躺下,休息了,才去见李氏那些家眷。

那么大一堆人,看见李七娘就扑上来。

好在叶阿叔一直跟在她身后,知道她要见的是李氏族人,又调来一大堆仆从老媪,三下五除二将那些人全数架开。

“要说话就说话;不能好好说话,各位就请快快从我家离开。”

“我家里事还一大堆呢,可没有那么多时间和你们浪费。”

一群人面面相觑。

很快就推推搡搡的选了个人站到了李七娘面前。

李七娘自然是不愿意和这些人多费口舌的,如果不是看她们围在家门口实在不成样子,她根本懒得把这些人弄进府里来。

扭头看了叶阿叔一眼。

李七娘就专注拨弄起自己的茶盏,摆出一副高高挂起的样子。

“各位李氏族人,若是有什么问题,可直接说出来。”

叶阿叔站在李七娘侧旁:“奴自当知无不言。”

被推出来的,像是族长夫人,也是一副趾高气扬,说一不二的样子。

“你一个卑贱仆从,有什么资格和我这样的主人家对答?”

然后又威风八面地瞪李七娘:“你母亲呢,怎么是你在这里主事,她人呢,还不让她出来见我?”

李七娘头也没抬一下。

叶阿叔已出了声:“夫人说笑了,我虽是个奴仆,代表的却是我家女君和女公子的脸面。自然有与你对答的资格。”

“夫人可知,今天早上,族长也是这般与我家女公子说话,才至今不能归家。”

“族长都没能见上我家女君,难不成夫人以为您比族长架子更大,更能在我们院子里吃的开,才能劳动我家女君拖着病体,起榻来见您吗?”

“夫人与诸位都是女眷,我家女公子也不想多做为难,你们这一家家心里想的是什么,我家女君与女公子都早已知晓了,奉劝各位还是不要再在我家院子里摆长辈的架子了。趁着我家女公子没有发脾气,你们要说什么就赶紧说,若是真惹的我家女公子不快,往长安令衙门再走一趟,那诸位家里的主君,可就都等着把牢底坐穿吧。”

族长夫人被气得够呛。

恶狠狠瞪着李七娘你你你了好半天,张牙舞爪的竟然要扑上来挠人。

李七娘被叶阿叔和家中其余仆从护在身后。

倒是毫发无伤。

只是苦了那些拦人的,一时不察,竟被族长夫人这个泼|妇抓的满脸是伤。

眼看着满屋子吵吵得不成样子。

李七娘终于冷了脸,将手里的茶盏重重砸在地上。猛烈的碎瓷声,让原本还沸反盈天的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

“诸位,你们早上已经来闹过一场了,我看在你们是女眷,又是我父亲亲长的面子上,没有与你们多做计较。方才,把你们请进我府里,也不过是想着家丑最好不外扬,给你们这些做长辈的一点面子,可若是你们给脸不要脸,那我也不介意让底下人拿大棒子赶你们出去。”

“你们堵在我家门口难道不是为了求我,让我不要与你们的郎婿孩儿计较,让长安令大人早早放他们出来的吗?”

李七娘一张冷脸,吓住了人堆里一大部分人。

可还有一小部分妇人,就是死性不改,依旧恶狠狠瞪着李七娘,似乎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样。

“你还有脸说。”

“李七娘,你不过一个小小孩儿,你怎么这么厉害呢?”

“我问你,你七叔公今日一大早就带着人急匆匆赶到你家,说是看看你这里有没有需要帮忙的,怎么这会儿,我却没看到他人。你七叔公,还有你两位堂叔伯,不但午膳时间未回家中,方才我在你家宅子里转了半天,也没看到他们人影,你把他们弄哪里去了?”

李七娘诧异。

她算了算时间。若是按照程序来看,这个时候,长安令衙门的衙役们应是早已将拿钱赎人的消息送到这些人府上了。

怎么她们却像是根本不知道一样。

还是,她们在装相?

她不过浅浅扭头,叶阿叔便已知晓她的意思,匆匆出门去。片刻后再回来,在她耳边一阵低语,李七娘立刻就笑了。

她幽幽的一声叹息。

“我还以为你们是真不知道,你们的主公去了何处呢?”

