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白天的气温实在太高,即使是用车子赶路,也会令人禁受不住,所以,遇上有必要的事,必要经越东方欧格沙漠之际,都是在晚上出发,太阳才一隐没,气温就急速下降。
黄应驹那次的任务,是护送一批药物到雇佣兵的一个据点去,那据点中有两个人受了伤,需要送回总部去,和黄应驹同行的,是两个雇佣兵,他们全副武装,保护着黄应驹前往。
在月色下看来,整片死寂的沙漠,像是铺上了一层浅浅的银色一样。
即使是如此丑陋的沙漠,一般都是和死亡联系在一起的,有时也会有它美丽的一面。
车轮辗过柔软的沙,发出“滋滋”的声响,一路上,经过不知多少白骨,有的是兽骨,有的是人骨,有的人骨是整堆的,还有铁链连在一起,那当然是不久以前被放逐到沙漠里来的游击队战俘。
每当看到这样的人骨,驾车的那雇佣兵便会神经质地大叫:“想想这些杂种是怎样对付我们的!”然后,他就加快速度,令车子在白骨上疾辗过去,辗得白骨四下飞溅,而在这时,他的脸上,也就现出了一种扭曲了的复仇的快意。
黄应驹心中极难过,他绝不喜欢这样的生活,但是他既然签了两年合同,他就必须呆下去,想到两年之后,他还可拿到一大笔钱,使他自己和女儿的生活有着落,他也只好忍受下去,很多次,他感到自己的卑鄙,竟然会在这样的环境之中感到麻木,但是他只好忍受着,一直压抑着自己。
当驾驶车子的雇佣兵又辗过了一堆白骨,而发出夜枭鸣叫一般的笑声来之际,黄应驹转过头去,尽量不去看对方那张充满了人性泯灭的脸,也就在这时,他看到在距离车子约有两百公尺处,平整光亮的沙上,有许多黑影,躺在沙上不动。
他立即看出,那大约共有二十个人,每个人都距离得相当远,而且,他也立即知道,这些人,多半就是四天之前才被加上手铐脚镣,放到沙漠来等死的那批游击队员。
这时,驾车的雇佣兵也发现了那些人,他发出了一下极其兴奋的呼叫声,立时扭转驾驶盘,车子向着那批人,直冲过去。
黄应驹知道那雇佣兵想去干什么,他实在忍不住了,陡然叫了起来,抓住了驾驶盘,想令车子照原来的方向驶出去,不驶向那批沙上的人。
那雇佣兵发怒了,象疯子一样,用力推开黄应驹,可是黄应驹这时,多少日子来压抑着的情绪也爆发了,他一拳打向那雇佣兵,两人争着驾驶盘,车子在两人的争夺之中,东歪西斜地向前冲,另外一个雇佣兵又惊又怒地叫起来:“喂,你们在干什么?”
那雇佣兵才叫一声,两个人的争夺已经有了结果,吉普车陡然翻倒,四轮朝天,车轮还是在急速地转动,车上的三个人都被抛了出去,黄应驹和他争执对手,迅速跳了起来,那雇佣兵立即端起枪来,看他满面怒容的样子,真会毫不犹豫地立即扳动枪机,但也就在这时,另一个雇佣兵横过枪托,将对准了黄应驹的枪口抬高,喝道:“你疯了!”
那雇佣兵叫道:“他不让我去辗那些杂种!”
另一个向黄应驹苦笑了一下,道:“黄,你在干什么?满足你知识分子的良知?那些人是四天前放出来的,早已死了,车子辗过去,又有什么关系?”
刚才还斗志昂场的黄应驹,在刹那间,变得垂头丧气到了极点,是的,没有人可以在这样的沙漠中过了四天而仍然活着的,那些人早就死了,他为什么要去阻止那雇佣兵?是为了良知?如果是为了良知的话,放那批人的时候,又为什么不阻止?
他怔呆地站着,那两个雇佣兵已经合力去将翻转了的车子推好,将车上倒下来的东西,依次搬起来,黄应驹慢慢地向那一堆人走去。
当他接近那堆人之际,看到那些人的身子,已经有一半埋在沙中,露在沙面的身子,看来象是坚硬的木头一样,那是肌肉在极度的缺水之后形成的一种现象,每一个人的口、眼,全都张得老大,缺水的肌肉收缩,令得他们的眼和口根本无法闭上。
黄应驹苦笑一下,感到自己面部肌肉,开始抽搐,他面想转过头去,突然看到一个人,正面着他,在向他眨眼睛!
