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司砚说完就静静坐着, 双手交握搭在膝盖上,眼睫微垂,好整以暇的等着阮德业回话。
阮德业气得差点从床上蹦起来。
这意思就是如果李瑛华继续待在阮家, 傅司砚就会公开和他站到对立面争夺达衡的决策权,最后不是他被傅司砚挤出达衡,就是阮欣转让持有的达衡集团全部股份, 跟达衡集团不再有半点关系。
这叫一家人好商量?
商量什么?
简直没得商量。
傅司砚这态度看着对他这个岳父彬彬有礼,实则嚣张狂妄。
阮德业纵横商场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如果单纯的达衡集团对上盛元集团,他也没什么顾忌, 可傅司砚捏着他的软肋, 而且当初离婚的时候, 资产重新配置,双方为了避免将来对方重新孕育子女, 把达衡的股份分给别的孩子,他和阮欣妈妈将各自持有的股份转让了一部分给阮欣, 余下股份也早有协议,只能由阮欣继承,不可转让售卖给其他人。
阮欣如今手中的股份基本和他持平, 如果她妈现在把股份给她,她拥有的股份是远远超过自己这个父亲,不用傅司砚帮忙, 只要她想,随时都可以从他手中夺走达衡。
他这个年纪,奋斗了大半辈子,挣得的资产本来就是留给阮欣的, 阮欣要是有能力拿得稳达衡,他也乐得轻松,可傅司砚不仅是在用达衡威胁他,他还是在用阮欣威胁他,逼他不得不有所取舍。
等了有十多分钟,傅司砚慵懒的向后靠在椅子上,才听到阮德业冷哼一声,“当初你在我面前要娶我女儿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
阮德业至今记得傅司砚上门提亲那天,不停的给他鞠躬倒酒,一口一个叔叔,彬彬有礼,不矜不伐。
傅司砚笑了下,“岳父说的哪里话,我始终敬重您是欣欣的父亲,就像我敬重我自己的父亲一样。”
阮德业心凉了半截,整个南城都知道傅司砚成为盛元掌舵人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那个不成器的父亲赶出了董事会,听说傅永丰刚开始还去盛元闹过几次,次次都是被保安架走的,可真看不出他对那个父亲有半点敬重。
提起傅永丰,阮德业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如果继续和李瑛华在一起,将来去傅家寻女,被保安拖走的凄惨场景。
傅司砚说到就一定会做到。
他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所以在遇到李瑛华以后,他才更加想要和她过日子,李瑛华身上的那些虚荣心,小缺点,他都可以包容,他这把年纪了,只想家和万事兴,不想再折腾了。
李瑛华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无论是男是女,他都早有安排,他和阮欣妈妈有协议在先,不可能把股份分给那个孩子,可即便没有达衡的股份,作为阮家的孩子,也是能一辈子衣食无忧的。
可这些都是在他发现李瑛华背地里挑拨他和阮欣的父女关系,算计达衡的股份之前。
他和阮欣二十多年的父女情分,自然不是一个刚怀上,还没成型的胎儿比得上的。
阮德业面色深沉,“我会和李瑛华离婚,她肚子里的孩子如果愿意生,我不会转让股份给那个孩子,你们不用担心将来达衡交到你们手里,你们管理公司赚到的钱给李瑛华的孩子分红,我做这个决定,是为了我女儿,不是因为怕你,你要是觉得我这个岳父没用了,就欺负我女儿,我饶不了你。”
*
妇产科vip病房里,李瑛华还不知道阮德业已经决定好了要和她离婚。
她忐忑不安的靠坐在床头,后悔自己今天为什么要头脑发热跟阮德业说那些话,她能有今天的荣华,靠得都是阮德业,万一阮德业一气之下要和她离婚,什么都不给她怎么办。
她和阮德业结婚前可是签过婚前协议的,而且她没权没势的,怎么跟阮德业争家产。
她抬头看向站在阳台上打电话的阮书雅,催促道:“兰兰,你怎么一直在打电话,好了没有啊,我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要不咱们去楼上看看你阮叔。”
阮书雅捏着手机从阳台上出来,唇色发白,脸上阴恻恻的,不耐烦的冲着她妈说:“你有什么不踏实的,你肚子里怀着阮家的继承人呢,阮德业再气也不能把你怎么着。”
李瑛华摸着肚子说:“可你阮叔和我签过婚前协议,我每个月只能从他那领零花钱,碰不到达衡的股份,他说达衡是要给阮欣的。”
阮书雅嗤笑一声,“这上流豪门哪家的继承人不是男孩,阮欣一个女人,都嫁出去了,能继承什么达衡,阮德业说要把达衡给她不过是因为没有儿子,你肚子里的如果是个弟弟,阮德业能不把家业留给自己儿子,送给一个外人?”
