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掉包的王爷
狂人妄说天文与地理,引得痴人起痴心,旁观者休笑。
且看:朝野暗涌,月中金殿冷。
莫问:真真假假,有情还无情。
相途不若双飞去,碧海青天夜夜心
第一章掉包的王爷
京城拿下,吴王只当大事已成,急着与一帮大臣策划登基事宜,谁知这边还未安定,刚刚开春,东南四郡忽然嫩起战火。对方打着平叛讨贼的名声,其主竟是流落民间二十六年的九王爷谢天海:
吴王叛乱,本就引得众臣不满,手底一些人顾念旧主,闻信大喜,都连夜带兵反了出去:沈家外出借兵归来,闻知京城噩耗,望北遥哭,经众将劝说,亦投九王爷去了。再有李家一些侥幸逃出的旧部,与出逃在外的前朝老将,因恨吴王,亦纷纷归顺九王爷,其中以神武将军吕复为首。
吴王只当诸皇子与四王爷、李家都被害了,十王爷就算逃得性命,但印缓不在身边也难成大事,以为一切是稳当的了,哪里料到会突然冒出个九王爷,一时竟措手不及。
大殿上,一名身着龙袍的老人急躁地走来走去,摇头不止。
“不可能,他怎会是谢天海!”
“真假难说,重要的是,他有先帝亲赐给敬妃的玉佩:“
老人厉声道:“当年九皇子谢天海被害,是我亲眼所见,又是那小太监亲口所说,怎会弄错?”
下面那人道:“他人所言,不可尽信。”
老人没再说什么,在椅子上坐下,面露惊疑之色,目光闪闪似在沉思。
那人道:“臣斗胆,是真是假不重要,当务之急是先想个对策。”
老人冷笑,“本王打下的江山,他却想坐收渔翁之利,须看有没有这本事:本王现拥兵二十万,还怕他区区三万人马不成!”
那人道:“恕下官直言,三军久战数月,总算顺利进京,将士们已疲惫不堪,都指望着歇息领赏,如今外头散播谣言,军心不稳,再急于出战,恐十分不利。”
老人想了想,叫过黑衣女,“他为何要你先回来,莫非是疑你?”
黑衣女道:“属下冒昧揣测,少主自那丫头死后,便遣人沿江打听寻找,应该只是想找那丫头少’体,怕属下阻拦,所以……”
老人道:“果真没有别的?”
黑衣女迟疑了一下,道:“没有。”
自九王爷起兵,形势陡然逆转,昊王兵多将广,无奈钱都用来打仗了,国库空虚
忙之下另想办法,结果惹得百姓怨声载道。手底将士们刚刚经历恶战,十分疲惫听说又
要再打,纷纷逃散。朝中大臣畏俱他,个个都是面上顺从,哪里肯真正出力。九王爷任用前镇国公手底神武将军吕复为人将军,其子吕乾为副将,挥兵直上,节节胜利,。短短两个月竟攻占三郡,再有那些识时务的郡守,索性开门献城,如此一来,又白得了二郡,平江一战大捷,吴王更折了无数人马。
白晓碧闻讯吃了一惊,隐约已猜到那九上爷是谁,偏又不敢确认,而且越想越糊涂。
他不是十王爷么,怎的变成了九王爷?
再看叶夜心,平静得无任何反应,依旧笑如春风。
灯光下,他独自坐在房间椅子上,左手拿着粒黑色药丸,白晓碧进门便见到这情景,不由得吃惊,“你……叶公子怎的吃药?”
叶夜心眼睛也不抬,“吃药很奇怪?”
吃药当然不奇怪,可白晓碧反而更惊讶,“你病了?”
叶夜心不答,示意她取水。
白晓碧忙过去倒了水递给他,看他研开药丸服了,又默默地接了空杯放回桌上,几番欲言又止。
瞥见她这模样,叶夜心笑了,“想要问我病得如何,只管问就是,小丫头害羞什么?”
白晓碧尴尬地扬起脸,“我是想问叶公子怎的改了道,莫非我们不去京城了?”
叶夜心道:“你不是想见你师父么,现下他们在攻打殷城。”
白晓碧哦了一声。
叶夜心道:“还有事?”
白晓碧摇头,半晌才低声问:“叶公子病得严不严重?”
叶夜心道:“坏人自然是病得越重越好了。”
白晓碧道:“我不是这意思。”
叶夜心道:“你还希望我好不成?”
白晓碧斟酌道:“我自然希望叶公子无事,但叶公子若想拿我威胁师父,我宁可死了。”叶夜心微微低头,似有些疲倦,“若被我父王找到,你性命难保。那傅小姐生性嫉,上次便是她派人害你,你不记得了?”
想到那口傅小姐看白己的眼神,白晓碧当即明白过来,“叶公子留下我,是在保护我?”
叶夜心道:“是利用。”
白晓碧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你总骗我,我也不知道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了。”
叶夜心抬手,“时候不早了,去睡吧。”
寒月底下,一道影子迅速掠来,忽然在半空折回,缓缓落于林间,须臾,又有道黑影紧随而来,毫无声息地,亦翩翩落下,
叶夜心披着厚厚的黑色披风,微笑着朝那背影拱手,“十王爷,还是九王爷?”
温海转身,“叶少主,还是郡王爷?”
叶夜心道:“随意便好。”
温海一笑,“你我算来原是堂兄弟,亦不必拘礼。”
叶夜心道:“我自幼便随师父在外学艺,未曾见过王兄真容,以致数次失礼,只是王兄深夜造访,竟不是来救人的,令我十分不解。;”
温海道:“堂弟有心拿她要挟我,又何必瞒着王叔行事,莫非堂弟与王叔父子果真如传言中那般?”
“能把挑拨的话说得这么好听,王兄是第一个。”叶夜心摇头笑,“都说有其母必有其子,今日方知此言不假。敬太妃实在是当年宫里第一高明人,人人都当王兄已被太后烧死,连我也只能想到是逃出宫外藏匿民间。谁知王兄竟是藏在宫里,在太后眼皮底下安然过了十几年。太后只当出了恶气,却不料到头来是在为他人养儿子,亲儿子却被自己亲手设计害死。不知这出掉包计是如何设计的?”
温海道:“这不重要,她老人家对我多少有养育之恩,我总不能在她生前起事。”
叶夜心踱上前,“借刀杀人,害了她的儿子,还想抢她儿子的江山,也是为了报养育之恩?”
温海道:“若不是母妃巧设掉包计,我已死在她手上。”
叶夜心道:“利用正元会吸引我们注意,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收服了东南四郡。令舅死得糊涂,不知敬太妃九泉之下,知道自己的亲兄弟被儿子害了,会作何想法?”
温海道:“我利用了正元会,他们也未尝不想利用我。以为通过区区堪舆之术就能逆转乾坤,妄图通过我插手朝政,所以自取其祸。要怪,也只能怪他们自己野心太大。”
“王兄费尽心机要坐上那个位置,果真是为了敬太妃?”
“那个位置人人都想坐。”
叶夜心点头,“王兄今夜前来,该不是与我闲话?”
“当然不是。”温海不慌不忙道,“晓碧在你手上,你不拿她威胁我,是因为知道没用,但王叔未必这么以为。你若将她交出去,必得王叔倚重,将来瞒着他办事,把握或许就更大了。”
叶夜心道:“是么?”
温海道:“王叔现拥兵二十万远胜于我,谁知如今我们竟能相持不下,比先前想的要容易得多,不知是何缘故?”
叶夜心微笑,“恕我愚钝。”
温海看着他半晌,忽然转了话题,“看来我探听的消息有误,堂弟与王叔原是亲父子,怎会互相猜忌,必是他们凭空捏造。”
叶夜心额首,“那是自然。”
温海道:“我今日来,不过是想告诉堂弟几句话。”
叶夜心道:“王兄请讲。”
温海微微一笑,缓缓道:“第一句,本王必胜;第二句,不是每个人都能做渔翁,如今皇兄、四王兄、十王弟都不在,唯有本王才能名正言顺地坐那个位置。”
“不论为父王,还是为我自己,我都应该先除去你。”''叶夜心笑着摇头,转身便走
温海道:“我还有儿句话。”
叶夜心停住脚步。
“堂弟自幼跟随天心帮帮主学习堪舆之术,却一心想做逆天之事,岂非糊涂?”温海悠然道,“本王此来,其实是想讨个情面,她命中注定的人不是你,你离她太近,就不怕惹祸上身?堂弟若不想她死,不如高抬贵手早些放她回来。”
叶夜心道:“既然注定不是我,我却不至于笨到送她去助别人。”
温海道:“被王叔知道,她性命难保,到时你也护不了她。三日后我会派人到这里来接。”
叶夜心笑了一声,消失在夜色中。
这次受伤,白晓碧到底年轻,伤口虽有点深,但调养有方,再辅以生肌良药,几个月下来已经全好了,只不过手臂上仍是留了道明妓的淡红色的疤痕。
叶夜心叹气,“谁叫你多事的,这可好不了了。”
白晓碧拉下袖子,毫不在意,“将来它自己会好的。是我当时糊涂,忘记你本事高明,自讨苦吃,害你也跟着着急。”
叶夜心不语。
白晓碧问:“叶公子最近在做什么,很忙?“
叶夜心不答反问,“想不想回去找你师父?”