那个人眨眼睛的动作虽然十分艰涩,但是黄应驹看得十分清楚,那个人在赂他眨眼睛,不但在眨眼睛,而且,干裂的口唇,还在颤动着!
黄应驹在陡地震动了一下之后,尖声叫了起来:“天!有一个人还活着,他还活着!”
他一面叫,一面奔过去,当他骑过了几个死人,来到那人身边时,那人陡地伸出手来,抓住了黄应驹的脚踝。
黄应驹连忙解下身边的水壶来,旋开盖子,将水壶口对准了那个的口,水从那人的口中流进去,那人根本无法吞咽,水流满了那人的口后,溢了出来,但是渐渐地,看到那人喉部开始移动,水也顺着他的喉管,进入他的体内。
原振侠感到十分震惊,甚而当他听到“那人抓住了足踝”之际,坐在他对面的黄娟,感到了他的震惊,停止了说话,望着他,道:“怎么了?”
原振侠忙道:“从你的途述中,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不过,请你继续讲下去,我想起的事,我会告诉你,也是关于一个人在绝无可能生存的情形之下,没有死亡的事。”
原振侠所想起的,是他父亲当年在战场上,从一个炮弹坑中,将轻见博士掘出来的事。
两件事之间,的确有着相同之处,两个人,一个缺氧,一个缺水,任何人都知道在这样的情形之下,都不可能活着的,但他们却没有死,这种情形,似乎不能用“生命力强”来解释!
原振侠又道:“当时令尊乍发样?在那样残酷的战争中,那两个人和他一起的雇佣兵,一定不会允许他将那个未死的俘虏救转来!”
黄娟道:“是的,但是父亲说,那时,他已经到了忍受的极限了,他们之间,爆发了剧烈的争执,结果____”
当水自喉管流入了那人的体内之后,他眼珠转动,已渐渐灵活起来,这时,那两人雇佣兵也奔过来,驾车的那个一看到还有人活着,立时抬起枪来,另一个喃呢地道:“真是奇迹,上帝,怎么可能有人在四天之后,仍然活着,真是奇迹!”
黄应驹立时转身,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枪口,那持枪的雇佣兵喝道:“滚开!”
黄应驹并没有让开,道:“你不觉得,这个人活着,是上帝的意思吗?”
那雇佣兵怒道:“去他妈的上帝,我不信上帝!”
黄应驹转过身来,盯着他,道:“你不信上帝,但是在你的心中,一定有某一个神,某一种乎人类我能理解的力量的存在,你看看这个人,他在绝无可能的情形之下不死,你为什么不相信这种力量的存在,还在夺去他的生命!放过他吧,他一定是一个应该活下去的人!”
随着黄应驹的话,那雇佣兵手中的枪渐渐向下,或许是由于他纵使不相信上帝,也相信某种冥冥中的力量之故,也或许是由于那人还活着这件事太奇特,也或许黄应驹的话,打动了他的必,他放下枪,看看那个人,那个显然是非常的土著,肤色黝黑,结实,眼神之中,有一股近乎恐怖的反叛。
这时,他已停止喝水,雇佣兵用枪碰他的脸,喝:“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张大了口,发出的声音嘶哑而干涩,道:“卡……卡尔斯。”
“卡尔斯!”原振侠陡地站了起来,伸手向黄娟指了一指,又坐了下来,象是想说什么,但却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黄娟立时摇头,道:“如果你以为我父亲因为当年救过卡尔斯,所以这次就肯替他去医治头痛,那你就错了,我父亲绝不想去依附权贵!”
原振侠忙道;“你误会了,黄小姐,我的意思是,你父亲不应该去!”
黄娟的嘴唇合拢,作了一个问号的口型。原振侠苦笑了一下,道:“位置越高的人,越是不喜欢人家知道他过去不光彩的事,历史上有许多这样的例证,会导致卡尔斯的国度去——”
原振侠讲到这里,做了一下手势,没有再计是去,刹那间,黄娟的神色,变得十分凝重,好一会不出声,然后,才缓缓地道:“父亲的确是死在那里的——”
原振侠陡然震动了一下,他刚才这样讲,只不过是常情上的推论,他知道黄教授已死,可是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情形下死的,直到这时,才知道死在非洲,他失声道:“那卡尔斯将军——”黄娟摇头:“不,我不认为父亲是遭卡尔斯的毒手,我父亲死得……十分……”她象是在考虑如何措词,又想了片刻,才道:“死得可以说十分……离奇。”
原振侠“哦”地一声,道:“怎么离奇法?”
黄娟侧了侧头,想了一会,才道:“还是从头说起好,不角,不容易明白,刚才我们说到哪里?”
