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落压根不清楚月色怎么样,只记得最后睡着的时候,脑子里都是祈霁漆黑清亮的双眸,耳边低沉性感的嗓音不断响起,让她忘却了江城的记忆。
本以为会累的要命,没料到居然是回家以来最安稳的一夜。
隔天早上,宋落起床的时候祈霁正在厨房煮粥。
久违的温馨画面。
宋落从后面抱住他,把脑袋搁在肩膀上,什么话都不说,慢慢地左右摇晃着,像从前那样,等早餐快做好时才跑去洗漱。
她坐在桌前喝粥,笑道:“突然有点怀念江城的重口味了。”
“你去的前两天还说吃不惯。”
“现在挺想的。”她边吃边说:“不知道爷爷现在怎么样了,刚刚华今的记者发微博,说谢也的病情有所好转。”
祈霁应了声,神色没有任何变化,语气自然:“待会儿问问施冬。”
“嗯。”
“陈社长让你什么时候上班?”
“星期一,因为疫情堆积了大量工作,其他新闻都暂时搁置了,等着我们回去处理。”宋落讲到一半改口了:“不对,不是我们,是我。电视台那边联系你了吗?入职时间定了没有?”
“不急。”
祈霁没有立马入职电视台,替宋落向陈社长请了两天的假,晚上开车带着她出门。
宋落直到坐在车上都很懵,不知道是要去哪里,问祈霁他也不回答,只说到了就知道。
凌晨时她困极了,靠着座椅睡过去,中途醒过来的时候,身上搭着一件薄外套,是他的那件。
宋落揉揉眼睛,“到哪里了?”
“快到了,你再睡一会儿。”
车子摇摇晃晃的,晃得宋落脑袋有些不舒服,她看到窗外天还是黑的,闭上眼睛重新入睡。
再醒来时天已微亮,祈霁打开车门,牵着依旧迷迷糊糊的宋落出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往上面走。
宋落咕哝:“我们是在爬山吗?”
“是。”
“为什么一大早来爬山啊,神经病。”
她的语气有点不满,皱着眉头的模样却是把祈霁给逗笑了,紧紧搂住她的腰,“对,就是神经病,谁让你嫁过来了。”
宋落不吭声,勉强睁开眼睛朝山顶爬。
没走多久,他们便登顶了,山顶上没有人,刮来阵阵凉风,吹得宋落打了个喷嚏。
祈霁把外套披在她身上,宋落清醒许多,望着前方一望无际的大山,懵懵地问:“来干嘛的?”
“看日出。”
他们站在原地等了片刻,瞧见远方的太阳从群山中露出来,天边出现一道红霞,绚烂夺目的霞光缓缓向上,迎着风照过来,世界因它亮起来了。
它像是希望的光芒,在经历黑暗后慢慢苏醒,占据了整个天空。
山顶的风吹得眼睛发酸,宋落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压抑很多天的情绪忽然像潮水般涌现出来,完全控制不住,终于放声哭了出来。
祈霁没有过去安抚,静静地站在身边,让她尽情的发泄。
哭出来总比闷在心底好。
半个小时后,哭声渐渐小了,祈霁才把宋落抱进怀里,用餐巾纸擦着脸颊的眼泪,动作非常轻柔,生怕弄疼她。
“你是故意的。”宋落打他的肩膀。
“是啊。”
“烦人。”
祈霁笑了声,拦腰把她抱起来,带回车里。
江城依旧在重启当中,他们的生活也慢慢地恢复正常。
祈霁的父母已经回来了,宋落约着妈妈去到他家,一起吃餐“团圆饭”,谁都没有再提过孩子的事情。
经过自家儿子差点被感染的事件后,双方父母都认为,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的,只要能简单平淡的相聚吃饭,就是最大的幸福。
休息两天后,祈霁带宋落到医院里面检查,医生说他们的身体都没有大碍,孩子这事情急不得,开了些安神助眠的药,让祈霁戒烟戒酒,如果要备孕,女方可以开始吃叶酸。
宋落拿着药回家,调理了一阵,觉得身体和精神都在渐渐好转。
“谢也出院了。”晚上她收到前同事发来的消息后,分享给祈霁。
“嗯。”他不冷不淡地应了声。
“不开心啊?”