“原来是准备在这里给我搞花头。”

“我懒的和你们演戏,你们的主公,因强闯民宅行违法事,如今正在长安令衙门的牢房里关着。想必长安令衙门的衙役已经送信到各位府上,让你们带着银钱去赎人了吧,你们又为何要在我家里耽搁。难不成,给他们赎罪的钱还要让我掏?”

被李七娘单刀直入戳破了心思。

族长夫人脸上有些挂不住。

就在这时,从她身后窜出了另外一人。

也是盯着李七娘气势汹汹的质问:“什么强闯民宅行为法事,你这分明就是胡说。你也姓李,我们大家伙都姓李,明明都是同族宗亲,怎么就是强闯民宅了。我看你就是仗着你父亲是御史大夫府的门人,你这分明就是以权压人,和那长安令沆瀣一气,想要害我们这些好人。”

李七娘无语,在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

不需要她开口,叶阿叔已经代劳了。

“这位夫人还请慎言,你家主公污蔑我家女公子的事还没说清楚呢,直到现在,我家女公子也随时有上告的权力,让你们这些家的主公连以金赎罪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在那大狱里把牢底坐穿。”

“你现在难道还想背上一个污蔑朝廷命官的罪名吗?”

“看来这位夫人是想将自己的脑袋,和你家主公与儿郎的脑袋一起丢在菜市场了?”

被叶阿叔怒声厉喝,那人瞬间被吓住。

脖子一缩,悄悄看了族长夫人一眼。

被族长夫人胳膊一扬,就挡在了身后。

族长夫人如同一个坚定的保护者一样,继续死死盯着李七娘,一副要将她千刀万剐了的模样。

“李七娘,我夫君可是你的七叔公,你这个不孝不义,目无尊长的东西,你竟然敢如此污蔑你的长辈?”

“夫人的夫君究竟是不是我家女公子的长辈,你和你夫君,哪怕是我家女公子,说了都不算,而是要看过李家的族谱,才可确认。夫人要与我家女公子论亲缘,不若先将李家族谱拿出来看一看,这族谱之上究竟有没有我家女公子的名字?”

提起族谱,族长夫人脸色立刻一阵煞白。

叶阿叔则继续道:“若族谱之上,确然没有我家女公子的名字,那夫人与您的夫君,甚至是这堂上所有站着的人,以及你们的郎婿主公,又如何能算得上是我家女公子的族亲?”

“诸位若是还想再辩,大可以去长安令衙门击鼓上告。”

“毕竟,诸位夫人的郎婿主公,是被关在长安令衙门的大狱里,而不是被关在我们府上。”

看着族长夫人还要胡搅蛮缠。

叶阿叔索性一锤定音:“诸位若是在这样是非不分,缠杂不清。便是我家女公子念在诸位是女眷,又是我家主公亲族的份上,饶过诸位;奴也是要叫人拿大棒子,把诸位都赶出门去,或是一纸状书,以聚众闹事之罪,将诸位送进长安令衙门。到时公堂之上,诸位自可与奴再好好辩上一辩。”

叶阿叔不只是说说而已。

而是直接从门口叫进来两个人,对他们一番吩咐,让一个去写状纸,一个去长安令衙门前击鼓准备上告。

这群人见状立刻急了。

有口中怒骂李七娘和叶阿叔,要扑上来挠人的;也有怕真的被告上公堂丢尽颜面的,将那些想扑上来的人死死拽住,往外拉的。

一群人吵吵闹闹不成样子。

就在这时,叶阿叔刻意提高声音,下了逐客令。

好不容易将一大堆妇人赶出家门去,李七娘和叶阿叔这才有时间坐下来,一一盘点府中账目钱款,以备李昌良葬礼之用。

只是不翻账本不知道,这一翻,可把李七娘给吓了一跳。

“府中开支,竟是完全靠我父亲的俸金支撑?”

叶阿叔也满脸愁容。

很快从一大堆竹简中翻出两卷来,摊到李七娘面前。

“只是这两年。往前两年数,主公还没有当上凌家二公子的笔墨师父,靠他一个人的俸金,还不足以应对府中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