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来时,宋落的朋友圈和微博首页,全都被江城解封的图片和视频刷屏。
她刷了片刻,下床拉开窗帘,趴在窗户上往楼下看。
救护车的声音已经被汽车鸣笛声取代,没有了飞奔的物资运送车,三三两两的市民骑着自行车,在街边慢悠悠地晃着,门店陆续收起卷闸门,准备正式营业。
一切的景象都在告诉市民,复苏了,这座城市在沉睡两个多月后,开始复苏了。
宋落特意换上一件干净的新衣服,没有消毒水味,没有酒精味,戴着口罩走出酒店大门。
从工作人员到测量体温的保安,脸上都带着藏不住的笑意,主动和她打招呼。
“早啊,今天一个人?”
“嗯,早。”
“谁说是一个人。”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祈霁走到保安面前,用额温枪测量完后,伸手捏捏宋落口罩的鼻夹,“怎么,想丢掉我自己出去玩?”
她故意道:“是啊,好不容易等到开城了,我出去看看有没有帅哥。”
祈霁毫不避讳,当着保安的面直接把她搂进自己怀里,“你试试,我打断他的腿。”
而后又道:“不对,我应该回答,帅哥不是在你身边吗。”
“好啦好啦,快走吧。”宋落忽视掉他的自恋,拉着手臂往前面走。
由于疫情并没有完全结束,街上还看不到车水马龙人海潮潮的景象,只是偶尔会有几辆车行驶过去。
仅仅这样,也让人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和激动。
他们到附近刚刚营业的一家早餐店里,和普通的市民一样,点了碗热干面加杯豆浆,店内的顾客不多,但每个人都吃得特别香。
“老板,今天的生意好吗?”祈霁关心道。
“和疫情之前比不了,但总比天天关门好啊。”老板戴着口罩,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宋落和祈霁都被这笑容给感染了,弯起唇角来,“会越来越好的。”
“那必须的!”
老板热情又大方,给宋落和祈霁盛了满满一碗的面,听到是外来口音,亲自教他们该怎么拌面。
“谢谢您。”
“客气!”
吃完早餐后,宋落和祈霁去往江城市民最常散步的公园,沿路看到不少小区门口仍然有蓝色的帐篷,门卫守在里面,但大概是开城的缘故,管的不像以前那样严格,可以在时间限制内适当出门。
宋落询问完工作人员,从帐篷里出来,祈霁自然而然的牵过她的手,紧紧扣住,低声道:“好久不见。”
“啊?”
“落落的手。”
“......你是傻子吧。”
祈霁扬唇笑着,压根不反驳,走到街边耐心的等红绿灯,“这好像是我第一次等江城的红绿灯。”
宋落想了想,“我好像也是。”
原来等红绿灯也能变得这么有意思。
对面的公园特别大,游客却不多,他们问保安客流量相比疫情前,下了降多少,保安说不清楚,少就少吧,总比空无一人要好。
公园里有小孩子在草地里蹦来蹦去,空地上有阿姨在放音乐跳舞,江边坐着两位市民,中间隔着距离,谈笑风生的,话题都和疫情有关,感慨着谁家确诊了,谁家又平安出院了。
所有市民都佩戴了口罩,小心翼翼地沉浸在开城的喜悦中。
宋落走累了,找椅子坐下来,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人间百态最是动人。
祈霁的手机震动两下,他拿出来看了眼消息,突然道:“社长说让我们明天回去。”
“这么快?”
在这边待了两个多月,现在说要离开,倒是有些舍不得。
“嗯,因为疫情,有很多其他新闻都没有处理。”
“行,那就明天回去吧。”
祈霁见她露出依依不舍的神色,笑着道:“你如果喜欢这里,等疫情过去再来,隔的又不远。”
宋落语气肯定:“我会再来的。”
两个人走走停停,漫无目的在这座城市里转悠,度过了非常平凡普通的一天,却已是难能可贵的悠闲时光。
直到下午,宋落想起施冬和宁哲晗,提议:“离开之前,请他们吃餐饭吧。”
“应该的,你打电话。”
宋落给施冬打电话,点开免提,对面过了很久才接通,用刚睡醒的迷糊声问:“谁啊?”
“我,宋落......你在睡觉?”
“哦,是宋落姐啊。”
手机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大概是他坐起来了,清清嗓子,问道:“姐,有什么事吗?”
“你怎么还在睡觉,不知道今天开城了嘛。”
“啊?”