白晓碧道:“不想。”
叶?夜心有些意外,“不想?”
白晓碧道:“叶公子会杀他。”
叶夜心笑起来,“我是想杀他,可惜如今已没那么容易了。”
白晓碧道:“你想让我引他出来?”
叶夜心道:“他便是那辰时生人,还有意带你出来行走,让我们盯上你。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当真相信他?”
白晓碧道:“我只信自己看到的。”
“你倒是护他护得紧,果然是命里注定。”叶夜心也没生气,随手搁下药膏,“他今晚会派人来接你”
白晓碧愣住。
叶夜心起身出门,“你收拾一下,会有人送你过去。”
白晓碧叫住他,“叶公子不用我要挟他?”
他回身笑看她,“有用的话,我自然会那么做。“
漆黑的眼睛一如往常那般温柔,没有半点变化,白晓碧不知为何竟气闷得很,好容易才低头忍住,“你既知道我的命格,那我跟着他说不定会坏你们的事,还要放我回去?”
叶夜心道:“当然是别有居心了。”
这话原本只是逗她,白晓碧却觉得被他讽刺了,满腔火气随之消失,半晌才低声道:“你……一定要参与那些事?”
没有人回答。抬头看时,门口早就不见人了。
他会放她回去,这消息来得太突然,白晓碧一时竟难以接受,看看全身上下,连衣裳都是他给的,还真没什么东西好收拾,于是她坐在床上发了半日呆,想做点什么,或者是想说点什么,却再也没见他来,其实纵然他来了,有些话也是说不出口的。
选择一个,就意味着要站在另一个的对面,失败者的下场如何,眼前已经有例子,他是郡王,是吴王的儿子,注定与温海势不两立。
谁会赢?
出生在小县里的寻常女孩子,一心嫁个好人家,相夫教子,做梦也没想过会卷人这些阴谋,想要避开,却避无可避。
有人敲门,“白姑娘准备好了?”
白晓碧茫然应下,起身出门。
那人恭敬有礼,“少主让我送姑娘走。”
白晓碧哦了一声,随口问道:“叶公子人呢?”
那人道:“在房里。”
忽然想要说点什么,尽管那样做太不自量力,白晓碧走了几步,停住,“你等等,我去与他道个别。”
那人为难,“少主已经睡下了。”
白晓碧道:“不会耽搁太久,有劳大哥稍等。”说完快步朝旁边院子走去。
房间里亮着灯光,里面的人显然还没睡,门是虚掩着的,大约因为夜深,他也没有料到会有人来。
白晓碧满怀忐忑地走过去,正要敲门,却听见低低的呻吟声从门缝里传出。
那是女人的声音。
不知里面的人在做什么,那声音极其古怪,似在笑,似在哭,白晓碧只觉难听得很,不由得握紧了拳,待要转身离开,终究忍不下那股无名怒火,抬手推开门,“叶……”
只说了一个字,她整个人就僵在了那里。
早已猜到里面有姑娘,却万万没想到,姑娘是在床上,并且一丝不挂。那姑娘朱唇微启,声音明明带着哭腔,脸上却挂着笑,妖媚淫荡的笑,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高高抬起的修长的玉腿。
更没料到的是,那两条美丽的腿间还有个人。
冷风灌入,床上两人都停住。
现场突然多了个观众,且他正巧停在深处,羞涩与快感同时涌上,竟带来极度的刺激,身体的愉悦占了上风。姑娘侧脸望着来人,漂亮的眼睛里浸满情欲,顾不得什么,弓起身,双颊潮红,发出一声低长的哭叫。
白晓碧白着脸后退几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猛然转身干呕起来二
黑发垂下,从侧面遮住了那双漆黑的眼睛,他缓缓地将姑娘的腿从肩头放下,声音里没有半点不自然,仍是温柔如水,“你先回去,过些时候我再来看你。”
恶心的感觉实在太强烈,白晓碧根本顾不上听他的话,就这样缓缓地倒退出门,飞也似的逃离。
第二章逆天而行
迷迷糊糊地到了约定的地方,果然有几个人等在那儿,身后护送的护卫告辞回去,那几个人便请她上马车。白晓碧一言不发,木然上车。马车载着她前行,路上偶尔会停下来吃饭换马,稍作歇息,直到第二日晚上,众人才抵达目的地。
“姑娘可醒着?”车外有人恭声问。
白晓碧回神,应了一声,随手打起车窗布。
虽已开春两个多月,北方的夜依旧寒冷,远远的,天幕沉沉,千帐灯火,随地势或高或低起伏着,向远处延伸,在雾中逐渐变得模糊,火光驱散夜里的寒气。
陡然见到这等壮观景象,沉沉的头脑一片清明,白晓碧竟生出敬畏之心。迎面一队人打马而来,当先是个军官,见到车便松了口气,勒马上前,大声道:“末将乃吕副将部下扈冲,奉将军之命,在此等候多时,姑娘安好?”
白晓碧忙应了声“好”,又道:“有劳,多谢。”
再前行一里左右,马车忽然停住,扈冲在车外道:“大将军有令,营内不得行车走马,末将不敢有违,请姑娘屈驾下车。”
白晓碧依言下车。
扈冲也早已下了马,见她态度甚是温和柔顺,面色不由缓和了些,令随从递上一件宽大的黑色披风,“营内向不容女眷出人,恐生流言,姑娘莫怪。”
白晓碧接过披风从头到脚裹好,道谢,“将军费心。”
扈冲点点头,领着她步行人营,其余众人各自退去。
二人尚未接近营地就被拦下,扈冲取了腰牌,那边才行礼放行。
白晓碧原以为会看到将士们围着火堆喝酒谈笑的景象,谁知一路走来,才发现并不似想象中那般热闹,除了巡逻值夜的士卒走来走去,极少见到其他人,一切井然有序。他们前行不过一里路,已遭到了好几次盘问。
终于,扈冲带着她走到一座普通营帐外,门口守着两个兵,其中一名进去通报,很快又出来让二人进去。
帐内燃着明亮的灯,温海安然坐在椅子上,正与两名将军看地图:
扈冲上前,“末将参见王爷,石将军,吕副将。”
温海点点头。
旁边那白袍将军道:“先下去吧。”
扈冲应下,退出帐去。
白晓碧原无心情,退至旁边静静等待,谁知刚刚站定,就觉得有些不对,抬眼看,只见方才说话的白袍将军正拿眼睛瞥着自己,似有笑意。
俊眼弯眉,面容秀丽,被那银色战袍白色战披一衬,立马变得高大威武,女气尽去无遗,再看只觉英气通人。
怪不得声音这么熟悉,想不到他换了装束,一时竟没认出来!白晓碧惊喜,见他点头示意,也忍不住低声招呼道:“贺……吕公子!”
“是吕副将。”温海淡淡打断她,转向吕乾二人,“今日暂且到这里,再报与吕大将军看看。”
吕乾与石将军恭声应下。退出营帐,再没多看白晓碧一眼。
灯光里,温海踱至她面前,“许久不见,为师甚是想念。”
白晓碧目送吕乾离去,闻言回神,“师父。”
温海搂过她,“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白晓碧浑身僵硬,这一整天在马车上,只要合眼,脑海里便浮现出昨晚那肮脏恶心的一幕,几乎连饭都吃不下去,她实在不能再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更不能容忍这种事发生在那个人身上,那个有着亲切微笑的人。
想起姑娘那淫荡的姿态,极度快乐的神情,半是享受半是痛苦的呻吟,心头如同被大石压住,她几乎又要呕吐。
温海是什么人,立即察觉不对,“怎么了?”
面前的脸只要不笑,就会透出几分冷酷,此刻白晓碧终于明白当初在山里时,他抱着她迫不及待的样子是什么意思,原来男人都想做这些恶心的事!
不能接受他也和那种事扯上关系,白晓碧飞快地挣开他的手臂往后退。
温海不是叶夜心,哪里肯迁就,轻易地扣住她的手腕,“怎么回事?”
白晓碧慌不择言,“你们都讨厌!无耻!”
温海哦了一声,将她拉回臂弯,“先说不像师父,如今又骂无耻了,我怎的无耻,你倒说说?”
白晓碧再不说了,只是挣扎。
温海的脸骤然冷了,“他对你做过什么?”
手腕上的力量忽然加重,白晓碧吃痛,“放手!”
“他对你怎样?”
“没有没有!他只是亲那些姑娘!”