“说到你父亲在沙漠中遇到卡尔斯!”原振侠答。
卡尔斯这个名字,只是一个普通的名字,当时绝不会引起听到这名字的人震惊,黄应驹立时伸手,去按他的腕,发现脉博很快,但也不算是不正常。
黄应驹又翻了翻卡尔斯的眼睑,卡尔斯的情况,几乎完全正常,黄应驹望了望地上已经干瘪了的尸体,问:“你是凭什么活下来的?”
卡尔斯干裂的口唇掀动着,当他的口唇开始的动作之际,浓稠的血自裂缝中迸出来,看来十分骇人,但是他的语言还是很清楚,他道:“我不知道,或许真是真神要使我活着,有任务要交给我,去消灭真神的敌人!”
卡尔斯是一个狂热的游击分子,那真是毫无疑问的事,从他死里逃生之后的那几句话中,已经听得出来,那两个雇佣兵互相望一眼,其中一个闷哼一声,道:“好,如果我一槌打不死你,连我也承认你是真神的使者!”
他一面说,一面已用枪托抵住了卡尔斯的额角,卡尔斯脸色惨白,但是难得的是他却并无怯色,反倒现出一股十分倔强的神色来,黄应驹这时,推开了枪口,道:“这个人,我要将他带回去!”
那两个雇佣兵同声反对,黄应驹坚决地道:“我是军事医官,有权这样做!”
他一面说,一面取出手枪来,射断了锁住卡尔斯的手铐和脚镣,卡尔斯昂然向前走着,黄应驹继续执行他的任务,卡尔斯一直卷缩地在车里,一句话也不说,黄应驹给了他一些食物和水,他默默地喝着水,回到了营地之后,黄应驹运用了简陋的设备,替卡尔斯作了详细的检查,黄应驹心中的疑问是:这个人在绝无可能生存的环境下活了下来,是不是有才能特异之处呢?检查的结果是没有,卡尔斯看来和普通人没有两样,当然他的健康状况十分好,纳应驹曾经设想过,将他单独囚禁,让他处在如同沙漠中断水的那样恶劣环境之中,来观察他何以能够生存,如果黄应驹这样做了,可能问题会有答案。
但是他没有这样做,一则,拿人来做实验,对黄应驹这样一个正直的科学家来说,觉得那是违背自己良心的事,二来,他根本失去了这个机会,到了第三天,卡尔斯越押逃走了。
黄应驹不住抽着烟斗,望着他女儿:“从此,我没有再见过他,一直到他冒出头来,成了军事领袖,又统治了一个国家,我看到了他的照片,肯定这个卡尔斯,就是当年沙漠中不死的那个卡尔斯,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去?这是对他作进一步检查的大好机会!”
黄娟听他父亲讲完了往事,等了一下,道:“爸,或许他当年不死,只是由于他暗中藏了一袋水!”
黄应驹摇着头,道:“我早就想到过这一点,但那是不可能的,在那个四日夜之中,一个维持生命的水份,至少要八公升,他身边哪能带那么多水?和他在一起的其余人,根本在第二天就死了的!”
黄娟又道:“你不是曾对他说作过检查?”
“是的,但那是十分简单的检查,当时连X光都没有,这次,他头痛,我至少可以替他拍摄很多X光片,进一步观察他这个人究竟有什么异特之处,这是我多年来的心愿!”黄娟想不出再可以有什么理由,去阻止她父亲,所以她只好摊了摊手,黄应驹教授的非洲之行,就成了定局。
原振侠喝完了杯中的咖啡,和黄娟的变话,令得他感到异常的愉快,他道:“如果我是黄教授,我也不肯放过这个机会,你知道轻见博士的事?”
“知道一点,对你们的怪诞行为——”黄娟说着。
原振侠笑道:“你是指挖掘博士的坟墓而言?”
“是的,这行为难道不怪诞?”黄娟反问,目光有点咄咄逼人,原振侠略挺了挺身子,道:“我们的这种怪诞行为的目的,和令尊到非洲去是一样的,因为轻见博士也是一个十分奇特的人——”
原振侠说出了轻见的故事。
黄娟听得很用心,等原振侠讲完,她又问道:“和你同宿舍的那位同学之死——”
原振侠又说了羽仁五朗死亡的经过,黄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我们先可以达成第一个结论,轻见博士和卡尔斯,是同一类型的人,这一类型的人,能够在普通人绝对无法生存的环境中,生存下去!”原振侠觉得黄娟这样的结论略为草率了一点但是又想不出反对的理由来,黄娟又道:“我还有第二个结论,但是先要听听我父亲死亡的经过再说。”
原振侠在知道了黄教授是死在非洲之后,早就急于听死亡的经过了。
黄教授在行前,已经了解到当地医院中的设备,他又带了一些可以移动的仪器,卡尔斯派了专机到巴黎来迎接他。
当专机降落时,黄应驹一下机,就看到一辆毫华的黑色大型房车疾驶而来,罗惠下车来迎接黄教授。
黄应驹和他带来的仪器上了车,罗惠下令开车,转头对黄应驹说:“将军的头痛,好象越来越剧烈,最好能医治他!”