“反正又不能把我摁在地上摩擦。”
宋落再次不给面子的重复:“大学的时候他就已......”
祈霁侧过倾身堵住她的嘴,惩罚般轻咬一下,威胁道:“再敢提大学,马上把你绑了。”
宋落嗤笑一声,明显不相信,当做玩笑话来听了。
“睡觉吧。”祈霁边说边用腿碰碰宋落,又自顾自地道:“有点冷,抱一下。”
顺带着把宋落的手机弄到一边,又顺手关掉床头的台灯......
晚上祈霁把宋落衣服卷到手臂中间时,没有脱下来,反手系在床头的栏杆上。
宋落被吻得七荤八素,等回过神来时手已经动弹不了,挣脱两下后瞪着他,“快解开。”
“不是不信吗?”祈霁手撑在两侧,扬唇回视着。
“信了信了,解开。”
他装作没有听见,漆黑的眸子带着三分笑意,一直盯着她看。
宋落乖巧的喊道:“老公。”
祈霁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还是不动。
她一咬牙,有点不好意思的叫了声,音量特别特别小:“哥哥......”
“嗯?叫什么?”
“哥哥。”
祈霁完全止不住,低低地笑出声来,打着医生的名义备孕的旗号,明目张胆的胡来。
......
天气渐渐入夏,祈霁正式入职汉市电视台,宋落也开始新的新闻工作。
整个新言社里的情绪还是比较低落,喻高儒想要改变这个氛围,但是连他自己都难以释怀,便随大家去了。
中午的时候,尤念念趴在桌上唉声叹气,就是无法入睡。
宋落注意到她的焦虑和不安,敲敲桌面,凑过去询问:“怎么了?”
“我......唉。”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摇摇脑袋,“我有点纠结。”
“纠结什么?”
“我先前采访过一家人,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和孩子全部感染,我们回来的时候他们都在住院,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旁边江依珊说:“你问问啊。”
“我不敢问,万一......”
三个人同时沉默,不敢想后半句话。
“哎,我睡吧。”尤念念连声叹气,又把脑袋埋进手臂里了。
宋落经这样一提起,倒是又想起来老爷爷,给施冬发微信问情况。
施冬:爷爷还没出院,但是情况有好转!
他顺便发来两张照片,是爷爷带着呼吸机在笑的模样,看到就让人觉得治愈,心情都好了不少。
宋落弯唇笑着,正准备回话时,肩膀被人拍了两下,是身后的殷钧,示意她看微信消息。
宋落:?
殷钧:尤念念采访的那家人,奶奶去世了,爷爷情况危重,妈妈在住院,爸爸和孩子是轻症已经出院。
宋落:你问的?
殷钧:嗯。
殷钧:你等她心情好的时候告诉一声吧。
宋落:好。
夏天很快过去,汉市进入秋天,新言社慢慢变成原来的样子。
陈嘉恢复成了以前的模样,仿佛那个蹲在街头抱着小姑娘大哭的不是她。江依珊依旧会在中午时间,到处八卦着别的部门的故事。尤念念花痴着微博上面的明星帅哥,时不时和殷钧斗嘴。
刘尹还是那个呆呆的,有着一腔热血的小男生,喻高儒遇到重大新闻事件仍然会反复斟酌,犹豫不决。
下午照例的会议中,喻高儒提到了最近发生的男老师性.侵女学生案件,是微博上一位大V联系新言社,请求他们深入调查整件事情。
喻高儒问:“这件事谁来办?”
