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糯没有说话。
她和他一起看着天边快要沉没的夕阳。
在它完全不见时,她垂下眼帘,看着他们脚下漆黑绵延的水泥路。
“以后再说吧。”
如果我们会有以后。
收回落在她脸上的视线,沈屿成继续抬头望天,黑眸倒映着天边瑰丽明艳的霞光,灼灼生辉。
“行,我等着。”
虽然说是便饭,但苏晓洁也准备了六菜一汤,还有饭后水果以及点心。
谭叔在店里,谭铭在学校,他们三个吃绰绰有余。
结束后,司机带着安韵亲自准备的几盒时令水果,牛奶,坚果上门,苏晓洁也没有过分客套,正常收下。
电梯门合上后,母女俩才回屋。
苏糯帮着妈妈收拾餐桌。
“糯糯,你们期中考试以后会换一次座位吧?”拿着抹布擦桌的苏晓洁柔声问。
“对的。”
将碗筷轻轻放进水池,苏糯从抽屉里找出保鲜膜,将没吃完的菜适当合并,封口下冰箱。
“我和沈屿成的妈妈商量了一下,还是想让你们分开坐。”
手上动作猛地顿住,苏糯心口颤动,一时分不清是慌还是难过。
所以,她和沈屿成之间的相处越界了吗?
但不知为何,苏糯脑中又浮现出下午,叶宁薇在众目睽睽下攥着他的胳膊,与他说话的情形。
她终究是没有这样的勇气与底气。
“糯糯,不要多想,妈妈并不反对你和他接触,只是希望在你成年前,你们能保持适当的距离。”
放下手中的毛巾,苏晓洁上前握住女儿的手,安抚她不安的情绪。
家长会的时候她才知道这两个孩子不只是同班,还是同桌。
谁都有过青春年少,她自然也明白懵懂情愫的美好。
苏晓洁和安韵的本意也不是拆散,而是不想这份美好最后成为遗憾,甚至支离破碎。
至少高考前,两个孩子需要适当拉开距离,将大部分精力放在学习上。
之后是否在一起,更深地接触磨合,都由他们自己决定。
母亲的小心翼翼和担忧让苏糯心口猛地一痛,她赶忙收拾好情绪,懂事地点头,“妈妈,我都明白的。”
苏糯其实一早就知道他们不可能一直是同桌,可由双方家长商议做出的决定,或许和反对无异。
但不管原因是什么,她都不会让妈妈为难。
国庆假期结束,一场地狱级难度的数学周测让大家都收了心。
不过苏糯超常发挥,考进了班级前五。
这也多亏了沈屿成一个多月的辅导。
但他十二月就要参加奥赛决赛,苏糯不想耽误他刷题,就不再请他给自己梳理知识点。
平常也只有遇到很难理解的题目才会去找他提供思路。
时间就在紧凑的课程,以及繁重的作业中迅速流逝。
期中考试结束后的周末,就是家长开放日。
陈圆红将印有分数和排名的成绩条逐一裁下,提前放进对应学生的桌肚,这样每个家长就只能看到自己孩子的成绩。
苏糯的语文是全年级最高分,英语和沈屿成并列年级第一,数学143,与满分的他有着17分的差距。
总分加起来是文科年级第二。
周一的晨读,陈圆红将新的座位表投影在幕布上。
苏糯被安排到第三列第二排,靠走道的位置。
沈屿成的位置不变,同桌换成了男生。
即使早就知道结果,拖动桌子,背对他的时候,苏糯眼里仍是一片黯然。
心里的落寞怎样都无法快速散去。
教室里回荡着桌椅移动的声音,多少有些刺耳。
沈屿成面色清冷地坐在原处,正在写的题目已经快解到最后,手中的笔却在苏糯起身后就没再落下。
和往常一样漫不经心地抬眼,深邃的视线穿过前面来来往往的同学,落在少女一点点远去的纤细背影上。
虽然这结果在他的预料中,但她离开时的安静与淡然,让他定不下神。
别说道别,苏糯甚至都没怎么看过他。