黄应驹明白罗惠的意思,头痛极影响情绪,而一个独裁军事统治者的情绪不好,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黄应驹道:“我会尽力而为!”
他是一个科学家,只能这样说,只有江湖医生,才会拍胸口可以包医百病,罗惠感叹道:“真想不到我们当雇佣兵,战争的目标就是如今这些新贵,我如今反倒受雇于他们!”
黄应驹脱口道:“只怕人更想不到,卡尔斯当年,曾经是我们的俘虏!”
罗惠陡然一怔,当年发生在沙漠中的那件战争小插曲,知道的人并不多,罗惠并不知道,他在一怔之后,摇头道:“不会吧……当年,双方的俘虏,好象没有什么人还能活着的!”
想起那场丑恶的战争,黄应驹也不禁叹了一口气,他不想和罗惠多说什么,因为他这次来的真正目的,如果泄露出来,总不是很好,所以他只是含糊地道:“可能只是传说。”
罗惠也没有再说什么,车子驶过荒凉的沙漠,驶过贫陋到令人难以想象的村庄和小镇,驶进了毫无生气的城市,然后到了卡尔斯的“王宫”,所有的人,对卡尔斯居住、办公之处,都这样称呼。
在一间大得异常,布置华丽过分的会客室中,罗惠和黄应驹等了大约半小时,听到了门外卫兵持枪致敬的声音,门打开,举世闻名的卡尔斯将军,挺着胸,昂着头,以他出现在公众场合的标准姿势,走了进来。
罗惠先站起来,也示意黄应驹站进来,卡尔斯向苏应驹望来,当他一看到黄应驹之际,陡然震了一下,现出了极疑惑的神情来,这种神情,将身边的罗惠吓了一跳,卡尔斯盯着客人,道:“黄教授,我们以前见过?”
黄应驹连半秒钟出不考虑,道:“没有,我是第一次有幸见将军。”
卡尔斯挥手,令罗惠出去,当罗惠走出去之后,卡尔斯才压低了声音,道:“我记得你,一个人在死亡边沿时见过的人,是一辈子不会忘记的。”
黄应驹感到卡尔斯的神态,目光象鹰一样,他镇定地道:“将军,我不知道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看来你的健康很好!”
卡尔斯又盯了对方片刻,才道:“好,你不愿提,我也不必提了,你来了很好,我可以放心,当年你救过我,现在当然决不会害我!”
黄应驹仍然装做听不懂卡尔斯的话,道:“我想尽快开始吧?”卡尔斯将军道:“好!我可消灭我所有的敌人,但是这要命的头痛——”我说着,用力敲打自己的头部。
黄教授道:“我想先和你的医生联络一下——”
将军大声道:“不必了,那些医生,全是饭桶,他们要是有用的话,我头痛早就好了!”
黄教授有点啼笑皆非,道:“那么,我至少要看看他们的诊断记录,例如X光片——”
卡尔斯将军象是被人打了一拳似的跳了起来,道:“X光片!我的身体,我伟大的脑袋,为什么要让那种鬼光丝透过去?”
黄应驹更加啼笑皆非,道:“我……那么我想你也没作什么红外线扫瞄?”
卡尔斯悻然道:“什么也没有,也别期望我会答应做这些事情!”
黄应驹教授深深吸了一口气,虽然他看到将军不过五分钟,但是他觉得,自己应该告辞了!他站了起来,道:“将军,真对不起,我在巴黎很忙,东京还有一个演讲会等着我——”
卡尔斯怒道:“你不准备替我医治头痛?”
黄应驹道:“你拒绝作任何检查,世上不会有人可以治好你的头痛!”
卡尔斯用一种十分凶狠的神情望着黄教授,道:“你拒绝医治,我下令不让你离境!”他陡然冲到门口,打开了门,大声叫道。
罗惠和七八个护卫,官员一起奔了过来,将军指着黄教授,道:“不准他离境,直到他肯答应替我医治为止!”