“我去。”
“我去。”
宋落和陈嘉同时主动要求前往受害人家中去调查,话音刚落,她们对视一眼,又迅速的撇开。
陈嘉道:“我最近手上没有什么事情。”
“我负责的新闻在收尾。”
“收尾等于未完成,怎么,你就这么想冲年终业绩吗?”
宋落压根不理会她的嘲讽,用事实说话:“两年前的京都女初中生被凌.辱的案件主编您还记得吗?起初也是交给陈嘉来办理,后来因为她言辞不当,刺激受害人,所以转交给我了。”
陈嘉反驳:“你胡扯!我当时转交给你是因为我手上的新闻事件太多了,所以才交由你追踪调查。”
宋落冷笑一声,摇摇脑袋,转而看向喻高儒:“主编,这次的事件比之前的更加恶劣,受害人有严重的焦虑症和抑郁症,我认为不能交给陈嘉来调查。”
“你什么意思?”陈嘉的音量都提高了些:“我难道不如你吗?”
“在考虑受害人心理方面,你确实不如我。”
“你......”
其他同事听到她们的争论声,都有一种强烈的感觉——祈霁离开后,以前的那个宋落和陈嘉回来了。
喻高儒摆摆手,给尴尬的会议气氛打圆场:“行行,别吵了。”
“宋老师目前负责的新闻确实收尾了,相当于已经完成,有空闲时间来办理其他案件。”他停顿两秒,又说:“不过陈老师确实有丰富的经验,在之前的疫情报道中,也有考虑到受害人的心理状况,没有横冲直撞。”
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喻高儒脸上,都好奇着他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最后会让谁来跟踪报道,看热闹吃瓜般的等待着他的“但是”。
而后就听见喻高儒很淡定的来了一句:“大家投票吧。”
???
这也太那个了吧......投谁都是得罪对方啊。
“快快,表态。”喻高儒一副我最公平公正,我谁都不得罪的样子。
同事们对视一眼,陆续开始表态,最后的结果竟然平了。
“哈哈哈哈。”尤念念忍不住笑出声来,又连忙捂住嘴巴。
喻高儒无奈了,各自扫视一眼,犹豫过后道:“宋老师还是继续负责手里的事件,这次的就交给陈嘉吧。”
陈嘉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得意洋洋的看了眼宋落。
宋落忽视掉她的目光,只抿抿唇,没有再争取事件的负责权。
会议结束。
陈嘉走到她身边,耀武扬威般道:“怎么样,还是输了吧。”
“但愿你别重蹈覆辙。”宋落留下淡淡的一句话,转身回到办公桌前。
年终业绩,业绩冠军什么的她都不关心,只是担心陈嘉为了所谓的“真相”,毫不顾忌,把受害人脆弱的内心重新剥开来。
宋落做着收尾工作,注意力过于集中,以至于压根没有注意到时间。
五点多钟,众人看到祈霁出现在办公室皆是一愣。
“老大来了!”
“妈啊,我不会出现幻觉了吧?”
“老大你怎么过来了?”
祈霁自然而然的走到宋落身边,回答:“当然是来接祈太太。”
殷钧不满的大喊:“怎么老大都离职了,我还要看他们秀恩爱啊!”
他靠在宋落的办公桌旁,用惊讶的语气问着:“你还是单身?”
“靠,我不活了!”
办公室里哄堂大笑,祈霁微微俯身,问宋落:“写完了吗?”
“差一点。”
“嗯,我等你。”
喻高儒出来就瞧见祈霁像逛菜市场一样,在办公室里晃来晃去,全然没有“外人”的自觉性。
“喂喂,你巡视呢?”
祈霁从刘尹的身后走过来,笑着回:“是啊,所以我不在,你们有偷偷欺负祈太太吗?”
所有人都想起刚才在会议室里发生的事情,看向左边的陈嘉,祈霁也顺着目光扫过去,把她给吓了一跳,气势瞬间变弱许多。
半晌,陈嘉咽咽口水,开口道:“那个,要不新闻......交给祈太太来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