吼出这话后,白晓碧恨不能咬断舌头。
见她不像说谎,温海面色稍和,松了手,“你知道些什么?”
白晓碧见瞒不过去,便缩回手藏到背后,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温海看着她片刻,反倒笑起来,“你说的是这个?”他迅速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下,“当初我也曾这样对你呢。”
白晓碧拿手捂住嘴,“师父!”
“这些事不是无耻,”温海掰开她的手,“男人有了喜欢的姑娘,就会和她成亲,会亲近,会做一些事,否则如何传宗接代。”
白晓碧一声不吭。
温海道:“你看到他亲别人,不高兴了?”
白晓碧窘迫,转移话题,“师父不是十王爷么,怎的变成了九王爷?”
“往常是十王爷谢天成,如今却是九王爷谢天海口。”温海再看她几眼,缓缓收起笑意,“匆忙赶路,你必定也累了,且在我帐里歇着,军中禁止携带女眷,明日你须变一变装束。”
房间里,叶夜心正就着烛光在洁白的扇面上作画。
门开,黑衣人急急走进来,“少主不该放她走。”
叶夜心道:“你的意思?”
黑衣人毫不迟疑,“快马追回。”
叶夜心道:“一个丫头而已,何必费这么大力气。”
黑衣人道:“一个重伤,一个毫无武功,从那么高的悬崖跌下去,竟然都没有死,难道还不足以证明她是佑护谢天海的人?原该将她交与主公,可暂去主公疑心,对少主大有好处:”他停了停,又道,“少主若不想害她性命,找个地方将她藏起来,不令主公知晓便是,怎能放她回去?”
“即使父王不知道,谢天海也会告诉他。”
“少主此番行事实在欠妥!”
叶夜心看着他。
黑衣人垂首道:“恕属下直言,放她回去,后患无穷,少主不该为一个丫头耽误大计。”
叶夜心道:“你担心得对,但要说那丫头注定是他的福星,我却不太相信。”
黑衣人道:“少主师从天心帮,怎能不信天意?”
叶夜心道:“做逆天之事的人还少么?”
黑衣人嗟叹着退下。
清风里放旗招展,上书一大“吕”字。气势十足,兵士列阵以待。
几个月下来,白晓碧也习惯了军中生活,身上已是男儿装束,对外只称是吕乾的远房堂兄弟,跟着来历练见识的,她也自觉地回避不多说话,众人当她年纪,也不怀疑,今日跟来观战,温海只派人护着她远远站在山头。
两边战鼓齐响,当先一名银袍将连斩对方三将,收刀回身,自腰间拔出宝剑朝天一挥,身后人马立即潮水般向前涌去,苍天之下,原野上密麻麻一片,似涌动征战的蝼蚁。
马蹄乱尘,战袍浴血,对方明显呈溃败之势,这边却士气大涨,呼声震天,踏着尸体乘胜追击。
半个时辰过去,厮杀声渐弱,只有尸横满地。
白晓碧两腿发软。
“吕副将亲自上阵,岂有不胜的!”旁边的校尉一脸自豪,“当年吕大将军威名无人不知,若非皇上自断臂膀,削了他老人家的兵权,那逆贼岂能有今日?!”转脸忽瞥见白晓碧神色如土,他顿时疑惑,“吕兄弟?”
白晓碧迅速地镇定下来,摇头道:“没事,大哥说的有理,我们下去吧。”
他们正待转身下山,忽然一队人马从旁边抄近路直冲上来。二人观战之处原不惹眼,温海只派了数十兵丁保护,哪知对方会突袭,一时竟无法拦阻。
校尉大惊,吩咐众人,“我留在这里,快送吕兄弟下去!”
话音刚落,那队人马已冲上来,当先是名黑袍将,他冷笑着,二话不说,举枪刺倒外围的一个兵丁,直取校尉。
校尉倒也沉若,一把推开白晓碧,自己就地打了个滚避开,抽出腰刀去砍黑袍将战马的马腿,“送吕兄弟走!”
转眼间,这边十多个兵丁已被刺翻。
黑袍将策马上前,大笑,“姓吕的?果然没白来,带回去!“
为避免引起对方注意,温海特地将她送到这里观战,想不到对方竟盯上了,此刻派小队人马冲上来,显然是要拿活的做人质。白晓碧暗暗后悔,叶夜心虽无心害自己,吴王却未必,万万不能落入他手上。想到这里,她顾不得其余人,转身朝山下飞奔。
才跑出几步,就听得身后马蹄声响,一只手臂伸来将她捞上马,顺势向山下俯冲。
白晓碧匍匐在马背上,死命地挣扎,无奈那人力气甚大,一时动弹不得。
她正在着急,忽见一骑迎面冲来。
高大的黑色骏马,寻常将士的轻便金甲红战袍,穿在他身上竟格外不同,阳光底下,金甲闪闪,英武夺目,恍若神将,人未走近,气势已及。
黑袍将先也被震呆,继而发现对方只是普通将士装束,并没带一兵一卒,甚至连武器也无,这才放了心,壮着胆子挺枪刺去。
红袍将微微一嗤,抬手,轻易地便夺下了枪。
黑袍将尚未反应过来,枪尖掉转,人已被挑起在半空,重重摔落于地。
红袍将随手丢了枪,见那几个散卒逃去,也不去追,只将白晓碧捞过来抱在怀里,面色如平日那般从容淡定,“原以为你胆子够大,如今看来,还是差远了。”
场景太过惨烈,白晓碧不忍地看着地上黑袍将的尸体,“他……”
“在沙场上可怜别人,死的便是自己。”温海扳过她的脸,“若非我及时赶来,你便要被吴王的人拿去,将来他若用你要挟我,祸事就多了。你有这分悲悯之心就好,杀与不杀,我自有道理。”
白晓碧点头,半晌道:“他真的拿我要挟你,你会救我么?”
温海不答:“不是师父了?”
白晓碧重复,“他真的拿我要挟师父……”
温海打断她,“你以为我该怎样?”
白晓碧沉默片刻,道:“跟着你的人太多,你不能拿他们冒险。”
“理当如此,但我又怎会不管你?”温海难得地笑了一下,“不要胡思乱想,今后再不许你出来观战,省得出事。”
白晓碧低头看看环着自己的手臂,欲言又止。
这话不论是真是假,听着都很温暖。
半晌,她回头朝山上望,见先前那校尉带着两三个兵走来,这才松了口气,想起为保护自己无辜而死的那几个士卒,心里又一阵难过。
温海带着她行至军中,下马后便不再理她,缓步朝前走。
知道他为了避嫌,白晓碧紧紧跟在后面。
这边吕乾已鸣角收兵,大胜而归,正向一名黑袍主将察报,“……斩敌八百,降六百一,活捉二将,共折了七十九个兄弟,伤三十五,如今他们都已退回城内。”
那黑袍将军沉吟片刻,挥手,“就地安营,守住城外要道,不得放走一个。”吕乾领命,过去吩咐将士。
温海上前,“吕副将勇武过人,虎父无犬子。吕将军用兵如神,更胜当年。”
黑袍将军大笑行礼,声音洪亮略显豪气,“王爷谬赞,臣不敢当。”
这就是传说中的神武将军吕复?白晓碧悄悄打量着,面前将军四十儿岁的样子,白面有须,眉宇间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采,模样与吕乾相似,只是多了几分稳重老成。怪不得先皇曾戏称他是“玉面将军”,只可惜他平生跟随镇国公南征北战,入朝之后虽有封赏,却始终不得重用。镇国公死后,皇上极力扶植亲信,堂堂神武将军竟被派去南海清剿流寇,直到京城告急,才被急召回来,终是错过良机,回天无力。想来今日他能重上沙场大展身手,一雪前耻,也是扬眉吐气的。
温海道:“此战告捷,吕将军意下如何?”