“官方通知的8号解禁啊。”
“你是指开启离开江城的通道吗。”
“是啊。”
施冬反问:“那关我什么事。”
宋落眨眨眼睛,顿时语塞。
好像开启离城通道,确实对本地市民来说意义不大,况且部分小区仍然封闭着,连出门都不可以,更像是他们这些外省人的狂欢。
施冬话锋一转,笑道:“不过还是挺值得高兴的,起码不会再看到铺天盖地的坏消息了。”
就算手机和电脑重启一样,江城这座城市的重启也需要一段时间,对于很多江城人来说,解封更像是寄托,像是新生活开始的标志,而之前的伤痛,大概只有时间才能慢慢磨平吧。
宋落脸上重新浮起笑容,“我们明天就要回去了,想请你吃餐饭,顺便把宁哲晗喊着。”
“这么快就回去?”
“社里有其他工作。”
“哦哦。”
“餐厅你选,地址用微信发给我。”
“好咧!没问题。”
施冬最后选的是家小餐厅,同样是今天早上开店的,顾客不多,都是些家常菜。
菜一端上来,施冬和宁哲晗同时伸筷子夹菜,“两个多月了,就欠这一口!”
宋落问:“这家店对你们来说很特殊?”
“是啊,当年读高三,我在这旁边的楼里补课,每天中午都来这家吃饭,又便宜又好吃,毕业后每次回江城我都会过来。”
宁哲晗拆台:“去你的吧,毕业后还是不是拍拍屁股,跑到别的城市发展了。”
“这能怪我吗,但凡江城的工资能高一点,大学生能少一点,我也不会毕业就跑啊。”
“切,找借口。”
施冬不留情面的反击:“你还好意思说我?你大学都不是在江城读的,咱们江城这么多大学,赫赫有名的大学城,哪个配不上你?你偏要到外省读书,没良心的。”
“我那是为了专业才出去的,而且我毕业就回来了啊。”
“呵,等我以后混好了,也会回来建设江城的。”
两个人边吃边斗嘴,聊的全是琐碎的小事,祈霁和宋落被他们逗的直笑。
晚饭后,四个人走在江城的街边,徐徐晚风吹来,舒服又惬意。
施冬在旁边念叨,说他们应该早上就叫醒自己的,热干面绝对不能到名店吃,街头巷尾的小店才是正宗的,江边的公园对面有条文艺街,特别适合拍照,尤其是现在游客少......
他由一个话题,顺带着把江城介绍了遍,最后,施冬问:“宋落姐,祈霁哥,你们觉得这是座怎样的城市?”
初来的两天,宋落见过这里最繁华的样子,早晚堵车,遍地美食,市民说着一口她听不懂的方言,嗓门不小,听起来像在吵架,脸上却是带着满满的笑意。
后来发生疫情,笑容逐渐被焦急、恐慌、绝望取代,昔日的繁华见不到,市民沉浸在悲痛中,缓不过来。
时至今日,宋落已然有些忘掉当初繁华热闹的样子,认真的想了想,回答:“很美,很好吃,也很热情。”
“这次过后,很多人提起江城,都会想起疫情吧。”施冬笑得很是无奈:“其实,这真的是座很神奇的城市,春天和秋天加起来才一个月,冬天冷得不行,又不像北方那样大雪纷飞,夏天出门三分钟就开始流汗,完全是个火炉。”
宁哲晗接过话:“因为江城以前是码头城市,天气又热,所以市民脾气很火爆,讲话声音特大,公交车车速飞快,大家都调侃他们是退役赛车手,而且就算这样,江城人都可以在公交车上过早,啊对,你们应该会叫吃早餐......”
施冬和宁哲晗脸上都浮着丝丝笑意:“美食那是真的多,秋天螃蟹海鲜,冬天火锅烤肉春天炸鸡汉堡,夏天虾子啤酒,从早餐到宵夜,一个月都能不重样。”
“对了,马上到夏天了,约出来吃虾啊,吃个他妈的五六盆。”
宁哲晗点头:“好,吃到爽!”
“我真的特别特别开心,发生疫情的时候我在江城。”
“我也是,终于陪着我的江城熬过来了。”
宋落听他们这样普通的聊着,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施冬侧过脑袋说:“姐,哥,你们以后一定要来江城,再看看这座城市。”
祈霁毫不犹豫的答应:“会的。”
宁哲晗说:“再来联系我,施冬可不一定在哦。”
“滚蛋,你还搞出优越感了是吧。”
“谁让你背城弃义。”
“妈啊,你有没有点文化啊。”
宋落破涕而笑,祈霁伸手摸摸她的脑袋,都发自内心的为这座城市感到欣慰。
“所以疫情过后,你们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聚会吃虾子?”
“那倒不是。”宁哲晗摇摇头,“我的第一件事,是在家不分昼夜昏天暗地的睡三天。”
施冬沉默两秒后,缓缓道:“我想看心理医生。”
宋落怔了一瞬,而后理解般微微颔首,垂下眼眸。
还未来得及伤心,感觉到握着自己手心的力度在加大,她侧目看过去,祈霁眼里充满了温柔的笑意,带着柔和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