微不可察地动了动唇角,沈屿成垂下眼帘,看着试卷上只差最后几步,密密麻麻的过程,笔尖落下,继续书写。
题目尚且有固定解答。
她是真难。
不过虽然分开,但也不影响沈屿成给苏糯辅导。
大多时候他会直接将过程和要领写在纸上,实在想靠近她,就会在课间传张纸条,让她晚饭的时候多留一会,坐到她旁边给她讲。
无论是不是同桌,他们的成绩都始终稳定。
一如二人心中牢牢恪守,却也各有深浅的分寸感。
立冬以后,天气越来越冷,苏糯很少再骑车,基本都是苏晓洁开车接送。
十二月中旬,月考结束后的第二个星期,沈屿成请假三天,去江城参加数学奥赛决赛。
他离开的第二天,苏晓洁和谭诚临时有事要去隔壁市,所以晚上放学苏糯只能骑车回去。
只是离家不到一公里时,她被从巷子里窜出的袁家豪拦住去路。
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染着紫发,黄发的男生。
看这情形她应该无法视若无睹,安然无恙地过去。
尽管心里发慌,苏糯还是尽可能镇定从车上下来,轻声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穿着黑色皮夹克,墨绿色工装裤,脚踩短筒马丁靴的赵家豪没听清,也不说话。
他叼着烟,眯眼打量寒风中,昏黄路灯下,娇小又乖巧的少女。
她戴着卫衣帽子还有兔子耳套,小半边脸都被粉白交织的格子围巾裹住,只露出一双清澈柔软的大眼睛在外面。
也因此,她本就小的声音更是几不可闻。
总结下来,她就是好学生的典型,家长口中“别人家孩子”的代表之一,当然,也和沈屿成莫名相配。
“啪。”袁家豪单手重重拍上她的车头,眸中划过一抹让人不寒而栗的阴郁。
苏糯吓得松开手,后退了一步。
美眸中闪烁着细碎无助的光,越发像受了惊,却无处可逃的小兔子。
“啧啧。”袁家豪忍不住咂舌,揉了揉在寒风中飞舞的红发。
眼底多少有些感慨。
没想到不可一世的大少爷沈屿成竟然喜欢这种乖乖弱弱的。
是他那旺盛的战斗力无处施展,所以全化成保护欲了?
“要是没事的话,请把车子还给我,我要回家了。”
虽然快十点了,但路上还有来往的行人和车辆,附近也有监控,所以他们应该不敢真的做什么,苏糯不至于太害怕。
更多的是郁闷和无助。
明明那时候将脸藏得严严实实的,没想到还是被他们找上了。
“怎么会没事?你是沈屿成的妞,我当然要‘好好关照’。”袁家豪朝苏糯吐出一大口烟,弹了弹烟灰。
好在有风,落在她脸上的不多。
但苏糯还是难受地屏住呼吸,眨了眨眼睛。
“我和他只是同班同学。”
缓过来后,她再次看向袁家豪,柔声澄清。
“骗鬼呢你!我们盯那混蛋半年了!和他关系近的女的就你一个!”
紫发的混混满脸不屑,语气笃定。
袁家豪却转过身狠狠拍了下他的脑袋,“你蠢啊?!才盯他半年,又不是半辈子!”
话毕,他又看向苏糯,漫不经心地抬手拨了拨她的车铃铛。
清脆的声音在夜晚静谧的长街悠然回响。
“既然不是他的人,那不如就跟我。”
“虽然只有一双眼睛能看,但老子最近正好缺女人,勉为其难将就。”
袁家豪上下打量苏糯,眼神放肆,态度流里流气。
最后他与她对视。
这种无聊的戏弄苏糯没有太放在心上,她平静地道:“我不会跟任何人的,我还是学生,只想好好学习。”
“给你点颜色你还清高上了?不就是看不上老子这种职高混混?”
袁家豪冷嗤一声,将烟头摔在地上,猛地一脚踩上去狠狠地碾。
像是在透过它,发泄对某人挤压已久的怒气。
摇了摇头,苏糯的声音软和下来,“我没有这个意思。你们在职高学什么?”