吕复摇头,“恕臣直言:城内粮草充裕,围困之法乃是下下之策,久攻不克,势必影响士气,若那边再增派援兵,于我甚是不利;再者,眼下六月将尽,七、八月便入秋,天气渐寒,实在拖不得。”
温海笑道:“吕将军想必已有妙计,本王就不多问了。”
吕复忙道:“臣惶恐,唯有竭尽所能,不负王爷厚望。”说完迟疑了一下,又道,“如今王爷乃正义之师,国不可无主,王爷当以大局为重,早日正名,以皇命号令天下,于我三军更为有利。”
温海想也不想便拒绝,“皇兄被乱臣所害,不过数月,本上怎好急这些?”他抬手阻止吕复再说,“此事再议,吕将军不必多言。”
众将叹息。
温海再说了两句,忽见吕乾走来,先前保护白晓碧的那个校尉跟在他后面,满脸惭愧之色。
吕乾先朝温海行礼,又笑看白晓碧,“杨校尉十分不安。”
杨校尉抱了头盔,单膝跪地,满脸羞惭,“末将无能,险些害了吕兄弟性命,幸得王爷相救。”
温海令他起来,安抚了两句。
原来他本是坐在军中看视,见白晓碧遇险,才临时夺了匹战马上去。王爷亲自冒险救人,而且是一区区小卒,简直不可思议,但这人若是神武将军的侄子,那就可以理解了,足见王爷爱护臣子之心。众将感慨之余,再看白晓碧一副文弱的模样,都忍不住暗中叹气。吕将军四子,个个英勇善战,最小的才一十四岁,也已立过两回战功,吕副将更是十三岁就上了战场,谁知这侄儿竟如此无用,手无缚鸡之力,竟还劳动王爷,简直丢尽吕家的脸面。
军中藏了女人,不能不让大将军知道,吕复早知道白晓碧身份,弄清缘故之后,正色道:“我朝存亡,如今尽在王爷一人,王爷以身犯险,实为不妥。”
温海瞥了白晓碧一眼,含笑道:“吕将军言之有理,本王也是一时情急,下不为例。这里就交给吕将军,本王先回帐歇息。”说完就走。
心知给他添了麻烦,白晓碧毅然,待要跟上去,忽然想起自己是吕乾的远房堂弟?如今“叔父”与“堂兄”都在,一时竟不好就走,只得停住。
做臣子的,特别是忠臣,对天子的女人向来无好感,尤其是能让未来天子以身犯险的女人,吕复重重地哼了声,也不理她,大步就走。
吕乾忍了笑吩咐,“王爷亲自救你,还不去谢恩,用心学习,多多聆听教导。”
白晓碧慌忙应下,快步追上去。
见她走路摇摇见晃的样子,众将再度侧脸叹息。
白晓碧走进帐内,温海己经坐在桌前看信了。
她走过去倒了茶水给他,“师父今天不该以身犯险。”
温海拉起她的手,眼睛依旧看着面前的信,“我今日救的,却不是徒弟。”
白晓碧当然听得出话中意思,半晌道:“死的十王爷是假的,十王妃难道也是假的么?”
温海侧脸看她。
白晓碧也看着他。
温海丢开信道:“皇兄派她来监视我,她知道的事太多:我原有心救她出来,但她父亲是朝中阁老,极其顽固,倘若知晓我们的事,后患无穷。”
真相被证实,白晓碧艰难地道:“所以你……杀了她,嫁祸吴王,就不会有人说出去了。”
温海道:“心软难成大事。”
所以正元会也同样成了牺牲品,白晓碧面色微白,想要抽回手,“你答应收我为徒,就是想利用我转移他们的视线,让皇上和吴王他们都注意我、跟着我去找辰时生人,而你却在暗中策划大事。”
温海面不改色,“你想得太多了。”
“是么?”白晓碧垂眸,“傅小姐可有来找过你?”
温海目光一闪,“你见过她?”
白晓碧道:“她逃得性命,前些时候还曾行刺叶公子,险些被拿住,或许有些事她已经……想明白了。”
温海皱眉,隐约有些不耐烦,“她行事向来鲁莽。”
白晓碧忍不住道:“她是你表妹,正元会终究是因你而出事。”
“这些都是男人的事,不是你该管的。”温海将她拉至怀中,语气柔和了些,“这么多忠臣良将追随我,我不能为一两个人的事置他们于不顾,过去乃是不得已而为之。我也并没料到你竟肯随我赴死,如今我既救你,自然是喜欢你,会保全你。”
头一次听他说“喜欢”,白晓碧别过脸,“我只是寻常人,不配王爷看重。”
温海道:“不配王爷,就配郡王么?”
白晓碧暗惊,“王爷说什么呢?”
温海淡淡地道:“此人暗藏野心,智计更胜吴王,不可留。”
白晓碧看着他。
温海也看着她。
“叶公子救过我。”
“我也救过你。”
当日他说的没错,是她太幼稚,喜欢不切实际地幻想,最终只落得失望,白晓碧默然许久,低声问:“师父方才说的那些,是真话?“
温海扬眉,“师父?”
白晓碧脸一红。
温海微露满意之色,放开她,“时候还早,你先去睡会儿,今晚可能不太清静,吕将军有安排。”
白晓碧想起一事,问:“沈家不也追随你么,怎的不见沈公子?”
“我派他办事去了。”温海重新取过信看,“你若留着心思,再想别的男人,必不轻饶。”
第三章人质
是夜鼓声大作,那边惊慌,只当要攻城,派了重兵在城上把守,孰料这边迟迟无动静,直到天亮时分鼓声才歇住。两日下来,守城的将士已十分疲惫,那守备倒也不笨,知道是虚张声势,戒备丝毫不肯放松。直到第二日夜,城内忽然火起,大乱,原来吕复派了一队识水性的人自河道潜人城内,里应外合,终于还是拿下了城池。
入城后照常庆功,吕复亲白勉励将士,说了番豪气的话,无非是夺回京城,早日助王爷铲除逆贼,人人有封赏之类,将士们听得热血沸腾。
温海与几个重要将领在里面喝酒,白晓碧不好进去,独自坐在阶前。
往来兵丁巡逻,刚打了胜仗,城上已重新设置人手戒备,渐渐地也有百姓敢出来行走了,一切井然有序,看着面前景象,白晓碧越发敬佩吕复。
能引来这许多能臣良将誓死追随,这个人本身也不简单,可他是未来的皇上。白晓碧不知皇宫内院的日子,却亲眼见过朝廷选美的场景。朝廷曾有官员奉旨点美充实宫掖,当时门井县也在其中,凡未婚女子都要奉诏入宫,结果惹得一片混乱,但凡有女儿的人家,都急急觅婆家,随便给个簪子什么的就算完了行聘纳采等礼,竟连对方长相年龄也顾不得了,所幸当时白晓碧年幼不满十三岁,这才逃过。
可见在众人眼中,入宫并不是什么好事,纵使运气好得了荣华富贵,有了名分,那三宫六院妃殡无数,进去了究竟算是哪一个?色衰爱便弛的故事,白头宫女的悲叹,书里戏里都有,里头竟越看越像是个笼子,飞进去,就再也飞不出来。
头顶星光璀璨,白晓碧忐忑无奈。无论王爷还是郡王,都不是她想要的,宁可嫁个寻常人家,宁可辛苦操持家事,夫唱妇随。
三个将领从门内出来,大约是打了胜仗而高兴,说话声音也很大,不过是些玩笑话:忽然有人道:“想不到今日还做成了件喜事,九王爷英明,将来登基,定然是中兴之主,吕将军之子个个勇武忠良,女儿自然也贤惠,正当人主中宫。”
“你喝多了,叫九王爷听到‘登基’二字,又要发火。”
“怕什么,人人都知道那是迟早的事。现下九王爷不肯,乃是因为顾及先皇,足见其贤孝。”
“吕小姐的事难道不是戏言?”
“你傻了,虽是戏言,却由石将军提出来,可不就是九王爷的意思?看吕将军的面色,心里早已允了,听说他那四女儿生得很是貌美。”
“……”
白晓碧兀自发呆,其中一将已看到了她,喝道:“准在这里坐着,不知军法么?”一边说,一边过来就要踢。
可巧其中一个正是先前保护白晓碧的杨校尉,见状连忙拉住他,“莫将军休要动手,好像是吕副将的兄弟。”
白晓碧也已回神,站起身,“是我不懂规矩,将军莫怪?”那莫将军她是认得的,名唤莫志忠,是吕复手底的爱将,与吕乾年纪相仿,生得也浓眉大眼,只不过皮肤黑些。莫志忠愣了下,大笑,“原来是小吕兄弟,一个人在外头做什么,还不进去喝酒!”边说边拿手拍她的肩,又皱眉,“生得这样单薄,竟没几两肉,斯斯文文的像个女人,若不是你,我还当姓吕的都是神了。”
杨校尉笑道:“莫大哥心直口快,吕小兄弟不要与他生气。”
白晓碧尴尬,“其实不曾习武。”
“纵然舞文弄墨,也不能只要几两骨头不要肉。”莫志忠不容分说,拎着她的胳膊就朝里面走,“还不进去跟你叔父贺喜呢,王爷向你堂妹提亲。”
厅上坐着十来个人。
温海安然坐于主位,面色平静,右边下去第一位是吕复,第二位是吕乾,其余一些将领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纷纷饮酒说笑,忽然见有人进来,不由都抬头看。莫志忠丢开白晓碧,笑道:“小吕兄弟竟一个人在外头发呆,我把他叫进来了,这么大的喜事,做侄儿的可不该跟叔父敬个酒么。”
经他一闹,众将也跟着起哄。
白晓碧根本没料到会被拉进来,站在众人中间,看着手中被强递上的酒杯,未免手足无措。
别人不知她身份,吕复与吕乾却是明白,顿时都尴尬不已。
吕复轻咳了声,责备莫志忠,“王爷跟前,岂容你放肆!”