罗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惶恐地望着黄应驹。将军仍然恼怒,黄应驹也真的无法离开,只好住下来。
一个月之后,卡尔斯将军似乎仍未曾回转心意,黄娟知道了父亲的处境,特地从巴黎来看他,黄应驹教授倒并不苦闷,他不忘传授知识,对当地的医生每天讲学,一点也不寂寞。
罗惠替他准备的住所,就在当地一家规模最大的医院之中,生活环境倒也舒适,一直到了第三十七天头上,突然有整辆卡车的士兵,冲了进来,把守住了医院各处的通道。然后,穿著军服的卡尔斯将军,在他贴身卫队的簇拥之下,大踏步走了进来,一进来就吼叫道:“好,就让那种甚么光线,透过我的头部好了!”
黄应驹闻讯赶到,来到了X室,将军坚持要黄教授操纵一切,将其他人,一律赶得远远的,黄娟只好暂充她父亲的助手,对于美丽的黄娟,将军倒好象很有兴趣的样子。
当卡尔斯躺在X光机的下面,黄教授移动着机件,对准他的头部,卡尔斯显得极度紧张,面部肌肉在不由自主地抽动着,黄娟在一旁,令他的身子转动,以便从各个不同的角度拍摄他的头部。
卡尔斯恨恨地道:“什么时候才能知道结果?”
黄教授回答:“几分钟就可以了,”
卡尔斯吼叫道:“只准你一个人看!绝不能让别人看到我伟大的头部!”
黄应驹笑着,道:“其实,每一个人的头部,全是一样,去了皮和肉之后,就是看来没有差别的骷髅骨!”
卡尔斯闷哼着,当黄娟扶他起来之际,他又特地叮嘱了一句,道:“女人,更不能看!”
黄娟心里只觉得滑稽可笑,她和卡尔斯一起走出了X光室,当她离开的时候,她预料不必几分钟,父亲就可以拿着X光照片走出来了。
卡尔斯将军才一走出来,他的贴身卫士就迎了上去,将他围住,将军在人群中向黄娟问:“我可以离开,等你父亲拿药来了?”
黄娟道:“如果在X光片中可以看到简单易治的病源的话!”她多少也有点医学常识:“头痛的原因一百种,有许多是X透视找不出病因来的!”
卡尔斯将军的神情,在刹那间表示得十分愤怒,他刚想开口怒吼,在X光室中,突然传来了一下听来很沉闷的爆炸声,和那爆炸声同时传出来的,是黄应驹教授一下听来充满了惊讶的呼叫声,刹那间,X光室外,乱成了一片。
将军的贴身卫士,发挥了他们特别的忠勇,两个人扑向将军,用自己的身体护着将军,另外两个,立时冲到了门前,大声呼喝着,而这时,已可以看到有烟自门缝下冒出来。
黄娟也惊呆了,其余的人来得极快,罗惠和几个官员一起奔了过来,黄娟尖叫了起来,道:天,总该有人打开门来看看!贴身卫士已扶起了卡尔斯来,卡尔斯头也不回,在大队卫队拥簇之下,立时离去,象是迟走半分钟,整座医院就会爆炸一样。
两个大兵踢开了X室的门,整个X光室,浓烟密布,而且有一阵极难闻的气味,传了出来,这种气味,任何人一生之中,都可以有机会闻到,那是塑料制品在焚烧时所发出的气味,一般电影胶片,照相底片,全是这一类制品。
在X光室中发生了什么事,还没有人知道,所以门打开之后,一时之间,没有人敢冲进去,只有黄娟,关心父亲的安危,一面叫着,一面奔了进去,但是浓烟和焦臭味实在太惊人,以致她虽然屏住了气息,眼睛也因为浓烟,而立时流出了眼泪来。
不过她还是看到了她的父亲,世界知名的脑科专家黄应驹博士,正伏在刚才卡尔斯将军躺过的平台上,黄娟扑过去,抱住他,将他拉出来。
医院中其他的医生立即赶过来急救,医院的设备其实也不太差,氧气筒,电动震心器全都在最短的旱赶到应用,黄应驹教授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再也不会跳动了!
黄娟整个人呆住了!
原振侠吸了一口气说:“死因……后来一定检查过了,是什么?”
“心脏病猝发,猝发的原因,可能是吸入过多浓烟,而浓烟是由于爆炸而产生,爆炸的原因不明,可能是电压负荷过重!”黄娟回答:“那阵焦臭味,是X光片焚烧引起的,一共拍了将近二十张,我记得,一张也没有剩下,父亲被拖出来时,左手紧握着拳,只有一小角X光片,被他握住了,没有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