“哪能跟你们这些正儿八经的高中生比?学个烹饪以后出来混日子呗。”
对她莫名放软的态度感到不解,但袁家豪还是阴阳怪气地回了句。
“我除了读书,其它的都不是很擅长。”
“但是你们不仅能学基础知识,还能掌握一项手艺。”
“为什么总说自己是出来混的?”
苏糯的大眼睛清澈又柔软,里面并没有袁家豪熟悉的那些情绪。
其实她突然觉得他们或许没有想象中那么坏。
当然也可能是被沈屿成揍怕了……
扶靠在苏糯车前,袁家豪看傻子似的盯着她,“你是真读书读傻了?出来当个厨子有个屁出息啊?还不和混混一样,给人看不起。”
“就嘴上说的好听,让你去技校你乐意?”
苏糯点了点头,认真地道:“如果我真的不擅长读书,我会好好在职高学门手艺傍身。”
唇畔的笑意有所收敛,袁家豪的眼里终于有了些许认真之意。
“不怕人笑?”
“嗯……”
带着手套的小手轻轻靠了靠,苏糯垂眸沉吟了一声,没有立刻给出答案。
虽然她自己不会,但她也知道他说的情况其实很常见。
片刻后,苏糯看向他,“怕倒是不怕,心里不舒服是肯定的,不过如果别人不尊重我,那我也不需要对他客气。”
苏糯顿了顿,柔软的大眼睛明亮又坚定,带着让人心悸的温暖,“还有我会更努力,直到他们再也笑不出来。”
……
“你叫什么名字?”
松开她的车,站直身体,袁家豪紧紧盯着面前的少女,认真地问。
“苏糯。”
“苏杭的苏,软糯的糯。”
临走前,袁家豪侧过身又看了路灯下,寒风中,温暖又坚强的少女一眼。
“放心,以后不找你麻烦。”
“好。”
她笑着应下。
沈屿成结束考试回来没多久,元旦假期就要到了。
三十一号晚上,学校在室内体育馆举行元旦晚会。
苏糯他们班的节目被选了上去。
晚会开始前,苏糯和演唱的几位同学在钢琴室里彩排了近两个小时。
结束后,她收拾好东西,拎着陈灿灿为她租借的白色礼服,准备去体育馆。
不过出艺术楼没多久,他们就碰上了沈屿成和抱着篮球的匡磊。
想到前几天晚上拦了她路的袁家豪,苏糯便和一块表演的同学打了声招呼,迈下台阶离开走廊,来到沈屿成身旁。
唇角微微扬起,他的心情不错,却故作漫不经心地问:“什么事?”
他们班第七个出场,还要梳妆打扮,时间很紧,苏糯也就没耽搁,开门见山。
“前几天晚上我遇到袁家豪了。”
“他还敢找你?”
沈屿成的脸色冷了下来,连带着语气都变得有点陌生。
但他的眼神很深,上上下下仔细打量苏糯,就好像要透过衣服看到她身体似的……
尽管知道他没别的意思,可她还是有点招架不住他这样的目光,小脸有些热。
“没有,我就是想问你们之间的矛盾是怎么来的?”
目光收敛,沈屿成的声音依旧透着些冷意,“他们几个抢了江耀的钱。”
匡磊也义愤填膺地补充:“这群孙子有段时间总来我们学校找事,欺负同学,威胁他们跟成哥作对,虽然没真动过手,但也是群仗着没成年就肆意妄为的混球。”
“这些就算了,他们还敢抢江耀刚取出来给他爸买药的钱!”
苏糯愣了片刻。
她没想到袁家豪他们会做出这种事。
原本她以为他们只会骚扰恐吓。
“我知道了……”
心情复杂的苏糯软软地呢喃,而后便向他们道别,走另一条路去体育馆里面的化妆间。
“不是,她这么平静?正常人听到就算不生气也要吐槽两句吧?”