其实军中将士素来豁达,尤其是庆功宴,极少拘礼,众将领隐约发现不对,各自疑惑。
吕复到底不安,看温海,“这……”
温海面色平静,“难得她一片心意,吕将军何必推辞。”
心知场面太僵,白晓碧轻轻吸了日气,微微一笑,既不看温海也不看众人,上前举杯,“叔父征战半生,屡立战功,侄儿一向敬重,如今追随明主,只望早日助王爷平定叛乱擒得逆贼,那时侄儿再来敬你老人家一杯,”
众将这才回神,都叫好。
见她并未有嫉妒之色,吕复反有些赞赏,接过酒喝了。
白晓碧再倒了杯酒,走到温海面前,“这杯是向王爷道喜,愿王爷早成大业。”温海看着她片刻,接过酒放在旁边,点头示意她退下:
那莫志忠再提了酒壶过来,拍拍她的肩,“斯文人就是不同,小吕兄弟这话说得更好听。来,我也与你喝一杯。”
白晓碧哪敢跟他喝酒,推辞道:“不善饮酒尽”
莫志忠笑道:“怕什么,醉了大哥背你出去,看不起大哥么?”
众将都大笑:
旁边吕乾见势不对,忙过来夺了酒杯,“莫大哥喝多了,我这兄弟生得腼腆,你别为难她,要喝酒找我来。”
莫志忠再要说话,忽听温海冷冷道:“吕小兄弟既不喝酒,且去我房里,将昨日的文字抄上一份。”
白晓碧最初被张公子退亲,伤心更多是因为颜面;看到叶夜心与姑娘亲密,好些天吃不下饭,却是气愤难过;如今听到这消息,竟也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激动,反觉坦然,因为这类事早已在预料中。
白晓碧退出门外,在笑闹声中缓步朝房间走。忽然,不知从哪里伸出一只手,捂住她的嘴。
白晓碧心下大骇,急忙挣扎,接着眼睛开始模糊,只闻得一股奇异刺鼻的味道,最后,她失去了知觉。
再度醒来,人已经在一个马车里,一个长相不错表情却很冷酷的黑衣女子守在旁边。见她醒来,黑衣女冷冷吩咐手下,“给她喝水。”
白晓碧自然认得她,片刻的疑惑过后,一颗心猛地往下沉。
她是叶夜心身边的人,可叶夜心既放了自己,怎会再派人来劫持?除非??…她是听命于吴王的!
白晓碧瞥了眼车窗:天色大亮,此刻已被偷运出城了吧?
果然,黑衣女带着她马不停蹄地前行,几日后便进了一座城。
再次被用了迷药,醒来时,白晓碧很意外,因为她发现自己非但没有在牢里,反而被安排在了一个干净舒适的房间的床上,轻薄柔软的纱帐,质量上乘,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
这是哪里?
正在疑惑,房间里突然响起说话声。
“她果然没死,若非七娥报信,你还想瞒着我到儿时?”声音有些苍老。
“儿子知错,父王何必动怒?”熟悉的声音。
“你自作主张,眼里可有我这个父王?”冷笑声。
“父王言重了,只是……”他似乎有点无奈,“我是真有些喜欢一不想害她,所以不敢叫父王知道,否则她必定性命难保。”
老人大笑,语气中疑虑尽去,“就等你说这句话。”又轻哼了声,“还以为你真的翅膀硬了,背地里瞒着我做事。”
他含笑道:“儿子怎敢。”
老人的声音又变得严厉,“再喜欢也不过是个女人,怎能为她耽误大事?江山都握在我们父子手上,将来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糊涂!”
他忙道:“父王教训的是。”
“落崖未死,连谢天海都逃出了命,这丫头果然有些运气,老夫倒要看看,谢天海这回又怎样救她。”老人踱了儿步,语气略显得意,“派人严加看守,若有差池,唯你是问!”
脚步声远去,床上的白晓碧轻轻地吐出口气:老人的身份已经毋庸置疑,能让他叫父王的人还能会是谁?如今果真落人吴王手中,实在是逃脱无望,巧的是又遇上了他,实在不知道应该庆幸还是应该担心。
他竟然说喜欢她?
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那夜看到的情形,白晓碧慌忙闭了眼睛,打消妄想:这话自然是为了去其父吴王疑心才随口说的,他出手狠辣,视人命如儿戏,身边姑娘一个又一个地换,和她们亲热到那种地步,也不妨碍他说走就走,只怕过段日子连她们的名字都不会记得,纵然有着温柔的脸,内心却是实实在在的无情。
或者,不是完全无情,至少他是真的不忍杀她:
她看到了那样难堪的事情,如今该用怎样的态度见他?
白晓碧紧张得握起了双手,望着纱帐外的人影,大气也不敢出。
“还要装多久?”一只手撩起纱帐,俊美温柔的脸又出现在上方。
床是个敏感的地方,白晓碧慌得坐起来,“叶公子。”
叶夜心低头看着她,“这么快就见面了,小丫头当真好运气。”
“我说我没什么福的,走到哪儿都背运得很,是你们找错人了。”自晓碧尴尬的笑,很是担忧,“你爹现在知道我还活着,会不会责罚你?”
叶夜心不答,“饿了没有?起来吃饭。”伸手去拉她。
白晓碧敏感地避开,飞快下地,“你爹……打算怎么处置我?”
叶夜心没计较,“你该想得到。”
见他这样,白晓碧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渐渐地自然多了,“他想拿我威胁我师父?”叶夜心反问:“拿你要挟谢天海退兵,能有几成把握?”
白晓碧不答。
叶夜心道:“就要白白丢了性命,怕不怕?”
白晓碧勉强一笑,“我能活到什么时候?”
叶夜心展开折扇,替她驱除暑热,“这里是平州,他们最快也要一两个月才打过来,你暂时还不会死。”见她松了口气的样子,他又忍不住笑,“得过且过,为何不求我放了你?”
白晓碧摇头,“我不想再欠叶公子什么,何况放了我,你怎么跟你爹交代?”两父子之间的关系似乎并不那么亲密和安全。
“现下我不能放你走。”叶夜心在椅子上坐下,“先吃饭,我就住在隔壁院子,想要什么就叫人来说。”
桌上放着封信,信的内容不多,意思却明明白白;温海面色平静,看不出什么好坏,帐内一片沉寂,一将伏在地上不敢起来。
吕乾怒道:“军中混进奸细,竟无人察觉!”
地上那将碰头,“末将知罪,愿领责罚。”
旁边吕复亦起身上前,“老臣治军不严,才使得白姑娘落人他们手上,有负王爷厚望。”
温海看看他,忽然一笑,“美人易得,良将难求。行军作战,派奸细卧底原不稀奇,谁人没有疏忽之处,吕将军太苛责了。”又转向地上那将,“下不为例。”
原以为这次是要受军法处置了,想不到竟能逃过,那将又惊又喜,更加羞愧,泣而不起。
温海示意吕乾扶起他,“此事不必再提,先卜去吧。”
吕复终是不平,“眼见我们必胜无疑,却因此让王爷退兵,逆贼岂是守信之人,果真遂了他们的意,将来必定又要得寸进尺。”
温海淡淡地道:“那是他的意思,本王却没答应。”
吕复精神一振,“王爷是想……”
沉默
“攻城”
第61-62章逆天而行
自那日后,叶夜心再没出现过,眼见一个多月过去,秋风渐凉,白晓碧竟如与世隔绝一般,外面战况如何,全然不知,园子里的丫餐守卫们都像是哑巴,一个个嘴闭得死紧。这日她实在忍不住去隔壁找叶夜心。
小池塘边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正在低声说笑。
这样的场景不陌生,白晓碧看得闹心,哪里还会过去叫他,索性转身往回走。
廊上站着个老人,面容本来生得威严,加卜一肠沉沉的锐利的目光,更多出儿分阴狠。
虽然没见过他,那身龙袍却是认得的,白晓碧微嗤,有些事是越性急越难成,还未登基就已急不可待地当众穿龙袍,怎不惹人反感?温海名正言顺。却拒绝众将早日登基的请求,当然他是故意的,博了个好名声,心思与手段显然要高明得多。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白晓碧走过去跪下,“民女叩见王爷。”
吴王冷笑,“谢天海不肯退兵。”
这是旱已料到的结果,白晓碧回答得谨慎,“是王爷高估了民女,其实民女什么都不算,他怎会为区区一个女人就退兵。”
“你的意思,留着你没用?”
“王爷要杀便杀”
“本王会让他亲眼看着你死。”吴王轻哼,负手离去。
白晓碧望着那背影,手心沁出冷汗。
昊王的身影刚刚从园门处消失,叶夜心就从外面走进来,“方才来找过我么?”