李瑛华听她这么说,心里踏实不少。
“这也是,如果是个儿子,那就是阮家的独苗,家业肯定是要留给儿子的。”
阮书雅坐到沙发上,从包里摸出根烟,叼在嘴里,点着。
李瑛华闻着烟味,眉头微皱,“你怎么又抽烟了,快把烟掐了,对你弟弟不好。”
阮书雅瞥了眼她肚子,置若罔闻的又吸了一口,“你明天去阮德业面前,再问他要达衡的股份。”
李瑛华:“今天不是要过了吗?你阮叔不给。”
“那你就告诉他,不给你股份就把这孩子流了。”
李瑛华抿了抿唇,说:“这事还是等一阵子再说吧,他现在正在气头上。”
阮书雅猛地把烟掐灭,拔高声音,“难道你还想等这孩子出生了再和他提吗?你今天都已经和他撕破脸了,你以为他还会让你舒舒服服的做着阮太太吗?”
李瑛华脸色霎时变白,“什么意思?你是说你阮叔会和我离婚?”李瑛华摇了摇头,自我安慰道:“不会的,你阮叔那人我了解,他不会不管孩子的。”
阮书雅站起来,走到她面前,“他当然不会不管孩子,可他今天听到了我们说的那些话,他不会再相信我们了,就算他现在装作不跟我们计较的样子,那也只是为了你能把他儿子生下来,等你生下孩子以后,万一他要和你离婚,孩子肯定要留在阮家抚养,你签过离婚协议,到时候什么都分不到。”
李瑛华慌了,“那怎么办?”
阮书雅:“趁着这个孩子还没出生前,把该要的都要到手。”
“可是......”
“妈,不能再犹豫了,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只有到手的东西才是你的,你就算不为了你自己,你也为我考虑考虑,我经纪人刚刚打电话给我,说公司要停止我的一切活动,这绝对是阮欣做的,她是要雪藏我。”
“我和达衡的经纪约还有五年才到期,要是被雪藏五年才出来我这辈子就全毁了,阮欣她太狠了,我必须要和达衡解约,不然就要听她的安排。”
李瑛华拉过她的手说:“好,你先别急,我明天就去找你阮叔,让他跟底下人说恢复你的一切活动。”
李瑛华觉得他和阮德业这么多年感情,阮书雅也算得上阮德业半个女儿,阮德业不至于这么心狠。
*
翌日,阮欣五点半起床,穿好衣服开门,傅司砚和阮德业也醒了。
阮欣走过去问阮德业,“昨晚身体有没有不舒服,胃病和胆囊结石发作了吗?”
阮德业看了眼知道自己装病的傅司砚,有些心虚的说:“没有不舒服,好多了。”
阮欣见他眼神闪烁,以为他是胆囊结石发作疼了,又害怕不敢切胆囊,故意跟自己撒谎。
昨天她也是心情烦躁才会不假思索同意医生建议切除胆囊,但她爸对这事太排斥了,没做好准备就动手术对身体也不好。
阮德业:“欣欣,我昨晚和司砚一起研究过了,用保胆的治疗方式最稳妥。”
阮德业拉傅司砚一起下水。
对于这些事,阮欣觉得傅司砚比她爸靠谱多了。
“是吗?”阮欣看向傅司砚,“医学上的东西我不懂,你和爸的意思一样吗?”
傅司砚还没说话,阮德业插嘴道:“那当然了,我们爷俩的意思是一样的。”
话音刚落,傅司砚淡淡的说:“没有,我和岳父昨晚没有研究过。”
阮德业:“......”
这女婿真不是个好东西。
阮德业气愤的瞪向傅司砚。
傅司砚:“抱歉,岳父,我不会对欣欣撒谎。”
阮欣目光幽幽的看向阮德业。
阮德业被傅司砚揭穿,气得不行,又很没面子,他这辈子还没这么丢脸过。
阮欣好笑又好气,“人家照顾了你一晚上,你强迫人家和你一起撒谎,还瞪人家,你怎么仗着长辈的身份这么欺负人呢?”
阮德业:“......”
傅司砚这是给自己女儿灌了什么迷魂汤,他那样子像是会被人欺负的样子?
阮德业冷哼一声,“我欺负他,那是你没看到他怎么......”
“他怎么了?”
威胁我的。
“呵。”
阮欣:“你还呵。”
阮德业不敢说话了,闭着眼睛假装开始犯困,阮欣扭头问傅司砚,“你几点去上班?”
傅司砚看了眼时间,“八点半走。”
那还有两三个小时,时间不急,阮欣给陈姨发消息,让她过来的时候带三个人的早饭。
吃完早饭,阮欣和傅司砚一起去找陈医生,商量治疗方式,阮德业压根就没得胆囊结石,自然怎么治都行。
陈医生这回没使坏,告诉阮欣可以先保胆治疗一段时间。
从陈医生办公室回来,走到走廊里,就听到一阵喧哗的声音。
阮欣眯了眯眼,加快脚步,看到李瑛华阮书雅母女俩被陈姨拦在病房外面,吵着要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