少女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后,匡磊侧过脸看向沈屿成,有些匪夷所思。
但他凤眸的深冷让匡磊更加发怵,也愈发郁闷。
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有点让人看不明白。
“不去了。”
留下三个字后,沈屿成抬脚离开。
“啊?不是成哥,人都组好了,少一个怎么打?”
抱着球的匡磊冲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郁闷哀嚎,原本的一腔热情被寒风吹得只剩幽怨。
他万万没想到沈屿成就因为苏糯的几句话突然爽约。
毕竟他向来重诺守信。
现在匡磊不仅要重新拉人,原本稳赢的球局多半也泡汤了,还得愿赌服输地请客吃饭。
今年最后一天,最后几个小时,他匡磊却成了悲催的怨种。
红颜祸水,真真是红颜祸水……
苏糯却不知道自己被人给怨上了。
她正坐在化妆台前,由着妆造师给自己梳发编发。
偌大的房间里,换好礼服等着化妆的女生还有很多,都按照出场顺序在排队等候。
“你底子好,以后化妆的话,像现在这样,底妆加口红就绰绰有余。”
将给她晕染嘴唇的棉签丢进垃圾箱,化妆师看着镜子里柔美精致,极是耐看的女孩,忍不住多说了一句。
接触了这么多学生,唯独苏糯让她最为惊艳。
并非绝色,温婉柔雅的气质却刻在骨子里,独一无二。
“知道了,谢谢老师。”苏糯笑着向她道谢,提起及到脚踝的白色裙摆,起身给后面的同学让位子。
只是即将在两千多名老师和同学面前演奏,她多少有些紧张,就想去厕所。
和班上的同学说了声,苏糯从包里翻出纸巾去洗手间。
但这一层人满为患,离他们班表演又只有不到二十分钟,她不得不乘电梯上楼。
从洗手间出来后,电梯前面聚满了结束表演的同学,苏糯挤不进去,只得提起裙摆小跑着绕道走安全通道。
越往前,走道便越安静,灯光也有些暗,脚上小皮鞋踩地的“哒哒”声隐隐回荡。
拐过弯看到尽头的安全通道门时,熟悉的声音也传入苏糯耳中,越发清晰。
她不由得加快脚步,向着源头走去。
“这学校又不是你家开的,老子凭什么不能进?”
“而且我来干什么关你屁事,沈屿成你别太把自己当盘菜。我就看不惯你这副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样子。”
“又要打我啊?你来你来,正好今天你们全校师生都在,我到时候就进那个体育馆——”
苏糯出现在门口的那刻,被沈屿成攥着领口的袁家豪瞬间噤声。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宝子们一直以来的陪伴和支持,明天凌晨就要入v啦,到时候会有万字更新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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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如下:
小镇上有群劣迹斑斑的混混,
逃课打架,恶名昭著,
为首的迟灼已经留学两级,成了桑月的同班同学,
某天放学,少年倚在昏暗的巷口,堵了桑月的路,
“小病秧,作业拿来。”
桑月吓得不轻,却背过双手护着书包,摇了摇头,
绕着染血绷带的手正要逼近,又蓦然停下,
眉眼桀骜的迟灼没好气地嗤笑,
“真没用。”
眼泪汪汪的桑月没憋住,又溢出了两声可怜的呜咽。
中考成绩出来那天,迟灼将成绩单护在心口,
在大雨里疯狂追赶接走桑月的黑色轿车,
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消失在马路尽头。
九年后,桑家大小姐桑晨的订婚宴上,
向来神秘的投行大佬迟灼不请自来,
他与传闻一样高大俊美,桀骜冷峻,
气场碾压式地蔓延,偌大的宴会厅一片死寂,
在无数闪光灯的包围下,迟灼径直走到瑟缩在角落里的桑月跟前,
弯腰迫近这张曾将他玩弄鼓掌,让他恨得夜不能寐的苍白小脸,
“桑月,你再逃啊。”
不久后桑氏集团陷入困境,
桑月被父母“送”到迟灼办公室门口,
门落锁后,她坐在男人腿上,
哭着亲吻他所令之处,
再没得到半点怜惜。
编剧×投行大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