心情本来就坏,看到他不免更坏了,白晓碧站起身,面无表情道:“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叶公子费心了。”
白晓碧语气冷淡,“这么晚了,叶公子有事?”原本是横竖都不想再见这个人的,可是至晚上,他又过来了。叶夜心并不计较她恶劣的态度,进门在椅子上坐下,迅速拉过她的手臂,掀起袖子,雪一般的肌肤顿时暴露在灯下。
白晓碧要缩回,“叶公子做什么?!”
“留道疤,就难看了。”他随口说着,将折扇搁至桌上,探手自怀中取出个玉瓶,“这是番邦进贡的精油,是从药草里提炼的,既可去除疤痕,还可润泽肌肤,极是灵验……”
“难不难看与叶公子何干,是我求你来看么?”白晓碧恼怒,“别人是别人,我是我,她们再美我一也不稀罕,叶公子要比,拿别人去比!”
叶夜心愣了卜,笑看她,“我并没有拿你和准比,动不动就这么大的火气。”他将她拉近些,语气略显迁就,“先上药,果真留了疤不好看。”
白晓碧强行缩回手臂,“反正活不了多久,好不好看有什么关系,我用不着这么贵重的药,叶公子留着给合用的人吧。”
叶夜心道:“怎好在自己的事情上赌气?”
白晓碧道:“这话奇怪,我赌什么气呢?”
叶夜心道:“受伤总是因我而起,将来叫你师父看见,有些不好。”
原来是担心这个,白晓碧自嘲道:‘他既然不在乎我的命,还会在乎这点疤?何况你不说,他根本就不会知道。你也不用内疚,我当时救你是想报恩,哪知多此一举。你又放过我一次,算是扯平,不用再这么费心了。”
叶夜心不说什么,伸手拉她。
白晓碧退开,“叶公子拿我当什么人了,还请自重些。”
叶夜心依言缩回手,微笑,“也罢,待你心情好些再用。”边说边起身,将玉瓶搁到桌上,转身出门。
明知道不该有那些妄想,明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心里还是禁不住气闷,白晓碧干脆抓起玉瓶狠狠掷出,“我说不川便不用,你烦不烦!”
玉瓶不偏不倚打在他后背,继而滚落在脚边。
叶夜心顿住脚步,侧身。
反正过不了多久就要死,白晓碧根本忘记什么是害怕了,似乎要把这辈子的火气全部发泄完,她直直盯着他,挑眉,“谁叫你多事!”
叶夜心看着她片刻,嘴角微微动了下,缓步走了。
吴王战败,前面城池失守,战火即将燃至平州,城内百姓惊惶,却被严禁出城,白晓碧倒没半点惊慌的样子,照常吃了睡睡了吃,对外头发生的事一概不闻不问。
早起用过饭,叶夜心强行进屋,“一大早关门做什么?”
白晓碧道:“我要歇息。”
叶夜心道:“我不养猪,明日起饭食减半。”
在这个人跟前始终保持冷淡,实在是件困难的事,白晓稗强迫自己板着脸,“那是明日的事,我现在要睡觉,叶公子请回。”
叶夜心微抿嘴,低声道:“小丫头,我不过无意中说错句话,这么多天还没消气,你打算避我到几时?“
白晓碧听着又不对了,“说谁避你,你当白己是谁,人人都那么在意你的事么?”叶夜心道:“你师父他们明日便要到了。”
白晓碧愣住。
叶夜心道:“三日后,他们若不退兵,父王便要带你上阵。”
温海怎么可能为她退兵,白晓碧喃喃地道:“你的意思是,我顶多还有三天好活?”叶夜心点头,“怕了?”
白晓碧沉默片刻,忽然笑起来,“你还说我有好面相,什么大福德,我就知道你们是认错人了,从小到大我真没遇上过什么大好事,很早死了娘,再害死了爹,接着被张家退亲,然后跟着师父,走到哪儿都没见过好事,跳崖没死还能说是命硬,可是磨过去磨过来,现在还是要死。”
叶夜心亦微笑,“有句话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白晓碧别过脸,愤愤地道:“什么死地后生,我不过是个寻常小丫头,偏被你们看成什么福星拉扯进来,当真荒谬。”
叶夜心道:“已经长大,就不是小丫头了。”
白晓碧瞪他一眼,复又垂眸,“又不是我叫的:“
叶夜心拍拍她的脑袋。
白晓碧这回没有再抗拒,将脸深深埋在他怀里。
怀抱依旧温暖,让人留恋,至少此刻心是安宁的,可以暂时忘记即将发生的事,忘记恐俱。正如那次雨夜逃亡,他抱着她在山林间行走,头顶是冰凉的风雨,周围漆黑不见五指,她却没有半点不安与害怕的感觉。
半晌,头顶传来他含笑的声音,“我以为你要哭了。”
白晓碧回过神,缓缓从他怀里离开,后退两步,“多谢叶公子告诉我这消息,反正没几天好活,我想清静地睡会儿。”
叶夜心果然没说什么,转身出门走了。
往常无所事事,总觉得口子过得太慢,可从今日起,时间仿佛突然间走得飞快,眨眼间天就黑了,白晓碧静静地躺在床上,直到丫鬟送饭食进来,才替她燃起灯。
“姑娘该用饭了。”
“先放着吧。”
丫鬟依言搁了饭菜,退出去。
温海不可能退兵,也就表示她的的确确只能活三天。在死亡边缘走过一次,如今得知
死亡再次来临,说还能安然人睡肯定是假的。
上次溺水的痛苦经历至今仍如噩梦般挥之不去,不知道被砍头会是什么感觉?
白晓碧怔怔地睁着眼睛,不知望向了哪里。
本朝开国之君谢真,阵前妻儿皆被斩杀,事实就是叶夜心说的那样,做大事的人不能心软。将士苦战追随,真为一个女人退兵,置他们于何地?换了任何人都会这么选择,也不能怨温海,妥协只会令对方更得寸进尺,他只是做了鼓明智的决定。
“……我会保全你。”其实他自己也明白,这承诺不容易做到。
只不过,还是有些失望吧:
若是深明大义的女人,此刻被作为要挟他的人质,必定会一头碰死,成就身后美名,可见她同样也贪生怕死,不配站在他身边:
许久才回神,白晓碧缓缓起身走到桌旁坐下,烛光摇曳,待看清桌卜饭菜之后,她更加无语了。
饭菜真的少了分量,且一块肉也无。
白晓碧哭笑不得,精神反而好了许多,拾起筷子就吃。
有人推门进来。
白晓碧看他一眼,既不起身也不招呼,继续低头吃饭:
叶夜心在旁边看着她吃完,才拉起她,“走。”
白晓碧没反应过来,“去哪儿,不是还有三天么?”
话音刚落,他已拉着她出了门。
白晓碧惊道:“去哪里?”
他不回答,忽然揽住她的腰,悄无声息掠起,很快便避过守卫,落在院外。
街上行人寥寥,不时可见往来巡逻的兵丁。
被拉着匆匆走了段路,白晓碧终于明白他的意思,眼眶顿时热起来,鼻子有点酸,她立即挣扎着再不肯走了,“不行不行,你放了我,到时候怎么跟你爹交代?”
叶夜心示意她看,“我虽有心放你,走不走得了还难说得很。”
白晓碧随之望去,只见前方城门口灯火高挂,黑衣女带着数十名守卫等在那里,眼睛望着这边,显然正在等待二人。
叶夜心没有躲避,反而拉着她上前,“七娥在这里?”
黑衣女表情没有变化,垂首回道:“七娥奉主公之命看守城门,外头情势紧张,无卞公手谕,任何人不得出城。”'
叶夜心微笑,“我正是要出城。”
黑衣女道:“请少主出示手谕。”
叶夜心道:“没有。”
黑衣女沉默片刻,道:“主公有命,少主还是带她回去吧。”说完挥手。
纤手一挥,数名兵丁自两旁涌出,手执劲弩,齐齐对准二人,整个城门都在射击范围内,再加上旁边十几个高手外加守卫,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纵然有通天的本事,二人也根本不可能逃出去。
白晓碧紧张地拉他,“我不走,我们回去吧。”
叶夜心道:“既出来了,岂有回去的道理。”
黑衣女面色微白,“上次隐瞒这丫头的事,主公已经不再追究,少主何必叫他老人家失望?”
叶夜心道:“七娥也要对付我么?”
黑衣女垂眸,“少主待七娥不薄,可主公之命实难违抗,如若少主果真一意孤行,七娥只好得罪了。”
叶夜心叹了日气,忽然抱着白晓碧斜斜掠出。
黑衣女没有意外,咬牙挥手。
弩箭如雨发,夹带着风声向二人射来,速度比寻常弓箭快了一倍不止。
身在半空,白晓碧知道凶险,生怕引他分神,大气也不敢出,任他带着闪避。
一片惨呼声。
叶夜心带着她落回地面,将手一扬,剩下的几支箭也嗖嗖飞出,紧接着又有数名兵丁应声倒地。
可惜吴王早有防备,很快又有一拨弓弩手上来顶替。
这样下去身手再好也是枉然,对方很快就会得信,增派人手过来,白晓碧都能明白的道理,叶夜心自然知道,所以这次他将手上的箭掷向了黑衣女身旁几名高手,同时以极快的速度冲过去。
众弓弩手正要发箭,立刻又发现不妥,如今他已混人自己人中,真要动手,岂不是连间自己人也要被射死?
