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摇头示意不用道歉,事实上我应该早就想到。
苍龙一向是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我几次三番坏他好事,他怎么会不记恨我?
刘司事在大会之中如此帮着我,显然早已成了苍龙的目标,他这样做,就是想让我众叛亲离,要让所有亲近我的人都离开……
只有这样,当我孤身一人之际,他才能竭尽全力地将我一击击败!
这些事情说起来很搞笑,但仔细想来也不过如此,我望着女人眉眼间一片阴沉。
“现在可看到了,他并非我所杀,相反,他是我救回来的。”我视线紧紧锁定着他的眉眼,一身上下都带着血色!
“你看到眼下这般情况,是否觉得愧疚?刘司事帮我对抗苍龙早已是危机四伏,倒是没死在苍龙手里,而是死在了一届妇人手上!”
想来我便是觉得可笑,这样的话说起来也觉得实在是让人心下不由得嘲讽。
女人甚至不敢看我,她下意识躲在龙城身侧,但龙城早已是自身难保,焉能护住她?
龙城看着女人低声道:“你实在是,让我失望。”
女人闻声早已吓坏了,身为女人,她也不过是来为丈夫报仇,但在此刻,丈夫就站在自己眼前!
且告诉她所有的复仇都是幻灭泡影,这样的路数,实在是让人无言以对……
“小智呢?你一人过来把孩子放在哪里了?”
提到孩子空气忽然都凝滞起来,女人呆愣在原地,脸色煞白毫无颜色。
她就那样像是尊雕像似的站着,任由龙城再怎么问话,她也分毫不张嘴!
龙城到底是龙城,瞬间就察觉到了事情没这么简单,即刻一把抓住女人双手,尽管双手径直穿过了女人一双手,但他仍是不死心地问道:“小智呢?我们的孩子呢?”
女人张口闭口说不出一句话,心里却是早已崩溃。
“砰——”
她瞬间跪倒在地,哭号的声响骤然在整个房间里散开。
那样的悲怵,此时此刻是出自一个母亲,她在哭喊自己的儿子。
她的悲痛几乎充斥着整个房间,无人知道到底该做些什么?龙城同样面色崩溃地站在一边。
从女人的神色就可以看得出来,事情没那么乐观,他们的孩子,没了!
龙城在女人身前蹲下来,本就虚幻的身影变得更为虚无缥缈。
“黎洛,我派人护你去乡下,就是想让你和孩子安然无恙的生活,不用卷积在南城这样的波诡云谲之中,但你呢?你成了杀人犯,孩子呢?孩子也早夭……”
他的话在此时就像是一把针,尖锐而锋利的针,刺在女人身上不断抽插!
女人脸色煞白的呆愣在一边,发疯似的不住用脑袋撞墙,这样能达到什么目的不知道,但足以让她找点事情做,貌似,昏过去了,就可以不用再理会这些了。
龙城也缓缓起身,看着我很是抱歉:“对不起,让你,唉……”
他未曾说完,只是哽咽在喉,我也知道他思绪繁杂不可控。
“好了,回去吧。”
龙城本就刚回鬼刀,如此模样,身体尚且虚弱,经过接二连三的打击,身影更是虚幻得可怜。
我摆摆手,鬼刀再度现于掌心,他缓缓回眸,视线落在女人身上。
我察觉到了他的挣扎,但此时此刻,再多的挣扎仿佛都没了那么多用途。
孩子已去,丈夫也早已离开,这样的家庭,早已是支离破碎!
“我走了,你以后好生活着吧,是我对不住你,以后,找个能伴你左右之人,好好生活吧。”
龙城身影逐渐消散,女人也未曾挽留,只是看着那虚影,眼神里带着无限眷恋。
待龙城身影全部消失之后,房间里白雾散尽,阴沉不在,我再度看着女人,面色淡然。
“我无话可说,你走吧,以后,好自为之……”
说罢径直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女人踉跄着在我身后走了出去,到大门口之际,忽然回身,望着地上躺着的刘司事缓缓跪下,磕了几个头之后,方才佝偻着身影缓缓离开。
能被龙城娶到的女人必然不是凡品,只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事事休。
“十三,我……”
苏晗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我摆摆手示意她不用再说了。
“我并未怪过你,只是我一直相信我的判断,苏懂事,你也该成长了!意气用事,是懦夫的习惯。”
苏晗盯着我身上愧疚无比,她紧盯着我像是怎么都觉得不放心似的。
“我也知道是我的错,这件事情是我对不住刘司事,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就算是让我偿命我也不会说二话!”
“小晗!!!”
尘木霎时出声,看了眼苏晗再度望着我眉眼紧蹙道:“十三,小晗也不是故意的,你……”
“够了!”我望着两人狠狠刮了一眼,再也没纷争下去的欲望:“人死了,去偿命又有什么效果呢?刘司事会死而复生吗?苏晗,这种偿命的幼稚,我以为不会从你这里说出来的!”
她看着我,我也盯着她,两个人视线凌空交汇。
苏晗视线分秒之后便开始躲闪,丝毫不敢正视我。
我摇摇头,低声长叹,看着大雪里躺着的人方才淡淡说道:“逝者已逝,这个仇,我会亲自找回来,至于眼下,先让司事入土为安吧!”
说罢,几人才纷纷行动起来,我望着刘司事,本是那样正义凛然的人,眼下竟是因为我,变成了这般模样。
我说不清楚心里是何等感觉,但看着身边人一个个地离开,我总是觉得心脏里的暖意也在跟随着渐渐离开!
刘司事最终被葬入和爷爷不远的地方,坟地边上有株大树,树上挂满了雪花。
穿在一起像是冬日赋予新春将至的礼物……
我站在坟茔之前,望着那墓碑上的人像,浑身的血肉都在一寸寸地变冷。
“前辈,终有一日,我会让害你之人,在你坟前赎罪偿命!”
三寸香火三串鞭,鬼神游走不报亡。
香火缠绕着树杈缓缓上前,鞭炮声响在整个山野旷古之间不断回响。
鞭炮实在是个很有用的东西,一有思念庞然震天之用,二有壮胆震煞之用。
我在坟茔之前缓缓鞠躬,惟愿,逝者安息……
回家之后我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任由外面声响阵阵我也分毫都不想开门。
父亲从暗门之后走出来,在我身后低声叹息。
第一次,我没有起身相迎,只觉得浑身疲惫,身上的气息也像是觉得都不太够用了似的。
“您说,是否我就应该什么都不去理会,让坏者坏,疯子疯,这样,至少就不会伤害到我身边的人?”
父亲坐在我身侧的沙发上,他倒了杯热水,望着我笑道:“十三,父亲像是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在桃花源了,当时我与你母亲身陷重围,但每一日想的,从不是如何苟延残喘地活下去,而是,走出去,走出桃花源,光明正大地走出去,因为,我们的孩子还在外面,他在等着我们……”
我闻声缓缓抬头,手里的茶杯的温热让人不由得思绪也变得暖起来。
“父亲,对不起,让你想起了伤心事。”
“当然不用道歉,什么时候在你眼里为父是这样的脆弱的老头了?我可一直想扮演一个伟大又坚强的父亲。”
我笑了笑,望着父亲颔首,手里的茶水温热顺着气流逐步上旋。
“您很好,很伟大,也足够坚强了。”
父亲并未多说,只是看着我,视野里充斥着安抚与抚慰。
“十三,人要往前看,你要相信,善恶,自有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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