高手们纷纷挡箭招架,连声喝骂。
黑衣女挥手命众弓弩手退下。
不比往日,叶夜心出招极其凌厉,他先反手自一人腰间夺过长剑,再倒转剑柄击向另一人胸口,动作奇快,手法巧妙,众人竟闪避不及,很快便有几人应声而倒。
“七娥,还不动手!”有人喝道
黑衣女迟疑了下,拔剑。
白晓碧虽不懂武功,但叶夜心轻微的喘息声她却听得清楚,只是暗暗着急,他既要与这么多高手周旋,又要保护她,已显吃力,这七娥武功必定不弱,真插手的话,
今日二人是万万走不了的,而他必定会为此受责罚。
他这回救她,还是利用么?
白晓碧忽然大声道:“别打了,我跟你们回去!”
众人身形果然缓下来。
叶夜心笑道:“我却不答应。”
“少主执迷不悟,七娥只有得罪了。”冷冷的声音,伴随着剑光闪动。
眨眼之间,有人无声倒下,不止一个。
叶夜心带着白晓碧落回地面,长长吐出口气,微笑,“多谢七娥。”
她出手太快,白晓碧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紧接着又有剑光一闪。
叶夜心这回变色,“你……”
筋脉既断,整条手臂就算是废了,黑衣女弃剑伏地,做挣扎不支状,咬牙低声道:“少主出手,岂有轻易饶过性命的,不这样,怎能瞒过主公?方才已有人去报信,他们很快会来,少主要走便快些。”
城头还有人,再多说更要害了她,叶夜心掷了手中剑,带着白晓碧开门出城而去。
西风萧索,冷月如霜,路面如同铺了银,二人骑上早己准备好的快马,一路飞奔,身后远处火把骚动。隐约有蹄声,幸亏他骑术精湛,终于拉开了跟离,看不见了。
风声响在耳畔,没有人说话。
他今日披的,恰巧是那件宽大的雪绒披风,与当初同样的温暖,白晓碧裹在披风里,丝毫不觉得冷。
大约奔跑半个多时辰,叶夜心才勒住马,扶她下来。
鞭子抽去,那马吃痛,飞快顺大路跑了:
“我们……”
“走小路。”
叶夜心拉着她朝山上走,这一带山多林密,就算追兵来了也难发现,除非沿途搜寻,因此二人并不着急,趁着夜色翻过两座山头。
白晓碧低声道:“叶公子不该亲自动手的。”
“不亲自动手,父王也知道是我干的。”叶夜心停住脚步,指点,“再翻过前面那山便是谢天海的营地,山上必有兵丁刺探,追兵不敢来的,你只要说出身份,应该很容易就能见到他。”
白晓碧哦了一声。
叶夜心道:“时候不早,我该同去了。”
白晓碧慌忙拉住他,“你爹会责罚你的!”从今晚的事可以看出,吴王早就在防备他了。
叶夜心拍拍她的手,“怕责罚就不回去了么?他是我爹,不会把我怎样的。”
白晓碧道:“叶公子为何要救我?”
叶夜心忍笑道:“我原以为小丫头会怕死,谁知竟有这样的骨气,心里好生敬佩。所以就放了她。”
白晓碧没有理会他的戏弄,只望着他不说话。
月光下,漆黑的眼睛不怎么清晰,只觉深邃不见底,但她可以感受到,那口光一如往常那般温柔亲切。
叶夜心叹气,“快去吧,将来我再找你。”
白晓碧不动。
叶夜心无奈,“害怕的话,我再送你一程?”
白晓碧仍是不走,“叶公子那话是假的么?”
叶夜心道:“什么话?”
白晓碧迟疑许久,才低声道:“跟你爹说的话。”
叶夜心道:“我说过什么了?”
她的心思在他跟前向来无处可藏,他怎会不知道,显然是故意不承认,白晓碧来了横劲,抬头直直地望着他,“你有一点点喜欢我吗?”
叶夜心愣了下,笑起来,“小丫头越来越不害臊,是你喜欢我,对不对?”
脸颊如火烧,白晓碧不做声。
叶夜心俯下脸,“我喜欢那么多姑娘,你不是很生气么,还想要跟我回去?”
白晓碧咬了咬唇,道:“我不是想跟你回去,你有野心,也很无情,你对你爹都不是真心的,瞒着他做了很多事对不对?这次你不顾他的命令,非要救我出来,必会引得他发怒起疑,你就不怕坏你的事?”
叶夜心挑眉。
白晓碧鼓起勇气,“我不想看你跟我师父打起来,倘若没有他,可能你真的会赢。但现在他才是名正言顺的九皇子,会笼络人心,手底又有神武将军那些人,而你是吴王之子,光在名义上就输了他,吴王这么坏,谁人不恨他?”
她拉着他的披风,一字字道:“你赢不了。”
叶夜心看着她半晌,笑了,“果然是他的福星,说话都向着他,还未开始就认定我输,还是你想要我输?”
白晓碧道:“我不是那意思。”
叶夜心皱眉,“够了,我也没料到他会冒出来,但如今论胜负,还言之过旱。”
白晓碧道:“你说了,做大事的人不能心软。”
叶夜心道:“不错。”
白晓碧道:“我师父都不肯为我撤兵,你却冒险放了我,你比他心软。”
叶夜心道:“你的意思,是让我杀了你?”
白晓碧微微发抖,却将他的披风抓得更紧,“叶大哥!”
沉寂:
“我姓谢,叫谢天心。”他抽出披风。
“你姓叶,叫叶夜心。”白晓碧坚持,改为双手拉住他。
“小丫头,别这么不知好歹。”他叹息,毫不犹豫掰开那手就走。
方才就是在赌他心软,他的行为已经给了答案,白晓碧再顾不得什么,扑上去从背后抱住他,艰难地问出那句自不量力的话,“你别当郡王了,我们走,你带我走,好不好?”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一双手握住她的手,似乎想要掰开。
刹那间思绪变作空白,白晓碧下意识地将他抱得更紧,大声说:“你爹算计你,你算计你爹,这样有什么意思?他们打他们的,我们不要再管这些了,去开个茶坊,开个布庄,要不然我们还是去替人相地,游遍天下,不好么?”
话音刚落,就引来他轻笑,“我以为你长大了变聪明了,怎的还是个笨丫头,男人会选荣华富贵,还是选一个小丫头?”
“你会输!荣华富贵是要命的,小丫头不会。”
“小丫头,永远不要去做自不量力的事:”他不客气地又去掰她的手。
“自不量力的是你!”她死死抱着他不放,“我喜欢你,你别走。”
“你比得过什么,富贵?美貌?我喜欢长得美的姑娘。”
“我比她们好。”
这句话她几乎是不经思考地冲口而出,他却听得微微侧了脸,声音里带上笑意,“是么,那要试过才知道。”他猛地回身抱起她。才走几步,厚厚的雪绒披风落下,铺住厚厚的落叶上。
人也被丢了上去。
面无表情的他让人害怕,自晓碧从未见过他这副样子,开始觉得是不是说错了什么,不安地想要坐起,却被他重重压回。
“小丫头,要知道什么叫后悔。”
毫不留情的吮咬,不似往常的温柔,唇几乎被弄破,白晓碧既喜又怕,头脑迷迷糊糊,根木没有想到将要发生的事。
柔软的身体隔着衣衫,在他身下起伏。
他忽然抬起身,迅速扯下她的衣裳,甚至没有等她反应过来,他已开她的双腿,艰涩,却准确无误地进入。
白晓碧做梦也没有想到,第一次会是这样被他占有。
没有抚慰,没有怜惜,下体被狠狠地撕裂贯穿,头脑里似乎有根弦断掉。
眼前一黑,她险些痛得昏过去。
接下来更是难以忍受的折磨,他毫不温柔地在她身体里抽动,带着明显的烦躁情绪,每一次重重的撞击都让她生不如死。
疼痛,剧烈的疼痛几乎将她撕成碎片。
白晓碧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绝望得连哭都忘记了,只拼命推他。
双手很快被他扣住,置于头顶。
素日的温柔全不见,他整个人变得可怕且残忍,粗暴的动作似乎永无休止。她不能承受,尖叫,哭泣,咬他,最终换来更粗暴的对待。
不知过了多久,她再次从昏迷中醒来,全身冰凉,已是连哭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依旧在她体内,却没有再继续折磨她。
烦躁的心情逐渐平复,漆黑的眼睛正看着她臂上的疤痕,目光复杂,依稀浮着一丝内疚与后悔。
见她醒来,他缓缓后撤。
就在她以为他要退出之际。他忽然又长驱直人,原来两个人合为一体的感觉是这么清晰和奇妙。坚硬直达身体最深处,白晓碧仍旧疼痛难忍,只不过这次的疼痛有些不一样,那是从未有过的滋味,难受,却带来一种奇异的刺激。她忍不住全身颤了一下,口内轻呼。
刺激过去,她睁大眼睛迷茫地望着他。
没有后悔的机会,他握起她的一只手,带着它移向自己胸前。
胸膛紧实、火热。
从未这么真实地触碰过男人,手竟有些发抖,白晓碧慌忙想要缩回。
他却不肯放过,低头,吮咬着她冰凉的指尖。
手指在他唇齿间,湿且热,透着淫靡的味道。
冰凉的身体竟开始发热。
体内,他又开始缓缓后退,接着又一次冲入。
说不清的感觉,身体仿佛要飘起来,白晓碧忍不住再次颤抖,同时发出一声自己听了都觉得羞耻的细细的呻吟。反应过来之后,她大吃一惊,下意识地扭动身体想要退缩。
他放开她的手,吻住她的唇,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相同的动作。
奇异的刺激一波接一波,令人难以承受,却偏偏带来从未感受过的无尽的快感,身体不知不觉已变得火热,白晓碧急促地喘息,等到适应之后,脑中空白才逐渐消退。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姑娘在他身下会是那样的表情,那样的淫荡,因为此刻她自己也同样享受着他带来的快乐,发出同样淫荡的呻吟。
自己竟和那些姑娘一样了?那日的场景浮现在脑中,她又羞又气,想要反抗,谁知身体却仿佛不是自己的了,双腿已从被动变为主动,在不知不觉间盘上他的腰,那是任他摆布的姿势。
月光映照两具交缠的身体。
感受到她的异常,他撑着两侧地面,抬起上身,略加快速度。
更强烈的刺激如海潮般卷来,白晓碧哪里受过这样的对待,在快乐的巅峰忍不住低低哭泣,全身一阵颤抖,竟又昏迷过去。
他有点意外,半晌才弯了下嘴角,“小丫头。”
梦里,她和他一直在重复方才做的事情,他在她体内,分明是激烈的动作,却总透着那么一丝温柔,她战栗着,好儿次都觉得自己快要死去?站着,坐着,躺着,他尽可能地取悦她,吻她的颈,抚摸她光滑如缎的身体,感受起伏的线条,还有一次又一次地深入。梦醒,冷月不在,落叶不在,人也不在。
这是个简单的房间,身下是舒适的床。
白晓碧反应过来之后,勉力掀起被子,身上果然穿着新的里衣,只是无处不痛,下体更甚。她试着想要坐起,结果竟险些连腰都直不起来。
然而此刻对她来说,这些痛苦都已经不算什么。
望着空空的房间,白晓碧只觉从未有过的恐惧与绝望。
直到门被从外面推开,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不知为何,白晓碧竟忍不住红了眼圈。
叶夜心走进来,手上破天荒没有拿折扇,而是端着只碗,碗内似乎盛着热汤,他回身掩上门,缓步到床前坐下。
气氛尴尬起来。
回想昨晚的场景,那么难堪,那么羞耻,白晓碧极度不安,紧紧闭着眼,恨不得缩进被子里永远不出来。
半晌,他轻声唤她:“起来吃了再睡,天都快黑了。”
睡了整整一天?白晓碧正在惊讶,一双手已伸来将她抱起,动作之际,腰上腿上忽觉酸软,忍不住低低地呻吟了一声。
他没有问什么,只是小心地将她抱在怀里,拿小勺舀了些汤送至她唇边。
气息吹在额上,白晓碧根本不敢抬头去看,安安静静地任他喂。
他喂过汤便扶着她躺下,转身要出门。
白晓碧忍不住低唤:“叶大哥。”
他柔声道:“你暂且住在这里,有需要的话就叫她们,我去办点事,明口再来看你。”
视线只在她脸上做了极短暂的停留,分明是在躲闪,漆黑的眼睛里清清楚楚显示着他的内疚,更多的,是后悔。
刚刚浮起的一丝希望猛然沉了下去,白晓碧怔怔地看着他开门关门消失。
傍晚。
有两个人先后落于石上,温海依旧白衣无瑕,叶夜心却披了件比往常更厚重的墨色绒披风。
“要见堂弟一面不容易。”
“王兄有命,岂敢不来。”
“我是来谢你:”温海停了停,道,“前日王叔来信逼我退兵,我实有些为难,如今你既救了她,我便可以放心攻城了。”
“我若不救她,王兄就要退兵?”
“不会,”
叶夜心沉默片刻,道:“如此,王兄何来难处,又何须谢我?”
溢海道:“你既敢明里与叔父作对,如今我只须再叫人放些话进去,王叔生性多疑,必会动手去查。”
叶夜心面色不改,“上兄今日找我,不正是有心相救么?”
“你如今只有与我联手,否则等于是白白葬送了他们。”温海道,“几位将军明里为王叔效命,实际上却是听命别人的。原本此人只想借王叔之手成事,这些便是为将来遏制王叔做的准备,谁知突然多了我来,不得不另做打算”说到这里,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下,“有意叫那些人打几回败仗,王叔便会另派他人,这分明是在折损王叔兵力,保存自己的实力,待到王叔与我争持不下两败俱伤,再过来收一场好处。”
叶夜心道:“这主意甚是高明。”
温海道:“可惜天意注定,他必难如愿:“
叶夜心道:“王兄叫我来,还有别的事?”
温海道:“她在哪里?”
叶夜心没有正面回答,“她暂且安全。”
“若非堂弟心软,令王叔生疑,你我便绝无合作的可能,将来或许还能一决胜负。”温海微笑道,“但无论如何,最终胜的必定是我,她命中注定的人也是我,你如今已没有把握与我争。”
叶夜心淡淡地道:“是么?”
温海道:“我还听说,堂弟的身世似乎有些蹊跷,与王叔的关系也微妙得很”
叶夜心笑了笑,“我手里的东西,王兄却想要我拿出来白白送与你,岂非有趣?我虽与父王不睦,但与你合作更不是什么好主意,将来事成,你难道会放过我么?”
温海道:“如今只有我可以保住你的部下,至于将来的事,就要看将来的情势了,你若不与我合作,现下就会很麻烦。”
叶夜心转身便走。
温海道:“三日内,我等你的信。”
睁着眼躺了一夜,两个丫鬟殷勤服侍,白晓碧没有任何表示,也没有多问什么,这是什么地方,他去了哪里之类的问题,只是一味地任她们摆弄。
事实就是她痴心妄想。他和温海属于同一类人,坐上那个位置,有了至高的权力,何愁没有天下美女。她白晓碧既无倾国倾城之色,亦无出色的技艺与智谋,什么都不算,却非要将他的一点不忍之心放大,轻易地把自己交了出去,自不量力地要他放弃野心放弃郡王之尊,去过普通百姓的日子,简直太天真太可笑了!他要真这么做,除非是傻子。
他在后悔。如今他是因为做过的事,不好丢下她不管吧。
她在妨碍他。
或者,他没有将她当成那些姑娘,事情过后就挥挥衣袖送走,应该高兴?
白晓碧倚着床头,面无表情。
第二天,没有见到他。
第三天清晨,他总算来了,依旧端着汤在床头坐下。
白晓碧忽觉烦躁,别过脸,“我不饿。”
“吃了再睡。”他强行搂过她,微笑,“我最近很忙,所以昨口没来,以后也不能时常来看你了。”
忙是应付的最好借口,白晓碧低声道:“你去忙就是,不必管我。”
他没有再说,只是将汤送至她唇边。
白晓碧沉默片刻,还是慢慢地喝了,不知为何,她总感觉身后的怀抱不同往口,似乎有些凉。
接卜来几天果然没再见到他,直到半个月后。
他出现在门外,脸色有些差,手里也没有了碗。
身体上的伤痛已经好了,心却始终难以平复,白晓碧坐在桌旁,不安地架着他。
他走进来,“听说你吃得很少,还痛?”
白晓碧脸微红,摇头,“没有。”
他在旁边坐下,“谢天海已攻占平州,如今他正在找你。”
白晓碧愣了半日,喃喃地道:“我回去吧。”
他点点头,“暂且回去也好,我最近办事,恐怕顾不上你。”
关切的语气没有变化,白晓碧却听得浑身冰冷,纵然是得知将要被阵前处死,也不及此刻的绝望,说走不过试探他而已,可他真要她回温海那边,意思已经再清楚不过,这是很客气的说法了。」
“好,我明天就走。”
“谢天海会派人来接。”
原来他早就已经决定了,如今不过是告诉她一声而已,白晓碧垂首哦了一声。